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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
夏天的风湿热,大学城的夜市街布满烧烤的孜然粉和冰啤酒的清爽。
邓文博原本约了乔雨凝和叶木子吃烧烤,三个人准备吃完去棋牌室,打两个小时的牌后再去KTV唱歌。哪知邓文博临时改时间要去陪女朋友,雨凝和木子打视频同仇敌忾地怒骂了邓文博好久。结果晚饭前一个小时木子跟乔雨凝说因为女朋友奖学金竞争失败很失落,所以她决定也要去陪女朋友了。
乔雨凝气得掐腰在阳台踱步,楼上的小孩在弹钢琴,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公寓楼下的绿植生出许多夏虫,居然合奏出了一个完整的燥夏跨越高层的距离刺激着她的耳鼓。乔雨凝趴在阳台上大喝一声哈。
只有她没女朋友,所以她被两个人连续放了鸽子。她的男朋友不好拿出手,邓文博和蔡涵的女朋友和她吃过饭,叶木子的女朋友也见了许多次,但他们三个都没见过谢问青。
邓文博就在A大体院,叶木子的女朋友也在许安的大学上学,距离A大不到十公里的距离,按他们的方式早该见面吃个饭了。
只是乔雨凝不敢,毕竟几个发小都是许安一中同一届的学生,就算提前统一话术她还是不放心,万一哪个人喝大了说漏嘴了什么,那谢问青立马就会知道她撒了多少弥天大谎。
比如她明明是许安一中的学生,两人在同一层的两个楼梯口边的教室里,同一个时间上学放学,一起早读一起晚自习,在直线距离只有五十米的距离度过了整整三年。优生榜上谢问青缺了脸的照片是乔雨凝剪的,两个人还是同一个化学老师,更有叶木子和她一起趁着晚饭时间偷过谢问青的化学试卷。
桩桩件件都是乔雨凝的羞耻柱。一旦被谢问青发现她不是实验中学而是许安一中的,其他的事情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因为邓文博高中的时候太有名了,叶木子也丝毫不逊色,想了解他们只需要在校园表白墙上随便捞一下就行。
乔雨凝平白生出一种永远不要让谢问青知道真相的决定。
夏虫语和铺满天空的星子连成宇宙中最浪漫的章节,谢问青背着电脑和厚重的几本专业书穿过校园和居民区坐着电梯飞奔到乔雨凝身边。
她甚至还在发呆来不及洗干净手上的颜料,衣服不慎沾上的色彩居然和手臂形成蜿蜒的曲线,挟裹着不可言说的美丽。
一进门谢问青就脸红。
“你……怎么不穿裤子。”
乔雨凝一怔,看了看自己的身下,超短热裤,哪里叫不穿裤子。
室内凉爽,凉气从出风口涌出漫游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穿了热裤的。”雨凝拉起衣服,扯了扯黑色的裤边。
“我没看清楚,抱歉。”
乔雨凝站在门口看着谢问青换好鞋,急不可待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吻他,谢问青下意识搂住身前人的腰身,手掌环住纤细的背,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纱衣,完全透视里面黑色的内衣小背心。
几番周折乔雨凝终于尝到湿润温热的吻,像是热可可和提拉米苏,柔软和劲道口感交织,最让人心动不已的是那和冬日暖阳下即将溶化的草莓糖葫芦一般,甜蜜掩盖酸腻。
楼上的小孩开始拉小提琴了,初学乍练,呕哑嘲哳实在不入耳,不过乔雨凝并没心思去品味,她在品味一些罗曼蒂克的贴合,触感听觉都无比沉醉,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
乔雨凝整个人攀在他身上,两只脚只穿了白色长袜,脚尖几乎离开地板。谢问青把她托起来抱坐到玄关柜上,刚换下来不及摆好的鞋被踢开到鞋柜下,凌乱的沉默。
唇齿间水深暗涌,几千里海底的泥沙都不及女子肩背的柔软滑嫩,谢问青肩背上的包似乎没有重量,不过纤细染着颜料的一双手腕搭在上面晃动明显,时时交叉手心贴住热气腾腾的脖颈。
“唔——”分不清是谁的呻咛。
小提琴拉得艰难,但是老师说先不用管管乐谱,拉出一段平滑不刺耳的音便好,听众很少,小女孩慢慢探索着琴音的牵引,爸爸妈妈在不远处闲聊。
不知不觉谢问青手下愈发用力,手掌的力道和轮廓清晰地通过神经传导至雨凝大脑,她心跳太快难以呼吸。
隔着纱料的肩背距离缥缈,男生把手往下摸索,从纱衣下摆撩开往上抚,一只手探到华丽的壁画,另一只手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光滑得似乎穿越时间,忽略维度,穿越银河星际触碰到遥远跳动的心脏,是自己的心脏还是爱人的,怎么会这么激烈狂热地拍打手心。
啪的一声,骨节凸出的手指从乔雨凝的衣带下弹开。尝试失败,谢问青放慢动作,怀里的人也放慢心跳的震动,手指重新继续沿着衣带边缘画线,他似乎能体会到执笔作画的美妙了。宽大有力的手掌撑起衣料,热到发烫的手指按压在细腻的背部肌肤上,他找到骨骼肌凸起的地方,带着对人体探索的好奇触摸,热源离开淡唇,滑过下颚亲吻秀气圆润的脖子,乔雨凝不受控制的仰头。
两只手都没入衣料里,肩背被烘热出汗。乔雨凝大腿磕在桌角凸出的楞上,轻微钝痛,喘息声失序。
楼上厨房里的电饭锅响起,妈妈叫停小女孩练琴的声音,小小的小提琴放在钢琴上,安静。
也许是汗,谢问青的手再次滑出掉落在雨凝腰上,他不自觉捏了一下。
“啊——”乔雨凝肌肉反应推面前贴得严丝合缝的人。她怕痒,腰是敏感的死穴。
谢问青思绪混乱,失焦的双目慢慢清明,艰难地抽出埋在雨凝衣服里的手,脸色除了红看起来再平静不过。
“我怕痒。”
“对不起。”
“没关系。”
一来二去空气里只剩尴尬和暧昧相互激烈碰撞难分胜负。
“怎么不把包放下?”乔雨凝抿唇。
谢问青看了看她耳侧的颜料,把书包去下放在玄关柜上,抽了张手边的纸巾给她擦唇擦脸。
雨凝在发呆,眼神黏住一样追随着谢问青的手,看得出了神。
其实刚才她有反抗,只是谢问青似乎并未察觉,或者是他视若无睹。
被异性触碰本应由布料隔绝的肌肤,这种亲密的抚摸太迷醉人心了,如果是前面呢,如果他摸的是前面,那该怎么稳住呼吸呢。
颜料早就干了怎么可能用纸巾能擦掉,可是谢问青固执地擦拭着。
乔雨凝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晚上吃饭了吗?”日常三连问,早午饭饭吃了吗?吃了啥?下一顿吃啥?
“没。”他一收到乔雨凝的信息就过来了,而且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点。
“我们出去吃饭好吗?”乔雨凝抬手抚他些许汗湿的鬓角,棱角分明的下颚骨,高挺的鼻梁,深邃幽暗的瞳孔和眉目,他的皮肤格外好,亲吻后的喘息和面颊的红润,乔雨凝咽了咽口水。好性感的样子。
谈恋爱多久才可以上床呢?乔雨凝发帖后收到了很多回答,抛开偏题和不正常回答,总结起来就是情至深处即是最佳时机,简短来说随缘就好。
她整神游天外,谢问青叫了几声都没能把她的思绪唤回,有些无奈,擦不掉的颜料,心不在焉的人,谢问青埋头又亲了上去。
“唔——”乔雨凝来不及反应,双目瞪圆被钻开了唇齿。空气清新剂在鼻尖萦绕,乔雨凝闭眼享受起来,实际上她有点难以招架,腰身软了,脚不着地无法借力,脚跟抵在柜门上十分难受。
客厅的阳台没关,谢问青觉得不能继续了的时候,气氛和欲念都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去卧室。”乔雨凝从柜面上跳下来,紧握谢问青的手拉进卧室。
谢问青退缩了,停在昏暗的卧室门口,装傻充愣起来:“怎么了?”卧室的窗帘紧闭,没人开灯,关上门后几乎漆黑一片。
乔雨凝只穿了双袜子踩在地板上,她不容拒绝直接把人拉进屋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太亮了。”她不由分说拉着谢问青的手走到窗户前,窗帘只露了小缝,外面暗蓝色的光射进来,唰地一声,窗帘拉实。
“我们偷偷摸摸的在黑暗里接吻,这样会不会更有感觉?”
谢问青眼前漆黑一片,紧张地捏手里的手,低低地回答:“并不会。”他多想了。只是亲吻的话在哪里不都一样。
“好吧,那拉到吧,不亲了。”乔雨凝下一秒哗啦拉开窗帘,两人脸上一片浅紫色光辉。
她的欲望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等谢问青有意识想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就是她可以以此做交换的时候。她自己都快忘了最初提交往的原因。明明不是想弥补酸涩过往的青梅果,而是基于对自己情感枯竭的恐惧,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精神灵感,她甚至没办法展开一张全新的画纸,没办法配色执笔,想想就可怕,她已经好久没能画出不让自己失望的作品了。
虚无主义执笔俱乐部的朋友告诉她必须用更远的祈愿去克制现阶段和未来短期的欲念,一个坚持四十九天洗一次头发的长发男人,一个行为艺术家。
浴室的镜子上贴了一张卡通小图,是她买的牙缸里送的卡通小图,粉色的小兔可爱极了,台面上放着两个牙缸,她的电动牙刷和谢问青从楼下便利店买的牙刷,乔雨凝突然想到什么,裹了一条浴巾打开浴室门。
她有乱丢手机的习惯,时常会因为找不到手机急得焦头烂额,好在手表会呼叫手机,她可以不那么费劲地找手机。
谢问青坐在她卧室的沙发上翻画册,浴室门打开的时候他就看到这样一副光景,雨凝也惊讶他怎么还在卧室里,尴尬的时候举起手问他:“看见我的手机了吗?”像小学生争先恐后地举手回答问题一样。
被热气蒸得脸色发红,室内温度二十四,漏出的肩膀上没擦干的水被冷气一吹,乔雨凝抖了几下才扶着门框光脚出来。
“我帮你找找,你的拖鞋呢?”谢问青立马起身,画册被他慌张的动作打散掉在地上。
画册本就厚重,散落的声音引得乔雨凝望过去,“你在干什么?”,她捏着浴巾走过去,浴巾被她叠起来包裹,短到只能堪堪遮住屁股。
绿色田园油画封面的画册是书架最底层的一本,谢问青坐在沙发上一眼看到的,透明皮套封面上已经落满了灰。
散落在地上的是几张随便夹着的简笔画,谢问青一张张捡起来,本想直接夹进去,先一步被乔雨凝接过去,她手上还有水。
最久远的一张备注日期是十三年前,乔雨凝自己都震惊了许久。
“怎么了?”
“没事,看一看我自己以前画的东西。”
谢问青挠脑袋,她怎么就裹了条浴巾,整个人湿漉漉的站在沙发边,腿上的水渍滴在灰色绒罩的沙发上,一颗颗圆形涟漪荡开在沙发边缘。
门铃响了起来,手机也在不远的某处响起铃声,乔雨凝没穿鞋脚底板滑,谢问青去开门,她则拿到手机回到浴室重新擦干穿上睡衣。
谢问青把乔雨凝点的面包和水果放在厨房,进卧室时碰巧她套上黑色上衣,腰际线随着她抬手落手的动作变幻着,肋骨下的肚子因吸气深凹进去。
四目相对,乔雨凝笑了:“我点的东西呢?”
“我放在冰箱里了,要拿到卧室吗?”
雨凝点点头,当然要。
在生活饮食方面谢问青很有仪式感,雨凝经常点外卖,一般谢问青在的时候都会用家里的餐盘盛食物,在雨凝看来多此一举,吃完之后还得洗碗平添麻烦。
乔雨凝翻画册,从小时候的简笔画水彩画,初学的素描油画,到后来可以自己创作的画作,比字典还厚的画册里几乎装满了她艺术的生命初始。
尤其是那几张简笔画,是被妈妈发掘她兴趣和天赋的藏宝图,背面是妈妈一笔一划写的鼓励。
“宝宝的画真漂亮,妈妈给美术馆的阿姨拍了照片,阿姨要把你的照片放在画报上登一周,让妈妈问宝宝同不同意,阿姨还建议让宝宝去上国画课,宝宝愿不愿意去呢?”
方正的字体只占了画纸背面的右下角角落,还有妈妈用黑色签字笔画的笑脸和爱心。
简笔画是黑色水笔的杰作,她上课闲来无事画的江上渔者,柳树枝丫随风飘扬,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有些幼稚或者说可爱,的确是个小学生的手笔,却向现在的自己展现出另一个世界的风采。
“我用刀切了一些面包。”谢问青端着两个水果盘坐在沙发边,右边的坐垫陷下去一些,平时放书和咖啡的小桌勉强堆了一本画册、一个茶杯和两个白色瓷盘。
青提和菠萝蜜都夹了干噎酸奶,面色里的坚果酸奶和果酱几乎溢出来,果酱的香味扑鼻而来,乔雨凝啪地一声盖起画册,甚至一层灰飘在两人面前。
谢问青心想雨凝等下要开心地进食水果、面包和新鲜的灰尘。
乔雨凝根本没有关注到,她捏着叉子笑盈盈插起一颗青提喂到谢问青嘴边,谢问青下意识张嘴吃了,干噎酸奶酸大于甜,可提子本是是甜的,整体下来酸甜适口。
谢问青还没完全咽下去,乔雨凝就翻坐到他身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嘴巴,看起来要大作为一番。
吞咽,“这是做什么?”谢问青两手举在肩膀高度做防备状,完全被动的样子。这时乔雨凝换了姿势,两腿分开跨到他的腿外,让他不得不将两腿并拢一些。
“我刚洗过澡是不是很香?”
“嗯,很香。”
雨凝看他这么恬静的笑,手掌轻抚他的脸,微微俯身靠近:“那提子呢?甜吗?”
“很甜。”
“你好乖啊。”
谢问青不太理解地撇撇嘴,轻轻地搭手在雨凝的腰际,他记得雨凝怕痒所以手上不着力。
“喜欢吃吗?”
“……”谢问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很久,“……还行吧。”
雨凝就当他是喜欢,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伸到身后叉起一颗提子,再次送到谢问青嘴边,抵在他嘴边,只是没等他张嘴就收回手把提子轻轻咬在自己嘴里笑得张扬。
谢问青心跳好快,似乎知道雨凝要干什么,没等他说话雨凝就靠了过来,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快的觉悟,立马张嘴接住雨凝嘴里的东西。
在他漫不经心咀嚼的时候,乔雨凝手指点在他脖子上。
她激动到短暂地屏息。谢问青则是忐忑紧张,他从没被这样亲密地触摸过,或许这于情侣间再寻常不过。他只好告诉自己这是很正常的触碰。这样想着手掌也不由自主地往雨凝衣摆下抚。
直到乔雨凝低头蜷缩了一下,触感不对,他手掌立马从衣服里抽了出来。雨凝洗完澡没穿内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关系的。”雨凝温声,眼帘低垂着抬手脱掉了睡衣。
外面的噪音大,白噪音利于入眠,这也是雨凝偏爱临路高层公寓的原因,白噪音反而带给她安逸的错觉。
“雨凝……”谢问青猝不及防,意识到后瞬间弹开偏头,看着地板上的地毯,上面是复古彩色交织的图案,寂然无声的狂野,像大漠孤烟中动荡的气流。“看我。”
“雨凝,你别……”谢问青怀疑雨凝是不是喝了酒神志不清,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酒味。
“可以把你的短袖脱了吗。”她伸手拉他的衣摆。
餐桌上的手表提示该运动了,乔雨凝每周会去公园跑步一次,手表会检测身体情况和心情。
两人争执不下,谢问青说不行让她别这样,毫无抵抗力地挣扎了一下就顺其自然了。
室内好安静,虽然公寓楼外人来车往、鸣笛不断。天蓝色的T恤勾住了乔雨凝的脚趾,她随手提起来往远处丢开,衣服挂在了小书架上,盖住了两层的书。雨凝侧目看了一眼,粉色的书脊被遮住了一大半,她都忘了那是什么书。只剩一本夺目的黑色书脊——《黑箱》,她瞬间想起。崔真英的《李夕夜不再沉默》和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热燥的夜潮湿的风。沙发牢固柔软,乔雨凝把手往下伸,结果却被紧紧抓住。
“不行,雨凝,不行……”
“为什么?”乔雨凝眼泪哗啦啦地流,亲吻的时候她常常会泪失禁。
谢问青立马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还把睡衣拎起来盖在她身前,“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这样……不太好。”
背上的汗都慢慢风干,乔雨凝打了个冷颤,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要准备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柔和细腻之中掺杂了说不清的悲戚,居然是悲戚,比悲伤更叫人心痛。
“至少……”谢问青也默然,手指贴在雨凝的腰背处,身上的热气凝结成手指的灼热。他觉得乔雨凝在不开心,这算什么,手指无意识按压。
“什么?”雨凝有气无力。
“没什么。”
又一阵长长的静谧,身体真正开始发冷了,乔雨凝的发被头上的吐气吹得飘动。“床头柜里好像有安全套,刚在一起的时候,好朋友从国外寄给我的。”其实是她自己去韩国旅游的时候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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