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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船怨
想到糕点糖油重,清荷有些不放心,便拾了一块出来,紧接着将剩下的香糕全都收了起来。
“娘,我只能给您一块尝尝味儿……”
一番模样看着有些像小猫护食,只听清荷细声解释道:“不是荷儿贪嘴想着吃独食,听说甜食容易生痰,您夜里爱咳嗽,到时就该难受了……”
只因李氏近年来的病生得奇怪,白日精神气好,夜里便会时不时地咳嗽,这看似小病小症,却是清荷在数个夜晚猛然惊醒的引线。
黑暗中那快要吊不上气的咳喘声,就像是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呼救,叫人点灯照料之际,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李氏也知晓自己的毛病,接过自家姑娘手里的糕点,浅笑着说道:“娘哪里会这样想,荷儿就算只给娘掰半块儿,那都是在纵着娘了,拿这一块来,不得把娘吃美了。”
说笑完,李氏便朝着香糕小口咬下,在接触唇舌的一刹间,只觉糕粉在口中快速化开,仿佛流动的棉花一般轻盈、细腻。
看见李氏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清荷笑嘻嘻地说道:“娘,荷儿该没骗您吧,这糕的口感十分软糯,叫人吃完一块还想着下一块呢!”
李氏的确没吃过这样好味的糕点,点头道:“今日也是托了荷儿和那位好心客人的福,娘才能吃到这般精细的点心。”
清荷想,这香糕是从楼府带回的,在外头兴许还买不到,自己约莫还要去楼府唱一段时间,要是遇不上这种打赏点心的好事,她就得赶紧挑虎霸王心情好的时候,打听打听香糕的配方才是。
想好后路,清荷道:“等您身子好了,我再给您买就是!到时您就是敞开了吃,荷儿也绝不会多说一句阻拦的话。”
这种糕点怎会是寻常人家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的?
李氏只当清荷年少不知柴米贵,不过是在说些哄她高兴的话罢了。
“荷儿有这份孝心,娘就知足了,要是兜里攒着钱了,就添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儿,让自个儿高兴高兴。”
……
客来酒楼。
因是避开了饭点,此时一楼的散座上只剩下一两桌仍在拼酒吃肉的客人。
跟着酒楼伙计一路来到后院,清荷没见到自己要寻的人,只瞧见水井边躬着一位往碗盆里倒热水的帮工大婶。
四下张望之际,清荷又跟着伙计来到了一处拐角,随即听他叫道:“黄荆,有人找!”
喊声过后,停在墙边的菜车后头突然钻出个人来,仿佛像被人打扰了午后的安宁,语气幽幽道:“谁找……”
“阿荆哥,是我。”
看清来人,黄荆脑子仿佛卡壳了一般,忙将人牵到了自己平日歇脚的地方:一张旧草席,周围堆积着近些日子择下还未收捡的烂菜叶。
扇开空中飞扑的小虫,黄荆正想腾出地方让清荷坐,瞧见席上有些发黄的印记时,动作突然一顿。
想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他总赤着上身躺在草席上小憩,不知不觉就沾上了汗液。
黄荆面色微窘,生怕弄脏清荷的衣裳,急急扯来平时搭身的旧衣铺在草席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儿有些脏,阿荷你将就一下。”
想起从前在街头行乞的日子,清荷笑道:“阿荆哥,咱们可是连乞丐都当过的,我像是那种怕脏的人嘛!”
说是这样说,可黄荆知道,阿荷跟他是不一样的。
起初误以为她是男儿,自可当作是小弟一般同甘共苦,便是要跳进泥潭里打滚儿,他都不带拦一下的,可她压根不是…还是个身形娇瘦的女儿家……
抛开那层被激起的保护欲不谈,单单只与她待在一起,哪里会有让她受脏受累的想法。
黄荆没理会清荷的打趣,仍是将旧衣捋得平整,说道:“阿荷不嫌便好。”
有段时日没见,待人坐下,黄荆便率先问起了清荷的近况。
“阿荷,你近来好吗?我有时送完菜经过那地儿时,都能听见许多客人为你拍掌叫好……”
见少年脸上透着赞许之色,清荷却有些心虚,想到那天糟心事,又不好说出来给旁人添麻烦,她笑了笑:“挺好的,客人来得越多,堂主就赚得盆满钵满,对我客气着呢。”
说着违心话,清荷怕自己笑得太过勉强,以致被人察觉出不对,她赶忙转移了话题:“不说我了,阿荆哥呢,这客来酒楼生意如此好,送菜的活儿累吗,是不是常常忙得歇不上脚?”
同客来酒楼订购时蔬的人家都是城里有来头的大户,他只需头天将菜装车,隔天起早推着菜车送往各户,待忙过上午后,便能歇好一阵了。
有时晚间店内生意火热,外送的伙计手头忙不过来,他便会主动接下跑腿的事,好多赚一份工钱。
黄荆摇摇头,回道:“只是跑几步路的事,不累的,阿荷先前来的时候,我就正歇着呢。”
语气松快,清荷听不出个真假,不过知晓黄荆的为人,她也没过问太多:“那就好,对了阿荆哥,我今日来,是想给你一样东西。”
说完,清荷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装有牛乳菱粉香糕的布包。
待黄荆伸手接过,她道:“这糕点是客人赏的,我吃过了,我娘也吃了,我俩都觉可好吃了!”
上午才听娘亲提到了他,清荷想到这些年受他的照顾,自己送些糕点也是应该的。
“本来怕你在忙活,想着明天带给你,可我转念一想,糕点禁不起存放,多放一天要是放坏了,那不就可惜了吗,所以我才会这会儿来找你。”
布料的温热传至在掌心,黄荆心中一暖,轻声说道:“即便糕点坏了也不要紧,阿荷能想着我,我便已经知足了。”
这番话听着有些怪怪的,清荷却没多想,忙说道:“不行不行,阿荆哥,吃坏肚子可不得了,人难受不说,治病抓药又是一笔钱,根本不值当的。”
闻言,黄荆哑然失笑。
身旁的姑娘…似乎还没懂他的心意。
坐了一会儿,黄荆忽然有了疑惑。
他知晓清荷的习惯,在戏堂唱完上午的场,她便会回家一趟,待歇过午后,又会重新回戏堂跟学新戏。
眼下的时辰,显然不该来这儿寻他才是。
黄荆道:“阿荷,你今日是被堂主允了假吗?”
清荷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今明两日歇着不唱,同我娘说的时候,她还生怕我累着了,叫我到处逛逛呢。”
清荷讪笑,没敢说她娘是要他二人一块儿逛。
哪知只是想了一下,就见一旁的少年面露惊喜,有些着急地说道:“婶子担心的正是,逛逛也好,我明日同你一块儿去!”
清荷一针怔,赶忙推脱道:“不用了阿荆哥,你明儿还要送菜呢……”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腾身而起,兴冲冲说道:“明儿不送,我这便去向掌柜的告假!”
决定干脆利落,少年跑后,只留清荷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该不会是跟她娘串通好了吧?
·
翌日,天朗气清。
二人碰面后在街上逛买一阵,便去了一处水亭歇脚。
“这儿是我送菜时无意发现的一处地方,我瞧着这儿风景秀美,平日也没什么人经过,阿荷你待在这儿,应当会放松许多。”
黄荆知晓清荷在外顾忌身份,便一直是以男腔示人,可他听过那道细嗓在亲人身旁是怎样一番柔美动听……
若是可以,他希望他二人待在一起时,她也能够无所顾忌地展露自己。
清荷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细致,道了声谢后,忙往周围看了看,说道:“阿荆哥,我还是有些怕人听见,我就小声地说,你耳朵放尖点儿听。”
黄荆笑了笑,应声道:“好。”
二人在水亭中吃零嘴聊闲话的功夫,却没发觉河中不远处的一艘画船上,正有人朝着水亭方向盯来。
船阁上,两个俊美郎君侧坐在紫檀方桌上吃茶。
似见身旁之人有些心不在焉,其中一人将脑袋伸过去,随视线一同越窗而望,谁知竟叫他瞧见了趣事。
此人正是死皮赖脸跟来赏湖的曹明轩。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话里话外都透着嘲讽之意:“哎哟,想不到您老人家还有偷窥旁人的癖好啊~”
偷窥旁人…他窥的是他的人好吗?
楼寅面色沉沉,转过头道:“屁放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儿扰爷游船吃茶。”
“你你你,满口粗鄙之言,毫无君子风范!我们卿和怎能待在你这种人身旁,白的都得染成黑的!”
接过一记眼刀,曹明轩稳如泰山般坐着给自己续了茶水,悠悠说道:“你瞧瞧,卿和同那少年聊得多开心,哪像在你跟前时哆哆嗦嗦的样子,天差地别,天差地别!”
“有些人呐,脾气臭还不知收敛,白日吓人,夜里吓鬼,可怕可怕……”
曹明轩今日的嘴像在报复男人昨日不让他听戏的事,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楼寅默不作声,想起方才瞥见的灿笑,手中的茶盏紧了又紧。
对着男人,还笑得跟朵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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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读者小宝夸了,开心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