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贞观七年腊月廿三，小年的爆竹声里，张启蹲在炭窑口熬浆糊。七娘拎着红纸剪的窗花过来，手指冻得像胡萝卜："往左点！对，就贴窑口上头，灶王爷瞧着暖和..."

　　程处默扛着半扇野猪肉撞开柴门："宫里赏的年货！说是谢咱们清毒井有功。"他靴底带进的雪粒子落在炭堆上，融出点点黑斑。

　　三人围着炭火烤肉，油星子溅得"噼啪"响。七娘忽然掏出一串糖葫芦："西市刘瘸子送的，说是谢咱们没让他喝毒水。"

　　张启咬了口山楂，酸得龇牙咧嘴："吴九招的那十七口井，今日最后一口也填平了。"
　　"填平？"程处默翻着肉片嗤笑，"你当宇文家的人死绝了？今早巡城，永阳坊又见青烟。"

　　七娘突然用糖葫芦签子在地上画圈："你们看，这十七口井连起来像什么？"糖丝在雪地上勾出个模糊的兽头，"是睚眦！龙生九子里的凶兽！"

　　次日清晨，永阳坊老槐树下聚着群看热闹的百姓。张启挤进人堆，见井口青烟袅袅，隐约凝成兽首模样。七娘蹲身用银簪试毒，簪头却依旧雪亮："怪了，这回没毒？"

　　坊正搓着手凑过来："几位大人，这井水昨儿个还好好的..."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闷响，辘轳上的麻绳"唰"地绷直。程处默拽住绳子往上提，竟拉出个青铜兽面匣！

　　"是睚眦吞口匣！"七娘用帕子擦去绿锈，"前隋镇邪的物件，怎么会..."她突然拧动兽目，"咔嗒"弹开暗格，里头躺着卷《宇文氏谱牒》。

　　谱牒最后一页粘着片金箔，上写："大业十四年腊月廿三，弘儿亲启。"七娘就着晨光轻念："...青鸾火乃障眼法，真章在骊山北麓第二峰..."

　　张启突然抢过金箔："这墨色新鲜得很！有人今早才写的！"

　　程处默的刀尖挑起井沿积雪，露出半个带双头鹰纹的脚印："吴九的同伙还活着！"

　　骊山北麓的雪深及膝，七娘拄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第二峰...该不会是前朝祭天的老君台？"
　　"快看！"张启突然滑下山坡，扒开枯藤露出块石碑。碑文被炭灰糊住，程处默用雪水擦洗，渐渐显出"宇文"二字。

　　七娘突然抽了抽鼻子："有硫磺味！"她拨开碑后积雪，竟是个冒着热气的洞口！

　　洞内湿热如春，石壁上爬满发光的苔藓。三人循着水声走到深处，见个蓝袍人正往温泉里撒药粉，热气蒸腾间凝成青烟兽首。

　　"吴九的徒弟？"程处默横刀出鞘。

　　那人转身竟是庆善宫的乐师！他抱紧药罐惨笑："师父被你们逼死，总要留点年礼..."

　　七娘突然甩出糖葫芦签子，正中其腕脉。药罐坠地碎裂，张启扑上去抓了把药粉："是薄荷混着靛蓝草！压根没毒！"

　　腊月廿八，长安城飘起鹅毛雪。张启蹲在炭窑前炒栗子，七娘往炉膛塞着红薯："敢情宇文家折腾半天，就为用青烟吓唬人？"

　　"吴九临死前说..."程处默嚼着栗子含糊道，"宇文弘早病死在辽东，这些年是底下人借他名头作乱。"

　　窑顶突然"咚"地响了一声。七娘抄起火钳上去看，见只冻僵的灰雀扑棱着翅膀，爪子上系着半片金箔——正是地宫图纸的残页！

　　张启往灰雀翅膀下塞了把粟米："开春往北飞吧，别掺和人的糟心事。"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谁家孩童的嬉闹。三人围炉守着岁，炭火把影子投在窑壁上，晃晃悠悠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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