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

　　陈慕醒过来，刺眼的阳光直射进屋内让人有点睁不开眼。
　　察觉到手上压着的重量，她没有急着起来，眼睛撇向一旁趴在病床的男人。
　　冬日的阳光热烈温暖，这股热意并没有让陈慕感到温暖，反而一阵又一阵的发冷。
　　混乱的思绪一股一股的涌进脑海。
　　她想起抢救前的病发，眼泪情不自禁的流出，陈慕认为自己已经够努力了不是吗？坚持吃药，接近自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病为什么会更严重了呢？
　　从前的她症状轻治疗好，几乎没经历过几次躯体症状。就算出现症状也是一个人在家自己慢慢消化。
　　她从没想过这次在公共场合症状的发作，旁观人的注视让她的遮羞布唰一下被揭开，暴露出她的脆弱，无能。
　　眼泪无间断的涌出，委屈的情绪像浪潮一样蔓延，陈慕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为什么她会得病，真的是她太脆弱了吗？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躯体化症状反而更加严重？
　　越滚越多的泪珠，抑制不住的情绪使她一次又一次更重的抽泣，胸口上下起伏带着手臂的颤动。
　　陈慕察觉到快醒的季羡，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将手抽出卧向另一边。
　　趴在床边的季羡感觉到动静，醒来后就看见背向缩成一团的陈慕，头旁边浅蓝枕套一团深蓝的湿痕。
　　安静的病房只剩陈慕弱小的抽泣声，此刻连空气都变得凝滞。
　　季羡站起身，转向病床另一边，蹲下身，搁着被子轻拍陈慕的手。
　　季羡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男人的声音绻倦温柔，丝丝扣人心弦：“醒了吗？”
　　他只字不提陈慕哭泣的事情，季羡知道她窝在被子里哭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脆弱。
　　他不会安慰人，也怕说多错多，季羡就想给自己仓促的表白画个句号。
　　“陈慕，我能继续表白吗？”
　　他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说：“我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好像又不真。”
　　“准确来说，最先看见的是你的背影，我自己也觉得离谱，我情愿是因为长相喜欢上一个人。”
　　“因为那样我能告诉我自己，你是看别人漂亮才喜欢的，这样我才能够抽身的毫不犹豫。后面你不在訦城一中的很长时间，我都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背影就会对一个人情有独钟。”
　　“后面，我才明白，我喜欢的是那一天保护朋友英勇出头的你，是那一天连晚霞都特别偏爱的你，是天时地利人和，那一幕带来的心动。”
　　季羡想到这里，低头轻笑：“陈慕，你说我幸运吗？”
　　“……”
　　“我觉得我很幸运了，元旦前一天在顶层迟到莽撞进门的那个人是我。那一天是我的生日，见你那面肯定是月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所以我不想放手。我笨拙迟钝的大脑给我想了一个笨办法来接近你。”
　　“我第二天其实特别害怕你想起我，然后狠狠把我揭穿，结果你果然没记住我，不然我怎么能骗你那么长时间。”
　　陈慕听着也有点闷气，躲进被子发出的声音嗡里嗡气的：“你骗我你有理吗？”
　　季羡笑了笑，“没理。”
　　他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朝里面轻声说：“我是认真的，陈慕。”
　　“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不给！”女孩此刻的声音倒是中里中气。
　　季羡在找杯子接水，随口回怼，“我不听。”
　　“……”
　　端好水蹲在床边，掀开捂得严实的陈慕，将水递过去。
　　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你喝了水，我告诉你一个让我放弃的方法。”
　　陈慕慢腾腾的起身喝水，她的确渴了，“喝完了。”将水杯递给季羡，好奇回问：“是什么方法？”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季羡认真的回答她。
　　听到这句话的陈慕，明白自己被耍了，此刻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下床跟他打一架。
　　算了，脑海里想想就好了，陈慕扫了一眼季羡的体格，180以上的身高，宽肩窄腰，生了一张惑人心魄的勾人脸，让人有点心痒痒。
　　季羡察觉到视线，扬起笑容又开始戏弄她，“喜欢看，姐姐可以近距离看。”
　　长得勾人就算了，声音也夹着，陈慕露出嫌恶的表情，“不爱看。别叫我姐姐。”
　　没想到一旁的心电监护仪，突然急促的滴滴几声，心率在刚刚一分钟略高，直接超过一百。
　　季羡唇角笑意放大，虚虚的点了点头，“是，你‘的确’不爱看。”
　　陈慕听见这句调侃，脸微微泛红，不回应他。
　　此时，护士进来查房，提醒两人可以去拿检查报告。
　　季羡一个人去拿检查报告，他定的粥和晚餐也到了，顺便一起拿回来。
　　忙活了一天就几张检查报告，季羡认认真真的看了报告，事实证明非专业人士的确看不懂。
　　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还没走几步，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
　　等季羡出了门，陈慕想起他在床边说的话，无知无觉中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她对于季羡，并不是没有感觉，听到他表白不知道是被子里是空气太稀薄，呼吸也变得急促，可能是被情感占据大脑，胸中涌出一段暖流萦绕心脏。
　　将刚刚其他的负能量和糟糕的情绪通通带走了。
　　可是陈慕也害怕自己陷入感情，她还不了解季羡这个人，她不会被感情牵带着向前。
　　应该不会？
　　少女晃了晃脑袋，眼眸里闪过一丝坚定。
　　一定。不会。
　　有点无聊，她打开手机回复了林媛的信息，转手打开了微信的小游戏，这周她好像还没玩过。
　　第一轮只跳了一百出头的成绩就失败了，失败显示本周的最好成绩，下面一排的最好成绩有8八百多分，定眼一看，是季羡。
　　陈慕有点泄气，口里吐露着不满：“死季羡，这我怎么跳的过！”
　　她还是一遍一遍的玩，万一她能超过他呢。
　　季羡回来时，就看见陈慕拿着手机点，抬眼看到他眼里全是控诉。
　　他将晚餐整理好，将床上小桌板安好，看着陈慕吃饭。
　　看到她一旁手机上的跳一跳页面，挑了挑眉，“因为小游戏生气？”
　　一旁的陈慕被粥烫的有点龇牙咧嘴：“哪有？”
　　心虚的她随手又舀了一勺粥放入嘴中，又被烫到了。
　　季羡忍住脸上的笑意，把粥盒拿过来用勺子轻轻的搅。
　　“一会拿着报告单去之前挂号的医生哪里看一下。”
　　陈慕脸微微发红，出了糗纠结的攥紧拳头。
　　下一秒男人的手伸过来将她蜷起的拳头，展开。
　　口里振振有词：“一纠结你就折磨自己？”
　　女孩的手掌微微发红，四个指甲印清晰，还有长期指印留下的疤痕。
　　季羡有点心疼，揉了揉她的掌心后，后知后觉发现他举动的逾矩，将一个鸡蛋饼放她手里。
　　掩饰的咳了两声：“鸡蛋饼很好吃，你试试。”
　　暧昧的气氛蔓延在空气里，好像呼吸一口就。
　　微妙的气氛让陈慕有些紧张，双手攥紧了手里的鸡蛋饼。
　　低头咬了一口，陈慕有点沉默，这应该是土豆饼。
　　吃饭时的凝滞气氛被林月芝的带来所打破，她提了个大果篮，哼哧哼哧的提过来。
　　陈慕有些吃惊，“买这个干什么，不是今天就要出院了吗？”
　　林芝月揉了揉自己发涨的手指，有点欲哭无泪，眼里带点无语：“我同事硬要送的，他知道我有朋友在医院。”
　　“提上来好累啊啊啊啊！”她趴到陈慕的病床上。
　　陈慕转眼快将手里的土豆饼啃完了，有些好奇，“你说的同事，不会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吧！”
　　林芝月显然不想回答，将头靠在陈慕怀里，“你吃完我们一起去让医生看检查单。不然他们马上就下班了！”
　　听到这句话的陈慕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吃下一整个饼，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下粥了。
　　她想意思意思喝一两口就算了，季羡看她就喝了一点又把饭盒推近，“再喝一点。”
　　红豆粥有点甜，黏黏糊糊的，其实挺好喝的，她就又尝试这喝了几口。
　　林芝月拿出她的药，陈慕看见那些药就觉得犯恶心，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后，眼睛都泛着泪花。
　　看见她这个样子，林芝月歇了让她现在吃饭的举动，但她还是担心陈慕断药万一有不良后果。
　　她决定看完医生再让陈慕吃药。
　　幸好这个点挂号的人少，陈慕将检查的单子都递给医生。
　　医生年龄不小了，眉头紧皱，表情看起来颇为严肃。
　　屋里三个人看着这表情都感觉不太妙。
　　过了大概几分钟，医生询问陈慕：“小美女，你是有抑郁症状对吗？有在治疗吗？有吃药吗？”
　　陈慕都如实回答，有轻度的抑郁症，正在吃药。
　　老医生听完似乎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简单解释了这几张调查表大致都在正常范围。
　　但心脏上数据有异常，肝脏肾脏数值也有一部分升高。
　　他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小美女，你吃抑郁症药物是有可能出现此类症状，但是你吃药同时副作用也十分明显对吗？”
　　“我建议你先停药，明天在我们这里的精神科看一下，我怀疑用药过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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