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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沈梨之伺候祈氏用过早膳后方从祥福斋离开,来不及回馨兰苑去吃点东西,便先往后厨去瞧今日宴席上所需的食材可都备妥了。
待确定后厨那边没有问题了,她又往前厅那边去看了一眼。
见丫鬟小厮们已将桌椅茶点摆放规整,冠礼上要用的香炉、酒爵也都已摆上,且连同孔夫子的画像也早已挂在了香案上方的墙上。
见一切都无差错了,沈梨之方才放下心来。
只是此时时辰已经不早,眼看再过不久便会有宾客临门,沈梨之简单盘算了一下路程与时间,知晓自己此刻再回馨兰苑去的话必定赶不及过来招呼宾客。由此便只在前厅坐了,不打算再回去。
知鸢见自家夫人自早起便一直忙到现在,连口茶水也未进,心疼不已之下自去取了一碟子雪花糕并一盏清茶过来。
沈梨之见了,感激的与她笑了笑,只觉这世间连亲生的父母和相敬如宾的夫君都没有她来的贴心。
沈梨之捧起热茶来用杯盖将浮在水面的嫩叶缓缓拨到一边,正要送入口中,忽的想起今晨在祥福斋听到的话。
想着过会儿就要接待贵客,若是陆望州这个一家之主不在,怕是有些失礼。
便见她停下手上动作,转头问知鸢:“大爷可回府了?”
听到沈梨之如此问,知鸢递糕点的手忽的一顿。
沈梨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由抬眸看她。
只见知鸢看着她,满眼心疼的轻咬着唇,一脸为难模样。
沈梨之见她如此,心下诧异一瞬,微微歪了头,笑道:“怎的了?”
见沈梨之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知鸢不由越发心疼,压在心头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只将头埋得更低,再不敢看她的眼。
“回、回夫人,大爷一刻钟前便回府了。”
陆望州在宾客临门前回府原本是好事,可是知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梨之不由疑惑的沉默下来。
细细思忖片刻,她似是猜到了什么。
便见她面上笑容收敛,垂眸看着手中清澈见底的茶水,继续用杯盖轻轻拨弄着那片细嫩的茶叶。
过了好半晌,才听她声色缓缓、语气平静的问道:“大爷可是将那女子带回了府中?”
知鸢还未来得及回沈梨之的话,便见陈嬷嬷满面喜色的急走进来,笑道。
“夫人怎的还有闲心在这里饮茶,方才门房来报,沈老爷、沈老夫人与大公子都已经到门上了。”
一听说父亲、母亲和兄长到了,已经许久未见过娘家人的沈梨之心头一喜,也再顾不得陆望州那边什么情况,赶紧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准备去迎。
待去迎接沈经安与徐氏的路上,沈梨之又问陈嬷嬷:“老夫人和大爷那边可派人去通传了?”
“夫人且放心吧,门房那头早就着人去了。”
沈梨之听了,才放下心来,握着陈嬷嬷的手快快的往大门处去。
刚刚绕过门内的大理石屏风,便见陆望州竟然已经先她一步过来了。
听到身后声音,陆望州侧身回眸看过来,二人目光恰好对上。
沈梨之没料到他在这里,冷不防的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方醒转过来,垂眸与他行了一礼。
“夫君。”
陆望州也未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沈梨之,想起昨夜自己原打算回府便去馨兰苑看她的,不想却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
想到此处陆望州又想起昨夜突然出现在马车前的可怜人儿,她那出尘娇媚的模样,饱满跃然的身姿,还有她在诉说不幸身世时眼角莹莹闪烁的那颗痣……
陆望州眸中情绪复杂的看了沈梨之一眼,沉吟片刻方淡淡的与她点了点头:“嗯。”
沈梨之缓缓站起身,待重新抬眸朝陆望州看过去时,却发现一向在外人跟前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多余情绪的陆望州今日竟似有些不同。
至于是哪里不同,沈梨之却说不上来。
还是同样的一张脸,还是神色平静的一张俊脸。只是那张俊脸上的眸子内,似乎酝酿了许多别的情绪。
沈梨之心头疑惑,不由想起今晨听说的事。
昨晚陆望州与那女子独处一夜,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那女子只花了一夜时间便讨得了陆望州的喜欢,所以他此刻回府见到自己,发现了自己与那女子身上的区别,便对自己生了厌?
关于陆望州对自己的情感,沈梨之不敢说百分百喜爱,但是凭他当年为了迎娶自己,主动放弃与邕王府的婚事便可知晓,他对自己不是没有情意的。
况且成婚这么些年,因为她一直没有生育,连婆母都已经看她不惯,陆望州却始终淡淡的,既不过问也不逼迫。
且她这边不曾有孕,连周姨娘与赵姨娘那边也不曾有孕。
她们都是身康体健的良家女子,不可能如她一般久久不孕,此事不必谁来与她多说,她也知晓定是陆望州在其中动了手脚!
况且这些年以来,陆望州表面上对她虽然始终淡淡的,但他私底下于床榻上不是挺能折腾她的吗?
看他每次享受的样子,她并不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毕竟应付伴侣这件事情是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沈梨之便一直以为陆望州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对自己虽然冷淡,却也不是无心。
沈梨之看着陆望州眼底一闪而过的猜忌与疏离,有那么一瞬,她突然开始担心自己往后是否还能安然的呆在他的身边,享受他给她带来的荣华、倚仗,以及给沈氏带来的权势利益。
沈梨之心头还在犹疑,陆望州已经转身看向了门外,恰好此时沈经安、徐氏和沈淮之三人在管家的引领下入了门。
此刻的陆望州早起收了眼中情绪,恢复了往日那清风拂柳的温润模样。
“见过岳父、岳母。”陆望州抱拳与沈经安夫妇见礼,随后又与沈淮之点了点头,“舅兄。”
“彦卿今日大喜。”沈经安满脸笑意的看着走进门,亦朝他抱了抱拳。
沈淮之走上前,爽朗的拍了拍陆望州的臂膀,露出一副爽朗模样:“你我郎舅许久不曾同桌共饮,待会儿礼宴上可得多饮几杯。”
因着他与陆望州原就是同窗,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沈淮之与陆望州之间的相处方式便少了些客套,多了些亲近。
当年长居深闺的沈梨之能被陆望州所瞧见,也是因了他二人先前的这份关系。
所以沈淮之见到官位比自己高了几级的陆望州时,眼中虽有尊敬,但更多的却是同窗之间的友谊。
沈经安看着与陆望州交好的长子,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家人才将目光落到一旁恭敬站着的沈梨之身上。
见到许久不见的父母兄长,沈梨之心头那点小女儿形态便忍不住露了出来。
只见她盈盈上前想要与徐氏亲近亲近,不想还未靠近,但见父亲眸色倏地一沉,沈梨之见此心头一醒,终是在最后一步时停住了。
堪堪收回手,看了沈经安夫妇一眼后,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与三人行礼。
“父亲、母亲、兄长。”
“唔,起身吧。”
沈经安收了面上笑容,露出几分为父者该有的威严来。
徐氏无奈看他一眼,回眸时方带了几分慈母的笑容主动上前握住沈梨之的手,关切道。
“我听说你前几日去严华寺上香,归途遇上暴雨差点出事?”
“是。”
原本沈梨之因为差点命丧云景山一事很是伤心。
一是因为回府后陆望州对自己没有丝毫关心的失望,二是因为沈府那边始终没有差人来询问她是否安好的失落。
她知晓陈嬷嬷是母亲特意放在她身边的管教嬷嬷,云景山上出的事这般严重,陈嬷嬷必定早就与母亲说了。
结果她一连等了几日,沈府那边都未有丝毫消息,沈梨之一时很是心伤。
不过好在现在一见面母亲便主动开口关心,那一瞬间便将沈梨之心头那点失落给抚平了。
“母亲放心,女儿无事。除了车夫受了点伤外,并无别的问题。”
沈梨之不愿将事情说的太过严重叫父母担心,那日车夫虽然被落石砸中又意外摔下马车,不过好在只是伤了臂膀,除了失血过多外并无性命之危。
至于自己,一点风寒还不足以将她击倒,沈梨之便没有多提。
此刻沈家人见她除了比上次见面略微清减几分,并无别的不同外便也放下心来。
便听沈经安道:“往后无事还是少出些门,女子本应安于居室,伺候夫君、孝顺婆母才是。别日日想着往外跑,届时闹出事端反叫人笑话。”
听到父亲严厉的训诫,沈梨之不由心下惴惴。转眸看向陆望州见他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沈梨之只得收回目光,恭谨的应了。
虽然沈经安对沈梨之是严厉了些,但徐氏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左右看了众人一眼后主动握了沈梨之的手,瞪向沈经安。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何必说那些。梨儿今日还要迎宾待客,你在此处这般教训她,若是叫宾客们看见了又像什么话。”
徐氏说的本就有理,堂堂陆氏夫人,即便她真做错了什么,即便沈经安是她的父亲,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训斥。
更何况在沈梨之看来,自己并没有错。
沈经安看了眼底带着点委屈之色的沈梨之,恨铁不成钢的移开了眸子,终是不再多说什么。
“时辰不早,岳父、岳母里面请吧!”
陆望州见几人不再说话,终于主动开口请大家往里面去。
彼时门外又有客人临门,陆望州与沈经安等人简单嘱咐两句,便叫沈梨之先请他们去正厅入坐,他自己则往外面迎客去了。
这边的沈经安听罢,面上已然恢复了先前的笑意,看着陆望州清风般的背影离去,他方才转身往里面走。
走在路上,徐氏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夫君,又看向身旁面上还残留着一丝委屈之色的女儿,片刻后方才叹息一声,轻拍了拍沈梨之的手,小声宽慰。
“你也别怪你父亲说话不入耳,他这人生就是这般性子,他不过是怕你行差踏错给女婿招来是非。你一向最明事理,该是晓得若女婿不好过,咱们府上必定也会跟着不好过。”
“你父亲这般,也是为了沈氏一族着想。”
一开始沈梨之听得徐氏的话还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所以出言宽慰宽慰。
不想说来说去,还是叫她多站在父亲的立场思考,多为沈氏着想。
果然,她在父亲、母亲心中始终是那个用来为沈氏一族增添助益的女儿。
至于自己本身过得幸不幸福,他们是全然不关心的。
沈梨之心头失落一瞬,乖巧的与徐氏点了点头:“嗯,女儿心里明白,往后定不会再叫父亲生气了。”
听得沈梨之乖巧的回应,走在徐氏另一边的沈淮之却是突然轻嗤一声。
“呵,你这话我从小到大听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有哪回你当真放在心上了?
“你且想一想,哪回不是爹爹生气了,你才说要改?
“也真是白将全家的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了!早如此,当初我便不该把彦卿带回家,如此他便不会瞧上你。”
沈淮之说完,便一脸不屑的移开了眸去。
徐氏听了,蹙眉抬手拍了他一巴掌:“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有你妹妹在姑爷身边斡旋,你何时才能高中?就连你入詹士府,不也是你妹夫看在梨儿的面子上替你谋的。”
“她?”沈淮之满脸鄙夷的指向沈梨之,“算了吧!”
“现如今正因朝中大小官员都知彦卿是我妹夫,这才使得他不好为我说太多好话。凭我与彦卿的关系,若是没有她在中间,说不定我的品级还能再高些。”
沈梨之原本已经将先前的不快揭过去了,结果现下听到长兄如此说,不由小脸一红,泪眼盈盈的垂下了头。
徐氏正不知该如何阻止长子,走在前面的沈经安终于听不下去了。
便见他停了脚步,回过身来厉声斥道:“你口中那些腌臜都是什么很体面的事吗?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咱们府上的是非,偏要拿到这府上来说是不是?”
沈淮之原本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的便是自己父亲。
见沈经安发了火,就算他心头对沈梨之有再多意见,此刻也不敢再言语了。
见长子终于消停,沈经安沉凝的目光从他面上滑过,又落到沈梨之面上。
沈梨之惊慌的与其对视一眼,但见他只略略停顿片刻,什么都没再说便继续往前走去,沈梨之见此心下方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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