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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变
送别俞旸那日,俞府各院都出了来,俞泳年领着站在门口,情形颇为严肃沉闷。
俞泳年嘱咐了些话后,俞旸故作轻松,缓和情绪,道:“爹,这仗还没打呢,说不定谈判成功,边界延边的十洲收回,到时根本就不用出动军队。”
“情形风云突变,一切都不好说。”俞泳年鬓边已见花白,他拍了拍儿子俞旸的肩膀,背过身将他往安静处带。
“不要拼命,能躲则躲。”俞泳年低声道。
俞旸嗤笑了一声,他爹也太看不起他了,“爹,你不叫我建功立业,怎么反倒先说出了这等话。”
俞泳年叹了口气,“老夫不需要你去建立功业,你好好保着你这条小命,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了去了。”
“你不要跟爹较真,爹纵横官场几十载,还能说错不成?”
“能退则退,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下来才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俞泳年一时语气加重,看了眼四周,声音压得更低。
“你在那鸟都不想飞过去的漠北,拼命给谁看?立点功勋也全都是你上司的,说不准你拼命厮杀,结果功劳全成别人的了。”
“那等地方,圣上眼睛望不到这么远。”
俞旸听后低下了头,俞泳年的大多话他都当了耳边风,但唯有一点他爹说的没错。
他的上司媚上欺下,尤其爱刻薄那些没多大背景但身怀武艺的人,俞旸因同他们一道训练,知道他们的本事,心中也敬佩。
所以每当上司颐指气使,借故责令罚人军棍之际,他极其厌恶他的上司。
“爹的用意,你可知否?”俞泳年负手而立。
俞旸点了点头,身着银色铠甲的他和俞府一众人告别后,翻身上马,去往翌日即将出发的大本营。
翌日,出城往西北去的路上,军队行军整齐,铁蹄踏过的声音震天,引得官道附近耕种的乡民勾头远望。
赤焰营作为先锋营,行在前列,铁甲闪耀,威风凛凛,离中军指挥使太远,也就不怎么受约束。
楚司煵望着相较于以往,格外意气风发的李敬弈,又瞥见了他坐骑马尾上的披风。
也不算他瞥见,毕竟那束闪着金灿灿光的花枝在黑色披风上格外显眼。
“敬弈兄近来春风得意,莫非是与哪家贵女许下了终身?”楚司煵唇角勾起,本来感叹旅途无趣,但发现好友的异常后,便一扫疲倦。
更何况他认识京城中不少女子,姿色尚佳的他几乎都认得,而且能记住姓名。
见李敬弈只看路不回答,楚司煵好奇心被勾起,不免更想知道。
“这善于绣工的贵女倒是少见,从这针脚来看,不像是生手,还是说是贵女请绣娘绣制的?”
楚司煵眯眸望着那簇洁白鲜艳的碎花,详细地分析。
李敬弈本不准备应他的话,但是听到楚司煵说到绣娘,他微微拧眉。
披风是俞昭托俞旸送来的,关于刺绣这些,他一概不知。更何况最初他拿到披风,还以为俞昭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李敬弈失神的眼眸,楚司煵尽收眼底,他微微笑着,侧头向另一边的萧庭安轻声道:“李敬弈到底是谁被什么人迷住了,我还真是好奇。”
李敬弈的日常,楚司煵最为清楚,从小到大,他不知惹哭了多少想要献殷勤的女子,眼高于顶到他差点以为李敬弈不喜欢女的。
甚至于有一段时间,他还刻意回避李敬弈。
后来他承认是他多虑了。
夜晚,行军就地扎营休息之际。
李敬弈卸下甲后,独自去找俞旸,问出了白天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的问题。
“俞旸大哥,这到底是谁绣的?”李敬弈手里的平安符袋上,金丝的福字,下面是一个扣了玉的平安节。
骑了一天的马,俞旸伸手打了个哈欠,眯着困倦的眼,看见来人是李敬弈。
“反正不是我。”俞旸挠了挠头,不见李敬弈脸上有什么疲惫,仍旧目若朗星,他还在追问:“是她吗?”
俞旸不明白李敬弈在纠结个什么,女儿家绣了个玩意,他都忘在府里没带出来,此刻李敬弈却执着地问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后,就听李敬弈又问:“可是她为什么会绣这些?”
俞旸不耐烦了,只想回帐睡觉,一股脑说了,“她娘是江南的绣娘,她眼看着估计就会了吧。”
李敬弈眼眸一亮,这才了然,但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正要转身回帐的俞旸:“那这平安符会不会是她娘绣的?”
“她娘为何要给你绣这个?”俞旸紧皱眉头,直说:“你有完没完,半夜找我就为这事打扰我睡觉。”说着俞旸就转身回了营帐。
李敬弈也回帐后,同帐的楚司煵就发现他在盯着福袋发呆。
楚司煵不解,难道这里头被下了蛊,有什么术法不成。
只见李敬弈仔细检查了福袋外头,这里头捏着有一枚铜钱,他倒出后捏了捏空袋,福袋里头赫然绣着一个“弈”字。
李敬弈惊呼一声,听得已经躺下的楚司煵一愣,又起了来。
在他看来,李敬弈笑得完全魔怔了,像被什么山野精怪上身,楚司煵神色古怪,不由得害怕起来,好在一夜很快过去。
行军第二日,楚司煵就见李敬弈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心道他疯了。
转头楚司煵就将李敬弈的变化告诉了萧庭安。
萧庭安驱马和楚司煵换了个位,移到李敬弈旁边。
他凤眸含笑,“敬弈,楚司煵说你变得很奇怪。”
李敬弈闻言轻啧了声,他就是不愿同楚司煵这张会漏风的嘴讲话。
“他风声鹤唳的样子才奇怪。”
萧庭安也不掩藏,“他说你被哪家女子勾了魂。”
李敬弈眼眸一凛,刚要骂楚司煵造谣生事,可转念一想,他好像真的是。
“难道真如他所说,你耽于美色?”萧庭安笑了,不过他也只是闻过则过,别人的私事,他从来都没兴趣。
李敬弈微愣,右手摸了摸腰间的福袋,道:“我不是耽于美色,而是……耽于真心。”
李敬弈认真的模样不像有假,萧庭安一时也不知他说的是哪家女子,只是出于对李诗筠弟弟的关照,神色认真道:“你怎知对方不是投你的欢心,故意蒙骗你的?”
萧庭安久久听不见李敬弈回话,他的模样不知是陷入回忆,还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他也只是出于警觉,随口说了句。
良久,李敬弈视线深邃,偏头望向萧庭安,“我不清楚。”
“但我决定了,只要她想让我觉得什么是真的,我就认为是真的。”
闻言,萧庭安有些哑然,回避他的目光,垂眸看着马鞍,随后他脸上带着清浅笑意,“那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李敬弈点了点下巴,萧庭安虽只比他年长三岁,也就才二十一,但却有种他爹的架势,这他怎么能让?
“庭安,你呢?”
“嗯?”萧庭安意外。
“你对我姐是否有那种感觉?”
萧廷安闻言怔住,暗眸一紧,随后敛下眼睫。
一时间局势反转,他变得久久不言。
这下轮到李敬弈轻笑了,“你就听楚司煵那小子风言风语吧,马上都到边关打仗了,还有心思关心儿女情长。”
…
春日一过,天气很快转暖。
五月榴花照眼明,俞府上下都换上了轻盈透气的夏装。
这日给俞夫人请安后,几位姑娘都被留在了院里。
俞夫人神色庄重,褐色纱衣宽袖长领边绣着金线,她颇为严肃地宣布了俞昕的婚事。
她和俞泳年商量过,也和萧家夫妇屡次三番讨论过,最终定下来俞昕和萧家二公子萧济川的亲事。
不光是俞昭俞萱,甚至连俞昕本人都是才得知此事。
一听此言,俞昕当即挂拉下脸,“娘,我都说了我不想选他。”
身着华贵的俞夫人皱起眼,她精挑细选出的女婿,女儿反倒不领情,还大庭广众之下反驳。
“你不是嫌他没有功名吗?人家十六就跟随父亲,在吏部供职,考功名左右不就是为了有个好仕途,他们一家已在高位,不需和那些平头百姓争来争去。”
俞昕满脸都是抗拒,矜贵稳重如她,这会也从座位上蹭得站起,另外两位姐妹,尤其是俞萱勾头瞪眼望着。
只听俞昕道:“我根本不是嫌他没有功名,而是……”
她重重呼出了口气,好半晌才道:“而是我根本不想和李诗筠当亲戚,娘你能明白么,我不想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什么?”俞夫人更疑惑,这里头有李诗筠何事?难道李诗筠也要嫁给萧济川?
俞昕气得说不出话来,俞夫人看向另一侧坐着得两姐妹,还是俞萱先对上了视线,俞夫人让她上跟前来。
俞萱走到俞夫人耳畔小声道:“李诗筠和那个萧济川二叔家的儿子,萧庭安,您听说过嘛?”
“萧庭安。”俞夫人口中默念这个名字,萧庭安似乎在萧府没甚存在感,起码她去萧府做客时,也没听萧夫人提起过。
今早一散,俞昕又被留在俞夫人院子里,母女两为这个亲事争个不休。
俞萱还想留下多听听看,俞昭则回了院子。
院子里,夏日樱花树褪去春日的明媚,蓬勃着昂扬的绿意,还接了些紫红色的小果,有的垂落掉进泥地里。
不过,那簇粉白的花瓣却被永远留在了他的披风上。
不知他在边关过得如何,俞昭掌心支着下巴,呆呆望着院里的樱花树,青禾端茶来见状不免心中高兴。
俞昭心中藏事,素净明丽的脸上却一览无余,唇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两个月过去了。”俞昭喃喃自语。
青禾笑道:“姑娘算的什么日子?”
俞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眼神怅然,但脑子里想人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
又过去了一个月,很平常的一日,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天气似乎更炎热了。
六月十二这日,大哥俞旸上午回京,下午回府了。
俞昭还是中午听府里小厮奔走传告时得知的,她一反常态地出了院子,在府内公共的园子等候着。
却听见俞萱惊讶的声音,“还好我没让姨娘执意去向爹说跟李敬弈结亲的事。”
“他居然死在边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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