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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一连收拾了几日这破落院子才算能看,丁八出去随朱家的船去打渔,丁七跟着丁氏补屋修檐,勉强能遮蔽风雨,丁八回来时总能朱家总给上几条鱼,吃不完的丁氏晒成鱼干存着,一切从头来过丁氏并不气馁,渔村众人不善耕耘,靠水吃水,只有些人家种些好养活的蔬菜,丁氏用鱼干换来苗子,在屋前播种上。
丁八打渔的时候一长,便将这捕鱼的手段都学会了,每每随朱家的船往深处去皆是丁八下网,不论多少,丁八也只取少许做家用,丁八厚道老实与朱家相得愉快,朱妇人更喜欢拉着丁氏扯闲篇,“你家丁八还未说媳妇儿吧?不如就在这儿相看,没得叫孩子一直一个人不是。”
丁氏只叹,“也想给八儿说个媳妇,只是家贫。”这屋子好不容易描补的有些样子,从前山坳村中也不是没有给丁八相看,下定的钱都没有哪里还能说别的。
朱妇人大笑,凑近丁氏耳语,“你莫急啊,我突然问你自然是有人家看上了丁八本分肯干,丁八勤快自然是差不了的。”
“是,待八小子回来我与他说。”
朱妇人便又交代,“如今还没有说定,先不要声张,这户人家既然已经看上了丁八自然要细细的探看,你只管要丁八多费些力气拼了命的勤快就是。”
丁氏暗暗高兴起来,“应当这样的,我家八儿从不偷懒的。”
朱妇人走后,丁氏关门进屋行至床边又忍不住叹起气来,心内挣扎许久取下贴身系在腰间的布囊,捧在手里半晌才打开,一晃眼又紧紧的捂上,终于下定决心将布囊又贴身绑在腰腹,丁七在外牵着丁九遛了一圈回来,“娘,九弟囔着饿了。”
丁氏开门出来,“这就做饭。”
“娘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丁氏走去烧火,“娘困了歇歇,你们兄弟都睡在一处多不方便,明儿你跟着娘再把西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也帮忙。”
“我还看着小九。”
“将九儿放在眼前,你明日跟着娘先将木头泥土砖块搬出来。”
丁七只得说:“知道了。”
丁八回家又是几条大鱼,丁氏与他说了要再收拾屋子的事,丁八便说:“我在家帮娘收拾。”
丁氏说:“不用你,你七哥在,你只管去打渔,家里不要你管,勤快些啊。”
丁八应是,“我怕娘幸苦,娘我想做些鱼罾,网鱼多了交给朱家去卖。”
丁氏见儿子有想头便也高兴,“莫怕幸苦,咱们也能好。”
丁八学做鱼罾鱼簖,换了麻绳砍了木头一气做好了,远坐朱家小船放鱼罾,近水就放下鱼簖,因渔村附近水域都分了人家,丁八携着鱼簖沿着水路走出去好几里才放下鱼簖,所获得鱼类皆交付朱家,鱼多时朱家或给一二十个铜板,丁家愈发感念。
一日长似一日,丁七动了红鸾星,他常拉着丁九在渔村里遛弯,常看见一位打渔女,便在丁九面前念道:“也不知那位姑娘是哪家的,看着就精神,定是还未许人家的,不然怎舍得姑娘家辛苦。”瞧着丁九木木呆呆的脸,心道和疯子说有什么用,冷哼一声,“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也不往外跑了。”丁九仍是没有反应。
今日天好,打渔女出来的早,丁七只顾着盯着看,手里的绳子便松了去,丁九直愣愣的跑到了打渔女面前去站着不做声也不动,丁七回过神直拍腿,打渔女早有耳闻搬来的那一家有个儿子神志上有些不对,不曾闻有伤过人便也不怕,轻声问:“你有什么事?”
丁九默不作声,丁七已经拔腿而来,“他听不懂的,我这弟弟脑子不好,姑娘见谅。”
打渔女一看便知这是常牵着丁九遛弯不事生产的丁七,换得一副面孔,“既如此别挡路了,我还要出船去。”
“姑娘一个人?不若我去帮你?”
打渔女闻言便驳道:“你会吗?”自己另走了一边去水上,如今渔村谁人不知移居回来的那一户人家,三个儿子只有丁八一人肯干的,余下的一个有病一个懒馋。
“呆子你没事乱跑什么,杵人家姑娘跟前惹姑娘不高兴。”丁七发恼扯着丁九回家了。
丁八正在家中和丁氏商议要自己打一条船,渔村的船都是住在东边一户人家打的,祖上传的造船手艺,因打的船多了很有些口碑,造船费时费力,渔村向来都是请他家帮忙造船,手艺到底不错并不辜负村里人的信任。
“娘,我去远一些的林子寻些大木料砍回来,请他家帮忙打了船再多给些工费就是,若是自己打渔,再托朱家去卖应当还能挣多一些。”
“儿啊,咱们不求大富大贵,小心为上,你既然不想再跟着朱家一起干,娘就同你去看木料造船。”
丁八原是报答朱妇人赐饭帮忙之恩,只是日久天长总做依附也不是办法,如今先造船再看吧。
丁氏与朱妇人说了造船的事,朱妇人倒没什么多话,只是不如以往热心,丁八按造船工指点沿河走出去十里地在林子找到了老龄杉木,一连十多日集齐了木料一气搬到了造船工家中,将积攒的铜板充当了工费,造船工是个面相憨厚的男人,收了工费男人便承诺道:“我定与你家造个顶结实的船。”
丁八除去打渔便常往东头走动查看造船的进度,要借力时便帮着造船工出力,有一日便在东头街口瞧见了位姑娘,并不认识只是对视间姑娘莞尔一笑,丁八闹了个脸红。
船至造好又在太阳下晒去半月有余,下水那日丁八叫来丁七并请来朱家兄弟帮忙抬至岸边,丁八自己划桨在水中练手,长约两丈带着鱼蓬的木船逐渐驯服在丁八手中,岸边许多渔村人来看,丁氏只觉得日子要更好了。
余妇人自过来与丁氏搭话:“恭喜丁大姐,如今可算有盼头了。”
丁氏难得有层笑意,“我有许多感激不尽的话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天可怜我啊。”想一路走来多少磨难,日后只盼着能好些,丁氏眼中泛起泪光,她心中的事太杂,眼前却只想两件事,一是存银钱给儿子娶媳妇,再来便是丁九寻医问药的事了。
余妇人好言劝慰,“如今有盼头了,只要丁八勤谨哪里还愁什么呢?丁大姐可攒下些家底以备喜事临门啊。”
“是,是该这样,很该这样,八儿是个勤快孩子。”
待丁八能自己出水打渔已经过去了些日子,丁八的鱼还是交给朱家去卖,压不压价丁八不知,丁家初来乍到也没有别的路子,确实也好上了许多挣的比以往能多一倍,丁八将朱家半月结算的钱交给丁氏保管。
丁七瞧见了没脸没皮的拢过来,“娘给我娶媳妇儿吧。”
丁氏在丁七丁八间来回看了一圈,丁八怕丁氏为难,“娘先紧着七哥吧。”
丁氏自然不肯委屈了丁八,数落丁七道:“平日叫你随八儿去打渔你不肯,却惦记着娶媳妇,这是给八儿积攒的,待他娶了再给你娶。”
“我可是当哥哥的,哪里有弟弟先娶的道理。”
丁氏驳他,“你也知你是当哥哥的,八儿肯干,家中的事皆是八儿操持,你且往后等等,娘也给你娶媳妇儿。”
丁七急赤白脸道:“等,等到什么时候去,娘藏着私房不肯拿出来罢。”
“偏你又急,那你便下水打渔。”丁氏并不接茬。
丁七道:“我去打渔谁看着丁九?”
“我在家中教他做鱼罾,你不用操心他了,你便做出勤快的样子也好叫人看了觉着有奔头不是?你这样那里有姑娘愿意嫁你。”丁氏往日并不这样说待丁七,如今丁七越发的随了丁照,拉着丁九做筏子不知那里待着就能一日不见人影。
丁七想了想只得应下随船打渔的事,丁氏将丁八拉到眼前,拢起丁八长满厚茧的手摩挲,“儿啊,待这布袋子装满了,娘便给你相看媳妇儿,早已有人上门提起说你肯干相上你了。”
丁八想到那日笑意盈盈的姑娘红着脸点了头,黢黑的脸上着实看不出来,丁氏晓得的她这个儿子害臊了。
丁七自跟着丁八上船打渔,甭管出力多少自觉使了大劲,自负勤谨,有些不同以往的神气,丁八撑船,丁八撒鱼罾,丁八自己收鱼罾,满船鱼跃,丁七倚在鱼蓬里赞叹江河之盛与自己的搏奋相得益彰,丁八回身撑浆瞧丁七脚边的鱼活蹦乱跳,“七哥缩缩脚,挤着鱼了。”
丁七缩缩脚不满道:“你也会挤兑人了?”丁八只做不闻。
钱袋将将要满,渔村有一项渔稅,秋后渔民满载官衙税官便在渔村设台点税,官衙税官查点丁氏本姓,丁氏忐忑不已,“官爷容禀,我已外嫁数十年,本家人口皆已亡故,因天灾难活携儿子逃难来此。”
官爷沉吟,台下左右税本堆在竹篓之中,一二十年的税记实在难以找寻,“你家现人口几何?”
丁氏一五一十说来,“我自嫁得丁家做妇,生育十二子,有二子夭折,家贫无以为继儿孙各散,如今只有七子八子九子在旁尽孝,九子有疾不如常人,官爷垂恩。”
丁七丁八拉着丁九在台下与税官磕头,税官动容,“倒是可怜。”挥笔重填丁氏人口,“既如此,算你四人户。”
丁九却在这时抬头大笑又低头啜泣神如入狂,丁七丁八左右拉扯丁九臂膀,一时台下随行衙人抬刀防备,丁氏忙磕头,“官爷恕罪官爷恕罪,这是我那痴儿,并非有意冒犯,恕罪啊官爷。”丁氏恐惧极了几下之间额间险见鲜血,丁家兄弟也如风中野草摇摆在地,在旁的渔村众人间不知谁高声说来,“官爷他家这孩子来此还不曾伤人的。”
税官挥手让衙人收刀,“不必惊慌,既是如此,你家在案四人,便匿去一丁税。”
丁氏闻言感恩不尽,官爷抬手让丁氏几人起身,丁氏将三百文倒在记账吏桌上,待点明厘清丁氏退开后容渔村人继续交税。
丁八搀扶着丁氏,丁氏攥着空去一半的钱袋,“儿啊,娘对不住你。”
“这不与娘相干,如今挣这些比往常更容易,娘不该自恼。”丁八长身如竹,丁氏依托在儿子身侧,幼鸟回哺莫过于此。
丁七扯着丁九,从恐惧中脱身后,“你倒有些用省去好些钱啊你。”丁九兀自沉浸,丁氏便让丁七不要做弄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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