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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的情
2006年6月29日,晴光漫过机场的玻璃穹顶,将柏油路烤得泛起暖亮的光晕。林邶黎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转,在车流中寻着空位,手机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咋呼声:“老龟!你到哪儿了?我在门口等得腿都酸了!”
电话那头的温依依,穿一身豹纹紧身吊带配低腰牛仔短裤,利落的线条裹着盛夏的热烈,闪钻墨镜架在鼻尖,镜片反射着往来的人影,站在机场入口就像杂志里走出的模特,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林邶黎刚停稳车,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远远看见那抹亮眼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到了到了,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总不能飞过来吧?”
“想死你了!”温依依立刻小跑上前,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脖颈,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国外那些同学,一个个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全是勾心斗角,哪有你对我真心实意!”林邶黎拍着她的背打趣:“现在才想起我的好啦?”“哎呀,快回家!我想吃巷口那家里脊卷饼想了三年!”温依依挽住她的胳膊,指尖带着点急切的温度,晃得林邶黎心头一软。
车里飘着卷饼的香气,温依依坐在副驾,大口咬着饼,酱汁沾在嘴角也不在意。这样松弛的瞬间,对两人来说已是久违的奢侈——高中毕业后,命运便岔开了路口,林邶黎留在澜怀读大学,温依依则放弃高考,背着行囊远赴异国闯荡。
“怎么突然想着回国了?”林邶黎目视前方,语气放得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依依咬饼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放下手中的卷饼。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墨镜滑下些许,露出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她吸了吸鼻子,刻意压着喉咙里的哽咽,装作轻快的样子:“还能为什么,国外再好也不是家,想家自然就回来了。”
林邶黎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未说出口的委屈,她心里已然猜透了大半,却没再多问,只是悄悄放慢了车速,任由风带着卷饼的香气,漫过这沉默又温热的归途。
空调风带着微凉漫进卧室,吹散了盛夏的燥热,也拂去了两人一路的风尘。林邶黎和温依依并肩躺在床上,胳膊挨着胳膊,像高中时无数个周末那样,安静得只剩空调的轻响。
忽然,温依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像被雨打湿的羽毛:“邶邶,有件事我还是准备告诉你。”
林邶黎侧过身,指尖捏起一张纸巾,轻轻拭去她眼角不自觉滑落的泪珠,声音柔得像水:“说吧,我在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帮你分担。”
温依依猛地吸了吸鼻子,转过身面对着她,眼眶红得厉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我和周正辉分开了。”她顿了顿,声音带着自嘲的沙哑,“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图他有钱,可后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真的爱上他了。”
“上个月在夜场,他趁我去洗手间,有人问他,是不是真想和我结婚。你知道他怎么说吗?”温依依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被哽咽压下去,“他说,玩儿腻了就换。”
“呵,真是可笑。”她冷笑一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当真了,一群不得好死的烂人,恶心死了!”
林邶黎心头一紧,瞬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指尖摩挲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猫。自己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温依依的肩头,烫得惊人。她心疼她,心疼她独自在异国他乡的挣扎,心疼她真心错付的狼狈。
沉默了许久,等温依依的情绪稍稍平复,林邶黎才轻声问道:“那你在温哥华开的那家照相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温依依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周正辉把资金一断,我根本撑不下去,早就关门了。”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点破釜沉舟的茫然,“我打算先在国内找份工作,慢慢来吧。”话说到最后,情绪又忍不住激动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林邶黎收紧怀抱,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语气坚定又温柔:“不哭不哭,别担心,大不了我养你。”
2006年7月10日的晨光,透过酒吧后巷的窄窗斜斜照进来,落在满地狼藉的空酒瓶上。林邶黎是被太阳穴的胀痛惊醒的,一睁眼便是旋转的天花板,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像是有无数根针在颅内炸开。
身旁的温依依早已坐起身,揉了揉眼角,神情淡然得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常年在国外泡吧的经历,让她对宿醉的不适感早已免疫。“醒了?”她侧过头,看见林邶黎痛苦的模样,伸手扶了她一把,“下次可不能带你喝这么多了。”
林邶黎勉强撑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全靠温依依半扶半搀着走出小巷。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脸上才稍稍缓解了几分燥热。温依依抬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报了地址后便任由林邶黎靠在肩头闭目养神。
晚上十点,客厅里的灯光亮得刺眼,两人却毫无睡意,齐刷刷蹲在电视机前,膝盖上堆着零食和可乐,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里德国世界杯决赛,画面里球员们奔跑、传球、拼抢,每一个动作都揪着两人的心。
“传球啊!别带了!”温依依猛地拍了下膝盖,声音拔高了八度,手里的可乐瓶都晃出了泡沫。林邶黎也忘了头痛,攥着拳头屏住呼吸,看到关键攻防时,忍不住跟着跺脚、尖叫,脸颊涨得通红,激动的心情像要冲破胸膛,连话都说不连贯:“要进了!要进了!我的天!”
电视里的欢呼声、解说员急促的呐喊,混合着两人毫不掩饰的尖叫,在深夜的房间里回荡,将连日来的压抑与烦闷,全都融进了这场跨越国界的足球盛宴里。
第二天中午,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两人揣着购物袋走进商场超市。超市里人来人往,林邶黎主动包揽了挑水果的活儿——谁让她是个厨房小白,做饭的事全靠温依依。她踮着脚在水果摊前挑草莓,指尖捏起一颗凑到鼻尖闻了闻,甜香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温依依斜挎的红色皮包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手机铃声。那铃声尖锐又突兀,在喧闹的超市里格外清晰。温依依下意识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周正辉”三个字,像一根刺扎进眼里。
林邶黎挑水果的动作瞬间顿住,转头看向温依依,眼神里满是担忧。温依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眼神闪烁不定,接还是不接?接通了该说什么?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她犹豫着抬起手指,刚要触碰到接听键,屏幕突然暗了下去,铃声戛然而止。
电话挂断了。
温依依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跟着一落千丈,空落落的疼。她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却低到了冰点。林邶黎握着方向盘,几次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得出来,温依依此刻心里堵着太多情绪,再多的劝解,都不如让她自己想明白,解开心结。
一路无言,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小区楼下。林邶黎拎起超市购物袋,伸手牵住温依依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微凉与紧绷。两人并肩走向单元口,就在这时,林邶黎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前停着一辆黑色汽车,车身线条流畅,一看便价值不菲。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透过前车玻璃能隐约看到后座男人的轮廓,她不认识便没再多留意。
谁知下一秒,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响起,精准地喊出了温依依的名字:“温依依。”
温依依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她缓缓转过身,眼眶本就泛红,此刻更是强忍着泪水。
周正辉从车上下来,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倨傲与不耐烦。他向前走了三步,站定在两人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照相馆还想继续开吗?想开的话跟我回去,别在这儿耍性子。”
“不开了。”温依依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斩钉截铁,“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好。”周正辉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牙关紧咬着后槽牙,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你别后悔。”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林邶黎,上次在澜怀见过一面,他一眼便认出。圈子里都知道,这是陈霆泩的女人。他故意调侃道:“林小姐也在啊,现在和陈总关系怎么样啊?”
林邶黎眉头一蹙,心里一阵反感。她没打算理会这个伤害过好朋友的男人,只是攥紧了温依依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身后,周正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两人背上,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令人不适的压迫感,才终于消散。这一刻,林邶黎内心断定他也是个狠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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