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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
年久失修的宿舍门发出嘎吱响的开门声，秦游推门而入，和林系舟目光相触、望而无言。
秦游眯了一下眼睛，只见那抹单薄的身影在转头看向他的一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嘴巴张了张，好像要说些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手机悬在半空中，听筒在死寂的环境里，不断有声音传出，清晰可闻。
“林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郭康先是犹犹豫豫的，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口气顺畅地憋了出来。
“我实在想不通，秦游那种冷冰块的性格到底好在哪里，竟然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而且都是男人，万一以后你们真成了，能抱的下去手吗？”
林系舟：……
按照电视里的剧情套路，手机，现在你是可以自己摔在地上碎个稀巴烂的。
冷冰块？秦游挑了挑眉。
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林系舟出于坐姿原因而被迫仰视的脸上，如同开疆扩土般，一寸寸地剜掠他眉目间神色的细微变化。
不知道林系舟有没有误解错，他好像看见了秦游嘴巴张张合合。
——我冷吗？
林系舟回以口型：“……不冷，他开玩笑的。”
秦游37度的嘴怎么冷得过他拔凉拔凉的心。
秦游嘴角微勾，表情似笑非笑。
额……也或许是被气笑了？
但是他身上的确带有冷冽的冰雪味。
林系舟心虚地向柔软的皮质座椅里缩了缩，微微抬眸，纯净的瞳孔里倒映出秦游的影子，纤长的睫毛脆弱地颤了颤。
落到秦游的眼中，就宛如一个小白狗耷拉着耳朵，在可怜巴巴地示弱一样。
秦游垂眸凝视着他。少年微微低头，露出了衣领遮挡的后脖颈，那里泛起淡色的薄红，仿佛有一团火气在里面烧了起来。
十六在林系舟的脑子里兴奋地嚷嚷：“舟舟！舟舟！！你出息了！！终于向主角攻表达心意了！现在白都已经表了，渣了他还会远吗？！”
十六欣慰地快晕过去了。
可其实林系舟快要碎掉了……
好想挂掉对面的电话…
或者打断郭康当着人家面吐槽人家，自己还不知道的尴尬言论…
但现在挂掉似乎只会让他陷入更加沉默和窘迫的处境…
前有秦游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后有郭康那个没心没肺的火上浇油。这个时候，新练就的大心脏就能起到作用了。
林系舟面色如常地朝秦游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秦游把他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只是若无其事地从抽屉里掏出耳机线插在手机孔里，和郭康岔开话题。
“之前我不是让你帮我注意点曹朔，怎么样了？”
就在前两天，十六告诉了林系舟一个对他十分不利的消息，这件事跟曹朔的家境也有关。
据十六所说，林家的管家曹戎是个嗜赌如命的人。而且，他嗜赌的副作用被强加在了他的“假儿子”曹朔身上。赌场欠债、高利贷、学费、生活费……
由于曹戎嗜赌的丑闻还没传到林老爹的耳朵里，所以现在曹戎还在林家任职。
按照剧情，原主会在几个月后把这件事捅到林老爹那里，一番落井下石后，彻底把曹朔父子赶走，让他们流落街头。
但同一时间，原主却并不知道，真假少爷的事早在喻希仁死前——也就是这段时间——就已经因为曹父酒后失言，被主角意外发现了。
原主窃喜地以为他让曹朔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殊不知身份的互换，足以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林系舟听了十六的话，仿佛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某一天，主角手里握着一把热武器抵在他脑门上，咬牙切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复仇的！”
……虽然猜测的过程有点中二，但结果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要改变他自己的死局，自然不能任由剧情这么犹如脱缰野马狂奔下去。
这本书里的主角既然这么早就知道了真假少爷的事，他的计划也不能再是慢慢悠悠的，企图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主角对他的坏印象。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让曹朔不好动他。
林系舟于是收买了曹朔的室友，让他把曹朔近期的动向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线人将近观察了一周才带来了曹朔的消息。
林系舟从他那里听说到曹朔最近很愁钱，几乎天天晚上夜不归宿，也不知去向。
但据他自己说的，他应该是在哪里找了一份价格不菲的短期零工。而且要说他学坏了，那倒也不算，因为白天他刻苦学习的勤奋是他们班的同学有目共睹的。
林系舟担心是高利贷的人已经开始找他的麻烦了，特意找来郭康的人私底下监视他在校外的动向。
郭康那里果然有了进展。
“的确是有了一点眉目。”郭康道，“曹朔在酒吧找了个服务生的工作，小郑跟着曹朔混进了他工作的地方，就顺便向曹朔的同事打听了一下——”
“我们喝酒那天曹朔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打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学校，没想到却在回家路上被个有钱哥一见钟情了……”
郭康顿了顿，大为不解地挠了挠头皮。
作为一个又纯又正的直男，他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身边会有这——么——多gay。
“虽然后来有钱哥知道了曹朔……是男的，但有钱哥还是没放弃，锲而不舍地追了曹朔好几天。曹朔起先并没有同意，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主动提出了可以和他交往……”
嗜赌的爸，早逝的妈，欠债的家，破碎的他……
这身世真是好泼天的狗血。
林系舟沉默地心想。
他瞥了眼一旁的秦游。
秦游大概是觉得挺没意思的，身后的易新奕上前，表情古怪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秦游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
或许是林系舟过于注意身边的动静，耳机里郭康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又接着说。
“对了，林哥，曹朔现在有靠山了。”
他压低声音，颇为忌惮地开口。
“这件事，喻哥那边也在插手。”
“嗯？”林系舟收回眼神，这时才有了点出乎意料地惊讶，“他做了什么？”
“老尧把曹朔父子俩带到了他在江城的临时住处，现在曹朔上下学都是老尧的手下亲自去接送的。”
“曹朔晚上也不回宿舍，直接去喻哥的别墅——怕惊动喻哥，小郑后来就没再跟了。”
林系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喻希仁也掺了一手么。
怪不得原主那么暴脾气的性格，都硬生生等到了喻希仁死后，才对曹朔进行疯狂地打压。
可是那天曹朔和喻希仁都表现出一副半生不熟的样子，怎么看背地里也不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际。
林系舟问十六，十六说这部分主线暂时不能透露，只交代了曹朔厌恶喻希仁为虎作伥。
简单来说就是，曹朔非常讨厌喻希仁帮着原主欺负他。
这就很奇怪了。
从曹朔肯为喻希仁下功夫找绝症的相关资料来看，林系舟并不觉得曹朔真那么讨厌喻希仁。
而喻希仁不仅没帮原主伤害他，反而是把他拢在羽翼下保护着。
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曹朔？
如果是这样，深入挖掘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成为助力他破局的关键？
林系舟沉吟片刻，对郭康说：“嗯，我知道了，我抽空再去阿喻那里看看。”
林系舟又跟郭康闲聊了几句，随即挂掉电话。
通话结束后，林系舟握紧手机，揉捏僵硬发紧的眉心。
他的余光缓缓瞄向了秦游。
秦游低头靠在自己的桌子上，认认真真地把手办擦拭得一尘不染，连摆件缝隙里细微的灰尘都不放过。
他是不是跟秋复待久了，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强迫症？
林系舟瘫陷在沙发里，神思漫游天外地想。
秦游似乎没发现他在偷看，过了一会儿，林系舟又百无聊赖地回头去观察另外两个人。
不转还不知道，谁知这一转头，林系舟冷不丁就对上了秋复凉幽幽不知望了多久的眼神。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秋复是他们三个人里面最有可能察觉到他不对劲的人。
一是因为他比秦游更了解原主原先是什么德行，二是因为易新奕是很心大的那种人，看起来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好骗。
但幸好秋复仅仅是眼神在他和秦游之间逡巡，就算发现林系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不躲，目光炯炯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系舟担心再这么对视下去，容易被秋复发现马脚，于是把眼神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而且也不去看易新奕了。
正好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他以为是郭康把曹朔的动向补充发给了他，谁知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秦游的消息。
林系舟怔了怔，点进了消息界面，时隔两周，他在最后一条冷冰冰的药钱转账记录下面，看见了秦游最新发来的一张截图。
[沈司审：伤者已经平安出院，特将喜讯告知。另外伤者还让我转告你们，她希望能见你们一面，表达她的感激。]
林系舟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他抱着秦游哭得不行的名场面。
自那件事之后的两个星期以来，他都是尽可能沉默地，让那些剖心置腹的话从他和秦游之间淡忘掉。
但当时审停院要求填联系人的时候，林系舟因为心绪动荡昏迷不醒，沈曦就没有让他留自己的联系方式。
得知了秦游和林系舟是室友，他就大手一挥，只让秦游填了个人信息，说事后他们之间相互转告即可。
后来林系舟知道了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澄清。
他很想提醒沈曦，他和秦游的关系其实完全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密，最好还是两个人的名字都记上。
但准备小小提醒一下这一点的时候，见秦游一脸淡定，也没提什么反对的话，这叫他挤到喉咙里的微弱反抗又生生咽了下去。
算了，说多了倒显得他斤斤计较。
反正就这点小事也说明不了什么，又不是房产证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这样的话，他与秦游的交流，自然也就避无可避了。
林系舟余光瞥见秦游的手办放在一边，正滑动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想了想，只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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