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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梦幻溃作枯红
莲华和五条悟曾经找到了咒术界唯一的,可以将反转术式外施以治疗他人的家入硝子,请求她挽救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
家入硝子平静地拒绝。
“没有用的。反转术式只能治疗断手断腿,对于这种咒灵伤害和病理性的损伤,根本不管用。”
在总监会看管下,她被拥簇着离开了。
莲华和五条悟悄悄地给老人的病房送过花。
在初雪到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地看着许乐夏扶着笑容满面的老人出院。
也在远远的地方,抓着彼此的手,凝望黑压压的人群,和恸哭的许乐夏。
死亡,冷寂的死亡随大雪覆盖在衰败的盆栽上。
从九岁起就开始祓除咒灵的莲华睁着空白的眼睛,第一次摸到死亡的轮廓。
她不是没见过奄奄一息的人或者毫无生气的尸体,但是这些人都从她眼前一下子划过,就像秋风带走树叶。
大雪掉进莲华的衣领,冻得她直哆嗦。死亡原来这么冷,这么可怕吗?
“悟,我不要死。”莲华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太可怕了。”
想要夏花常开不败,想要人间灯火长明。
太阳为什么会落山?
“我也不要。”五条悟闷闷地说,温暖的手攥住她,想驱走包围住彼此的烈烈凛冬。
莲华一连几天都睡不好,总是梦见自己被无名的手推倒,翻下小船,坠落在一片金黄的麦田里,锐利的叶子割破她的脖颈,血液悬浮在蔚蓝的天空中,把片片轻云染成粉色。
终于春风解冻,万物复苏。
莲华又来到了宫城的乡下。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回寺院探望比丘尼们。
比丘尼们闭目诵经,在阵阵木鱼声中,她抬头凝望浸透在檀香里的金身佛像。
大乘渡人,不见凡间。
十三岁的她已经不像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一样悠游嬉闹在草叶间、花朵里,扑着斑斓的蝴蝶,只知道明天鸟儿还会如期歌唱。
她双手合十与比丘尼们告别之后,拉拉围着的薄围巾,往老师的家里去。
在结婚后,老师也跟师母坦白了一切,虽然他们因此闹了一阵子的矛盾,但在莲华的助攻下还是很快又牵起手。
师母很心疼莲华,经常把她抱在怀里,揉搓她还有一些婴儿肥的脸蛋,温暖柔软的身体贴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满足地眯起眼睛嘟囔,“啊,要是可爱的莲华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正在身后拖地的甚尔听到,回了一句,“你想被天野家追杀吗。”
师母会把她搂得更紧,满是疼惜,“那种封建大家族就不该存在!压榨儿童!”
莲华顺势钻进师母的怀里,狡黠地朝甚尔做鬼脸挑衅他。
甚尔解开围裙,朝她狠狠地啧了一声。
一想到要见到老师和师母,莲华就忍不住笑着冒出小花。
她脖子上的围巾都是师母织的,从师母和甚尔恋爱的时候就一直在织,最后便宜了莲华。
“叮咚——”
按下门铃后,莲华很快就看见了温柔的师母。
“呀,是莲华,快点进来哦……甚尔在做饭呢,是莲华喜欢的菜哦。”
“好耶——”
她迅速脱鞋,跑进去坐在餐桌前。
兴奋地盯着手端着盘子走来的老师。
“手撕包菜。”甚尔把这盘放在了莲华的位置前。
“我开动了!”
自从知道莲华爱吃中华菜后,师母淘来了一本菜谱,拍在甚尔身上要他学。
甚尔只能投降,乖乖陪妻子钻研菜谱。
甚尔教练的健身房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他好像着迷了一样,甚至不愿意放过作为文员的妻子,总要拉她去锻炼。
在师母的控诉中,他总是说,“至少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能逃跑。”
后面还是心软了,换成了更有趣的运动。比如郊游、爬山、旅游……师母会在一身轻松的丈夫和莲华的影响下,一边喘气,咬着牙坚持。
莲华、师母和甚尔老师在樱花盛开时的富士山下拍了照片,印成了三份。莲华的那一张现在还被藏在宝贝的夹层里。
四月的时候,得知师母怀孕了的莲华兴奋得大叫,饭都不吃了,喊上司机,直接从天野家创到了五条家,硬生生把还在午睡的五条悟摇醒。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悟——哇啊啊啊啊!!!”
脑浆都要被摇匀了的五条悟发出求救,“知道了别摇了啊——”
甚尔和莲华像对着玻璃人一样,处处关照着师母。
“别动——”莲华冲过去拿起刀,“我来切!”
咔咔咔地切完水果,放在师母面前,“请吃!”
师母刚要走去洗手,甚尔就立刻跟上去。
“不能让你一个人行动。”他紧张地扶着妻子。
她是真的很无语,环视了一通没有半点棱角的屋子,“……我没那么脆弱。”
“你们能消停一点吗。”
“不可以!”
师母的肚子越来越大,莲华和甚尔经常小心翼翼地贴在上面。
新的生命,好奇妙。
“弟弟?妹妹?”她紧张地轻轻碰了师母饱满得像石榴的孕肚,“老师和师母取名字了吗?”
师母温柔地抚摸着腹中的胎儿,眼里闪着慈爱的光,“名字是‘惠’哦,恩惠的惠。”
又摸摸莲华的头,“希望是女孩呢。”
“咩咕咪!”莲华贴着安静的胎儿说悄悄话,“姐姐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哦!咩咕咪一定会喜欢的!”
莲华表现得比甚尔还激动,一出门就往婴儿用品店跑,每次任务回来都往屋子里堆玩具和宝宝衣服。
“喂,”拉住准备冲的莲华,被冷落很久的五条悟不爽地开口,“又买?”
莲华拉起他的手,“还有一个月!”
她的眼里闪亮亮的,“我的妹妹要出生了!”
12月22日,终于到了产期。
甚尔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十指紧张地搅在一起。
莲华围在门前,脚步不停地转。
被拉过来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也盯着门不说话。
直到医生宣告新生儿的出生,他们才匆匆赶进去,把师母围起来。
甚尔颤抖着接过护士手上的婴儿。
莲华轻轻地开口,“咩咕咪。”
五条悟踮起脚,好奇地观察着红红的一团小孩,“好小……”
“是男孩子哦。”护士笑着说。
“不管,惠不管是弟弟妹妹都要喊咩咕咪!”
家入硝子握住师母的手,施展反转术式,给她缓解疼痛。
甚尔这段时间非常忙碌,甚至搁下了健身教练的工作,待在家里奶孩子,照顾坐月子的妻子。
莲华一得空机会过来帮忙,连带这五条悟也偶尔会过来。
他们生涩地抱着幼嫩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摇晃,把冲泡好,温度适宜的奶瓶喂在他嘴边。
“好棒好棒,惠真是太棒了……”
在惠大哭的时候,他们就会手忙脚乱地摇摇婴儿床,拿着各种玩具逗他,直到他破涕为笑,两位中学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不哭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五条悟戳戳惠白白的团子脸。
生完孩子的妻子身体亏空太多,这让本来就有些体弱的她经常痛苦地呻吟。
甚尔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遍遍抓住妻子的手,奔波各地医院,探请各大名医,用尽各种方法调养妻子日益衰败的身体。
家入硝子也被连连邀请过来。
莲华和甚尔一人一边围着师母,告诉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冬天的白雪过去了,春天的樱花过去了,夏天的萤火虫过去了,秋天的枫叶过去了。
可以扶着腰走动着调笑他们的师母慢慢变得只能做在轮椅上眺望窗外,再后来只能躺在床上,支不起身体来了。
“很抱歉先生。”又一个医生弯腰告别了这间屋子。
甚尔拦住了他,“是钱不够吗?我们多少都能拿出来!一个亿,不,十个亿都没有问题!”
莲华抓住医生的衣摆,哀求着,“求求您了,再看看吧……”
医生狠下心转头,挣脱开了他们的手,“唉,是遗传病,现在的医疗条件没有办法啊。”
甚尔转身。
不信鬼怪的他重重跪伏在神佛面前,手掌撑着地面,狠狠磕头。
师母原本丰腴的身体消瘦下来,垂在床上的手臂像枯干的梅枝,血管凸出,犹如爬山虎攀附在贫瘠的墙面。
她摸起来有些刺手的头发落满枕边,脸颊挂不住一点肉,薄薄的皮盖在骨头上。
莲华把哭起来的惠抱开。
甚尔紧绷的手拢住妻子干瘪的手,没日没夜守在她身边。
“是我的报应吗……为什么要让你承受……”
呜咽着,蜷缩着,无止尽的热泪温暖不了妻子逐渐冰冷的身体。
无边愤恨空作雨,七窍悲鸣满堂风。
甚尔被抛在世。他灌注一身热爱的玫瑰,终究散落作一地枯红。
二十四岁的甚尔与爱人喜结连理。
二十六岁的甚尔迎来了自己的孩子。
二十七岁的甚尔失去的自己的妻子。
莲华换上了师母给她买的衣服,牵着老师的手,两个人送师母离开。
那一天很安静,没有风吹过,也没有雪和雨。
师母的墓碑上也没有飞过蝴蝶。
心脏被剜去一块的她,眼底干涸,无法思考任何关于“师母的死亡”这件事。
不去想,不去看。
莲华把师母织的围巾围在老师的脖颈上,无言抱住了仿佛随着妻子一起死去的甚尔。
师母只是去旅游了。
甚尔宛如行尸走肉地活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在莲华的陪伴下,动了动凝滞的眼睛,木木地把笑着的惠抱过来。
很长一段时间,莲华也无法正视师母的离去。
“老师,”莲华张开干涩的喉咙,“师母去旅游了。”
她硬着手拍拍甚尔垮下来的头,一句句重复。
甚尔还是站起来了。
他搬出了那间处处带着爱人痕迹的婚房。
“天与暴君”以更加凶残的手段回归了咒术界。
赚钱,然后挥霍,在各种赌博里纵情享乐。
莲华不会阻止,只会适当地提醒他两句,以防甚尔把养自己和惠的钱都败光了。
她知道这只是老师的宣泄方式。
但是不搭理惠就过分了哈。
她把嘟嚅着“姐姐”“爸爸”的惠抱在怀里哄着,越过保姆,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莲华护着惠钻入各个赌场逮这个浪荡的亡命赌徒,已经一米七几的她拽着老师的后领,把他拖出去。
面对甚尔不耐烦的神情,莲华把惠交给他,“我要去东京的咒术高专了,老师,照顾好惠啊。”
然后两指屈起,对着自己的眼睛,又指指甚尔的眼睛,“我会盯着你的!”
又反复强调,“每周都会来看望惠的!”
惠开心地挥舞着手。
甚尔不在意地掂起怀里的小孩,不愿意看他的脸,“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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