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茶语

　　国际音乐节的舞台比匪瑜想象的还要大。

　　站在后台，他能听到前方观众的嘈杂声浪，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压得他呼吸困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爷爷留给他的那根。三个月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站在这里，面对上万观众现场演唱。

　　"还有十分钟。"许研从身后靠近，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匪瑜转身，看到许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胸前别着音乐节的通行证。自从他的《山间茶语》文集出版后，许研也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但此刻他眼中只有对匪瑜的关切。

　　"像要上刑场。"匪瑜试图开玩笑，声音却绷得发紧。

　　许研没有说那些空洞的鼓励，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给你的。"

　　匪瑜打开，里面是一小撮干枯的竹叶和几粒山茶籽——来自他们山间老屋的后院。

　　"家就在你口袋里。"许研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匪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地将布袋系在红绳旁边。工作人员来催场时，许研最后握了握他的手："记住，台下都是爱音乐的人，不是评判官。"

　　聚光灯刺得匪瑜睁不开眼。走上舞台的几步路，他像是踩在棉花上，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偶尔闪过相机亮光，让他想起那些追逐他的记者。麦克风架就在前方，他机械地走过去，手指刚碰到吉他琴弦，就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大家好，我是匪瑜。"他的开场白有些发抖，"今天要唱的是《根与翼》。"

　　前奏响起时，匪瑜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回到山间老屋的钢琴前。但当他睁开眼准备唱第一句时，熟悉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闪光灯更加频繁。匪瑜的手指在琴弦上僵住，眼前浮现出那个在大型演唱会上失声的噩梦场景。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排一个熟悉的身影——许研不知何时从后台来到了观众席，正安静地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一杯奶茶。即使隔着距离，匪瑜也能认出那是他特制的五分糖柠檬茶。

　　许研没有喊叫，没有挥手，只是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我听着。"

　　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匪瑜突然想起了爷爷的"云门呼吸法"。他深吸一口气，感受气息从丹田升起，穿过喉咙，轻轻震动声带。第一个音符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有些颤抖，但真实得动人。

　　"根深扎在泥土里..."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稳定，"翼却向往天际..."

　　随着歌曲进行，匪瑜完全忘记了台下的观众，忘记了这是多么重要的场合。他只是唱着，为那个举着奶茶的男孩，为山中爷爷的灵魂，也为了终于敢直面恐惧的自己。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匪瑜微微鞠躬，抬头时看到许研眼中闪烁的泪光。

　　"谢谢。"他对着麦克风轻声说，"这首歌献给我的爷爷，和...让我找回声音的那个人。"

　　后台休息室里，匪瑜像虚脱般倒在沙发上。许研蹲在他面前，轻轻解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几道红痕。

　　"我做到了。"匪瑜的声音有些嘶哑，但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许研吻了吻他的指尖："你一直都能做到。"

　　音乐节后，《根与翼》专辑销量突破白金，匪瑜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所有巡演邀约。当媒体猜测他是否又要隐居时，许研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张照片：山间老屋门前挂上了新牌子——"茶语工作室"。

　　"我们要开个小型创作中心。"签售会上，匪瑜对粉丝们解释，"教孩子们音乐，也提供创作空间给艺术家。"

　　许研补充道："会有最好的奶茶供应。"引得众人欢笑。

　　签售桌旁，两人的座位紧挨着。匪瑜在每张CD封套上手绘一朵山茶花，许研则在每本《山间茶语》的扉页写下一句不同的歌词。粉丝们排队来回走动，就为了收集两人不同的签名组合。

　　"你们是怎么决定一起工作的？"一位年轻女孩好奇地问。

　　匪瑜和许研对视一眼，同时笑了。"不是工作，"匪瑜说，"是生活。"

　　回到山区后，他们开始认真规划工作室的细节。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两人坐在门廊的摇椅上，面前摊着设计图纸和笔记本。

　　"一楼保留奶茶店，"许研写着规划，"二楼做音乐教室，阁楼保持原样作为创作室..."

　　匪瑜补充："院子里可以放几张小桌子，天气好时在外面教学。"

　　"需要请个帮手吗？"

　　"暂时不用。"匪瑜摇头，"就我们两个，保持小规模。"

　　许研合上笔记本，望向远处的山峦："不后悔吗？拒绝那些大机会..."

　　匪瑜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得到了最想要的一切。音乐，文字，还有..."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许研的唇，代替了未说完的话。

　　开业当天，老屋门前挤满了人——不仅是粉丝，还有附近山村的居民和慕名而来的艺术家。匪瑜重新穿上奶茶店的围裙，许研则负责引导参观。当夜幕降临，人群散去后，匪瑜神秘地拉着许研来到院子里。

　　"还有一个惊喜。"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两枚手工银戒，简单质朴，内侧刻着《根与翼》的一句歌词："根相缠，翼相叠"。

　　"这是..."许研的声音哽住了。

　　匪瑜单膝跪在草地上："不是求婚，是...承诺。无论未来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许研拉起他，直接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月光下，两枚银戒交相辉映，如同他们交织的命运。

　　一年后的某个普通工作日，许研坐在工作室的角落写作，耳边是匪瑜教孩子们唱歌的声音。透过窗户，他看见几个游客在院子里品尝特调奶茶，阳光透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手机震动，是编辑发来的消息："新书构思得如何？"

　　许研抬头，目光落在匪瑜的背影上——他正弯腰纠正一个小女孩的指法，长发从肩头滑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还在构思。"许研回复，"但一定会是个关于音乐与茶，根与翼，还有...爱的故事。"

　　他合上电脑，走向匪瑜和孩子们。当匪瑜转头对他微笑时，许研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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