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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春月先提起茶壶,帮忙分别倒了四杯茶,委屈道:“穗子,我跟你说,我有点后悔学文了,你不知道,我天天要背多少东西,好羡慕你能学理。”
白穗子宽慰她:“你是没见我被数学折磨的有多惨。”
“别听她说的,她就是谦虚。”姜乐葵说:“我才叫惨,上课有些我都听不懂,然后一问她,她全会,你们懂我有多绝望吗。”
“我太懂了!”春月感同身受,说起往事:“跟她在一起就是有压力,之前我们一起考试嘛,考完大家都对答案,都来问她,我每次一听就知道我错了多少道。
还有几次,她给我讲题我都听不懂,然后怕她觉得我蠢,就装懂点头,结果她太负责了,还让我重新给她讲一遍,我人都懵了。”
“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聊着聊着就握住手,有一种相逢恨晚,知己相见的体感,狂点头。
白穗子撑着下巴,无奈说:“我就当你们夸我了。”
景玉也笑了笑,附和说:“说实话,我也觉得很有压力,你后来进步太快了,我们都怀疑你是上了什么辅导班。”
春月:“对呀,当时还有人怀疑你作弊,结果你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不过,一班理科是不是压力更大?”
“嗯……有点吧。”白穗子坦诚道:“但我很喜欢,因为会让我变得更有动力。”
姜乐葵搓搓脸:“不愧是你,这心态没谁了。”
都笑成了一团。
面做得很快,白建军抱着一个大案板快步走来,上面搁着热气腾腾的三碗面。
忽然,宋翰飞桌底下的腿不老实地碰碰对面人。
贺嘉名用筷子捞起一大把面,收到眼神暗示侧头去看。
景玉和白穗子一同站起身来,帮忙接连把面放在餐桌上,默契的要命。
他眉毛扬扬,让他看干什么?端起茶水喝了口,浓郁的像要腻死。
景玉从春月那接过一双筷子,转手递给对面的白穗子。
白穗子说谢谢,摇头没要,她自个伸长手臂从筷桶中重新拿了一把。
姜乐葵呆呆地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春月早就习惯了,埋头吃面,将落寞化为食欲,佯装不在乎。
等白建军一走,宋翰飞嘴把不住门,开始调侃:“景玉,你对我们班的白穗子也太贴心了点吧。”
景玉是个禁不得逗的男生,一下就慌了神,咳了声:“别误会,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还害羞了你哈哈哈哈——”宋翰飞大笑,拍着腿笑得越发肆意。
姜乐葵被弄烦了,回怼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开个玩笑嘛。”宋翰飞说。
景玉也笑笑,他不仅不介意被人打趣,还很享受。
白穗子心情就不太好了,她厌恶这种被凑成一对,人尽皆知的感受。
大家都是同学,她也不好当场就不给人面子,或是把气氛弄僵,也不好看。
咬断面,白穗子试图让宋翰飞闭嘴,歪头说:“你那么闲,我考你一个歇后语吧。”
宋翰飞天不怕地不怕:“行啊,来。”
贺嘉名早吃完了,斜着身子靠椅子,手臂伸长搭在桌边也听起来,然后——
白穗子顶着张素净的脸,慢悠悠说了前半句:“档里拉二胡。”
宋翰飞懵了:“啥?啥意思……”
“扯淡。”贺嘉名闷笑出声,朝白穗子扬了下巴,有才华啊姑娘。
接着,他对宋翰飞特好心地为他解答:“她的意思是让你闭嘴,少胡说八道。”
宋翰飞吃瘪脸一黑:“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公平吗。”
在场的人爆笑出声。
宋翰飞耸耸肩,他脸皮厚,对这些女孩子伸舌头做鬼脸。
姜乐葵作呕吐状,还卖萌,真恶心啊啊啊。
……
晚自习一结束,白穗子一反常态,合上书,她将书包抱在怀里,动作神速地往里头装卷子,练习册,笔袋。
贺嘉名刚合上笔帽,被她飞快的动作意外到,问:“这么急着回家?”
“嗯!”女孩朝他一笑,不同寻常地友好态度。
接着,白穗子拎起书包就甩到肩膀上,飞快跑出后门。
她的身影像是一只草丛的兔子在窗外一闪而过,隐匿起来。
贺嘉名目送完,他也不急不缓收拾桌面,折叠好卷子。
现在还处于秋天的季节,天空将暗不暗。
白穗子一路跑下楼,窜出校门口。
学生都没出来,就她一个。
她来回搜寻周围接孩子的女人,不多,就几个。
哪个是她妈妈?
她妈妈能认出她吗,她低头犹豫要不要喊一声。
咋说呢,妈妈你在哪,我是白穗子?
还是说,我妈叫夏惠兰,夏惠兰是谁?是我妈。
哎,好幼稚啊,好像小蝌蚪找妈妈。
又不是三岁小孩,白穗子懊恼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来回踢,踌躇又不安,喊出来会被笑吧?
这会儿,有学生接连成群结队漫出来,她也不敢挡着路。
于是,她穿梭到这群女人之间,躲在后面来回看看,不着痕迹的,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细节,打量模样。
比如眉眼,脸型,哪个长得像她呢?母女俩肯定是很像的。
一个胖女人奇怪地看她,干嘛啊。
吓得白穗子脑袋一扭,背着手佯装散步,溜了。
于是她就站在路边等,踮脚,张望。
不多时,等待的女人们接到自家孩子。
女儿扑进妈妈怀里,儿子被揉揉脑袋,最后一起走了,仅仅只剩下一个女人。
“白穗子?”宋翰飞挤出人群,向贺嘉名撞了下肩膀示意他看。
白穗子心里记挂着这个最后的女人可能是她亲妈,刚上前走一步被迫叫住。
宋翰飞问:“你在干嘛?!”
贺嘉名的左手插着衣兜,眉毛一扬,不是急着回家?
白穗子挥挥手,整个人与平时多了一点活气。
像是本来细细没营养的小树苗被浇灌了雨水,变得生机勃勃了。
下一秒,那女人领着儿子绕过她走了。
白穗子一下就蔫了,还是充满希望的笑着说:“我在等我妈妈。”
宋翰飞哦了声,那是挺值得高兴的,还有家人来接,挠头笑笑说:“我们先走了啊。”
她点点头,贺嘉名懒得搭话,单肩背着书包,转身跟着踏进人群中。
几秒后,他回头再看去,远处,女生转身站在马路边,时不时往过路女人张望,像是一尊望母石。
这姑娘不像是等,反像是在找妈妈,贺嘉名收回眼皮,大步踏星而去。
天色逐渐变暗,霓虹灯亮起。
二中校门口早就没学生出来了,车流呼啸而过,灯光刺眼得很不真切。
白穗子蹲下来,她抱着膝盖,等得有点累了。
期待也渐渐落空,她一遍遍看着空荡的小路。
她妈不来了吗。
小时候,她姥姥会给她看一下她亲妈的照片。
但那么多年了,她妈变模样她也认不出来。
“哧”得一声,车辆疾驰和地面摩擦的动静很大。
白穗子扭脸失望寻去。
只见一辆看起来价值就不菲的黑车停靠在马路边。
后座被人推开,高跟鞋踩地,一个着装贵气的女人下来。
她穿着一套职业黑西装,手腕提着黑色皮包,logo她不认识,估计是什么名牌。
女人化着浓妆,保养得体,看不出具体年纪,好像三十多岁吧?
大红唇,面容透着股严厉,有点瓜子脸,漂亮又干练。
女人站定,先是向学校望去,见没什么学生了,表情泛起落寞和自责。
这时,白穗子愣半天,缓缓站起身:“妈……妈?”
夏惠兰才发觉有一个女孩的存在,她打量的眼神很陌生,接着变亮。
女人语气很轻,生怕惊到她,声音温柔得像冬日冰河中化开的水:“是穗子吗。“
她呆住了,接着猛地点头:“嗯!”
母女相认,一下子,双方都很充满局促和不安。
谁也没先动。
几秒后,还是夏惠兰缓缓地,走到白穗子面前,手抬起,又犹豫,最后落在她脸上,羽毛轻抚般,说:“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有给我发你的照片,我还是差点没认出来,穗子,我是你妈妈。”
“我知道。”白穗子一动不动,定晴望着她:“妈。”
“乖。”夏惠兰的眼眶泛起泪花,仅一秒,她别过头很快擦掉,牵住白穗子的手腕,柔声:“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白穗子愣愣点头嗯了声。
方才她是想哭的,因为很委屈啊,有一种多年盼望着,期待着的人从天而降。
当真实触摸到的这一秒,一切又都像是梦。
因为她做过无数次与这一刻,相似的,又一模一样和她妈重逢的梦。
场景不一,人物也不一样。
她也幻想过可能她亲妈变胖了,也可能很瘦。
每次相遇的过程都千花百样,要么她哭,要么她亲妈哭,要么一起抱着哭。
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
她好怕,又是一场梦。
白穗子早就免疫了,她觉得美好的时刻就不要哭了,她应该好好去看住她亲妈,别又消失了。
自从上车后,白穗子就变得木讷了,她直勾勾盯着女人瞧,努力确认着和想记住女人的样貌。
哦,她妈眼睛跟她长得像。
脸型也像。
是她妈。
是她亲妈。
是那个把她生下来的亲妈。
此刻,白穗子产生了一种欣喜,安心,又抑制不住的幸福。
像是海水汹涌的冲击着岸边,啪啪作响,发出悦耳的,震撼的,澎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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