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晚

　　那就好，江樰暗自松了口气。他能猜到昨晚大概是严霁给他整床上来了，正琢磨要不要说点感谢的话，就见对面跟变戏法一样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江樰疑惑地指了一下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

　　“设计图，你看看那套更好一些，下午就能开始剪裁了。”严霁一边说一边展开设计图，左边标注序号一的是昨天打磨了一下午的大作，右边标注序号二的是深夜灵光乍现的随心作。

　　江樰愣了一下，原来这里面还有他的戏份呢，他还以为自己光干等着就行了。

　　他往左边看，一号设计是简单的衬衣加西裤的组合，衣领处有一个星星的刺绣，裤子那块也配套挂了一颗小五角星。底下配了一双帆布鞋，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这套像是他平时会穿的，而且衣服的版型和一些设计上的细节都很不错。

　　往右边看，二号设计保留了一号的小巧思，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个类似领巾的装饰，下面的鞋也换成了尖头皮鞋。

　　嘶，这股说正式不算正式，说休闲不算休闲的味儿是怎么回事？好像还挺……艺术的？

　　他抬头看看严霁，又低头看看设计图。虽然以他个人平时的穿衣风格来看，第一套更好，但要是涉及到店铺宣传拍照的话，感觉还是第二套效果更好些。

　　“第二套吧，感觉挺有设计感的。”江樰把图纸还给严霁，仅凭他朴素的观念来讲，第二套配饰多，还有一些反差，明显设计感比第一套更浓些。

　　“好，那一会儿我就去工作室那边打版。”严霁把图纸收了回去，原来那块儿有个暗兜。“你也得去。”

　　啊，怎么还有我的活儿啊？（申留真指自己.jpg）

　　“今天主要是做衣服的版型，先做一个胚子，等你试穿后再调整一下细节。”到了工作室，严霁一边给电脑开机，一边习惯性地给江樰解释着。

　　他身体往后仰了一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摆放的，那个削得比人/彘还彻底的白色无头模特。

　　“其实也可以用那边的人台，但它只是和你身材相近。而且私人订制讲究更高的合身度，一般都会请定制人自己来试穿一下。”

　　江樰点了点头，再次在内心感叹私人订制流程的复杂程度。他把手里刚刚从早点铺买的豆浆递了过去。“吃点早点，你一坐坐一天，不吃东西容易顶不住。”

　　“谢谢。”严霁接过豆浆，猛喝了一大口。这两天他一直长在桌子面前画图，肚子没一会儿就咕咕叫，再加上晚睡早起导致的睡眠不足，毫不夸张的讲，刚才严霁仿佛看见了太奶在向他招手。

　　喝完豆浆，他又从江樰提着的袋子里摸出两泛着油光的大包子，拿出来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咬一口，三鲜的馅儿，里面的虾仁有种Q弹的韧劲，嚼劲十足。

　　严霁突然想起来，他刚从国外毕业回来的第一顿就是路边早点摊的三鲜包子。成人拳头大小的包子，当时他吃了整整一屉，再加上三天没打理的大油头，老板以为他是一礼拜没吃饭的流浪汉，头走的时候偷摸给他塞了两包子。

　　可惜四年的留学生涯都没激发出他的做饭天赋，也许严霁真的不适合点亮“厨艺”这棵技能树。

　　江樰见严霁两三口一个包子，知道他这是有点饿急眼了，便又分了一个自己的包子给他。反正这大热天的，江樰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于是乎，严大设计师炫了三个大包子和一杯豆浆外加一个茶叶蛋，感觉自己的体力条正在缓慢地回复。又稍微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洗手干活。

　　“原来你们也会踩缝纫机啊。”

　　“学校专业课都会教。”严霁又往里按了两下插头，以避免它与插座接触不良。“我们老师说过，只有自己动手把衣服做出来，才能知道自己画的玩意儿能不能穿出去。”

　　江樰被这话逗乐了，他悄咪咪凑到严霁旁边，试图偷师。他看着严霁把一个长条和一个无法准确描述的矩形面料缝到一起，像不看说明书直接拼积木一样，将一块块把不同形状的布料拼接成一件完整的衣服胚子。

　　江樰的空间想象能力有限，他愣是看了半天都没明白严霁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果然有些钱还是该别人去赚。

　　严霁把缝纫机关好，取下打好的衣服胚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才递给江樰让他去试衣间换。

　　江樰摸了一下布料，跟一般的衬衣料子差不多。手感柔软舒适，换上后不会感觉扎人，意外的透气性很好。

　　他为自己以前认为这种东西像砂纸一样粗糙的刻板印象而道歉。

　　江樰走出试衣间，想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嗯，怎么有种老大爷穿坎肩的既视感。

　　严霁倒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拿笔在纸上画了好几笔。直到江樰眼前出现好几个严霁的重影，才出声让他把衣服换回来。

　　江樰晃了晃脑袋，把换下来的衣服胚子递了过去，自己去旁边的椅子那坐着休息去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是差不多的流程，江樰要么在工作时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体模特，要么做一个早/中/晚饭的配送员。严霁则直接长在了缝纫机前，经常一连好几个小时保持姿势不动。

　　据某知情江姓人士吐槽，严霁迟早有一天会得腰肌劳损；另一位江姓人士表示，快了，他现在近两年一直在贴膏药。

　　江樰和江月两人大眼瞪大眼，叹息一声，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一丝无奈。

　　江月明显习惯了严霁这一工作就进入半隐世的状态了，她挖了一勺草莓味的冰淇淋递到江樰嘴边。

　　“哎呀，不要管严爸爸了。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真甜，谢谢小月。”江樰就着她递过来的勺子吃了一口，草莓的酸甜巧妙的中和了冰淇淋过度的甜味，一口下去确实消暑。

　　“是吧，我可喜欢这个牌子了。”江月笑的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自己也吃了一口冰淇淋，高兴得在原地转圈。

　　江樰注意到她身上那身小洋裙，不似一般的小礼裙那样有种层层叠叠的繁琐感，仅仅在底边和袖口加了一圈蕾丝，整体是偏白的黄色，几层布料就展现出了洋裙的精致感。

　　“小月这身裙子真好看，是在哪买的？”

　　她指了指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缝纫机声音的里间，江樰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严霁还能做童装啊。

　　他又往里间看了一眼，心里盘算着过两天联系摄影工作室给自家工作室拍宣传照这码事。这几天他一边算着严霁什么时候能把衣服做完，一边在网上找合适的影棚拍照，已经找到三四家做备选了。

　　没一会儿，某位不经念叨的人拿着做好的成衣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激动得跟范进中举一样。还没等江樰开口说点什么，严霁就把衣服塞到人手上，直接连人带衣服推进试衣间。

　　目睹全过程的江月：喂，是XX精神病院吗？这里有神经病。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拥有人生第一套私人订制服装的江樰，米黄色衬衣搭配棕灰西裤有种低调的精致感，而衣领处的刺绣和走路时裤腰处轻微晃动的五角星稀释了一些服装整体带来的成熟感。脖颈间围了条和裤子同色系的领巾，刚好他今天戴的是半框眼镜，更加提出他身上那股斯文温和的气质。

　　“这个风格很适合你。”这是来自借机肯定自己审美的严霁的评价。

　　“好好看，像画家。”这是来自被惊艳到的江月的评价。

　　“有点不认识自己了。”这是江樰的自评。

　　当然，试衣服归试衣服，正事不能忘了说。

　　“对了，我想让你拍两张照片做咱们工作室的宣传照。”

　　江樰没想到严霁先提了这事，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他的话头继续道：“行啊，我正好想跟你商量去那个影楼照宣传照呢。”

　　严霁也笑了，他顺手把江樰的领巾摆正。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都行，看看那家有时间，能今天拍完最好。”

　　“成，我看看。”江樰从前台拿起自己手机，调出来自己之前收藏的那几家摄影工作室的宣传页。聊了几家之后，还真让他碰到一个今天有时间的，跟对面约好大概什么时候到，对严霁使了个眼神。

　　“找到了，XX工作室，开车大概二十分钟。”

　　“好，把地址发给我。”严霁比了个OK的手势，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抬脚往外走。

　　这人，开别人车倒顺手得很。江樰带上江月的水杯，两人不急不慢地跟在严霁后面走。
　　“右边的身体再往外歪一点，面带微笑。对，非常好，就是现在的感觉，保持住。”

　　江樰捂着肩膀活动了一下，天杀的，他感觉自己已经拍了八百张照片了。他抓起盘子的糖，剥开糖纸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没人跟他说过做服装模特儿是个体力活儿啊。

　　严霁绕过补光灯走到他旁边，顺便抄起旁边桌上的矿泉水打开递给他，还不忘了调侃道：“你刚刚姿势摆的很专业啊，都能直接去应聘网店服装模特了。”

　　江樰接过水瓶喝了一口，听了这话，苦笑着摆了摆手道：“还是打住吧，给咱们店自己拍着用还行。我可挣不了这个钱，太累了。”

　　严霁笑了笑，没接话，自己又跑摄影师那边要了几张原图。从里面挑了两张不需要精修就能发的图片，挂到朋友圈做宣传预热，没几分钟就有个闻着味过来的给他发消息。

　　“我去，你这模特找的不错啊。”

　　“我这边有一朋友开实体店需要宣传新品，刚好就缺一个气质像港片文艺剧男主的模特。义父，借兄弟用用呗。”

　　严霁看了一眼不远处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刷手机的江樰，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算了，帮他拒了吧。

　　“自留款，不卖。”

　　“不儿，你这叫霸占资源，我要报J了。”

　　“TD.”

　　对面的林惜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就没了下文，约摸是被气笑了。

　　严霁也懒得管，他知道林惜不是诚心跟他借人，认识十几年，他太清楚自己这发小是什么德性了。那人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学服装还开实体店的朋友，他整这么一出，纯是在恋爱空窗期感觉自己空虚寂寞冷了而已。

　　严霁知道江樰是个离过婚的直男，而且他跟江樰认识半年多，两人早就处成好哥们了，他肯定不能把哥们儿往火坑里推啊。

　　至于林惜误不误会的，无所谓，反正他和江樰都是直男，还能真有点什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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