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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和三日
放下武器,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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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押送犯人般,两人被送至一座独立于旷野的四角房。
外墙上抹满了各种缤纷的色彩,混乱无序,全凭心情,是一副古怪的图画。内墙上印满了手掌印,层层叠叠,遍布四周。鲜红的掌印在雪白墙面的衬托下,如同淘气的孩子将浆果撒了满地,浆汁流了一地。
脏东西弄得到处都是!
不禁让人皱起了眉。
江橘的金蓝色眸子也倒映出了本不属于他的——亮丽的红宝石色。
“祝你们好运,美人。”女人指了指门,示意他们自己走进去。
“好的呢。”江橘欣然推开门,大步迈入,云浔也紧跟着进了门。
门关上了。
这间房意外开阔,如同外面的旷野一般,地毯柔弱舒适,铺满了整间。
此刻,一位通体雪白的少年摆出怪异的姿势躺在房间正中心,双目却自然闭合着,嘴角还牵起笑容。
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舒服的样子。
“他是死了吗?”江橘伸出食指,指向地上与死亡毫不沾边的少年,说出了失礼的话。
少年的雪白头发凌乱垂落,随着他胸膛的起伏收缩蔓延。
而他身旁站立着一位表情冷淡的男人,正是江橘提问的对象。那男人的视线应声落在江橘身上,如同一汪死水,只剩下黑。
“起来。”男人说。
少年人仍在沉睡,没有响应男人的指令。
“我叫你起来!”男人嗓音大了几分,抬腿踩向少年人的手臂,与此同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
黑衣男人宽肩厚腰,这一脚力道一定不小,少年人接下来的举动也佐证了这一事实,他立刻呻吟出声。
“啊……”
白发少年坐了起来,双唇微张,眼睛还透露出困倦。
“感觉怎么样?”江橘问。
“这感觉很好,就是有一点痛……”白发少年试着抬起受伤的手,不过没有成功就是了,然后他呼了口气。
“不要误会,H喜欢这样。”黑衣男人露出一丝厌恶的目光说道。
“三日,别这样说,你会吓到他们的。”
江橘没有说话,眼神却变得湿润又温柔。
白发少年颤抖着站起,发白的嘴唇平静的闭合着,少年的身子突然倾斜,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他一拳打在了三日的脸上,将人打趴在地,然后优雅地甩了甩手,面带微笑。
“没事吧?”云浔问。
“啊……没事,就是手腕有点痛而已。”白发少年回答道。
江橘:“……”
云浔:“……”
“但是你们会有事。”白发少年浅笑着补充道。
“H?”江橘说。
“嗯,是我。”H回答,但他的目光却直直盯着云浔,云浔俯视着他。
三日很有眼色,他赶紧从窗台下搬来一张红色小木凳,放置在H脚边。
H露出赞赏的神色,欣然抬起了脚,他站在了木凳上,呼吸着上空中陌生的空气。
然后,他再次伸出了手——
H用手指捏住云浔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供他细细观赏。
“真是没办法。”H摆出一副可惜的模样,继续道:“断了一只手,没办法陪你们玩了,怎么办?”
“没关系,你们玩给我看。”H自问自答,说完就轻盈地跳下凳子,朝他的王座走去。
你们,玩给我看?
三日心领神会,他一吹口哨,门就应声打开了。十几个勇猛魁梧的壮士鱼贯而入,整齐有序。
“把衣服脱了。”三日命令道。
“这不好吧……”云浔捂着衣领,面露犹豫。
可是一旁的江橘却已经开始宽衣解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铃铛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便安静地躺平。
“脱了,然后呢?”江橘问。
江橘这么熟练,自然是因为他总是犯错。犯错就要受罚,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可是衣料常常因为巨力而支离破碎,伴随着打击一丝一缕又搅进血肉里,这严重影响了后续治疗的顺利进行,也常常因为挑不干净与血肉同生同长。
衣服真是碍事,脱掉不就好了?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伟大的魔术师大人常常口吐鲜血,他快要死了!坊间流言叹息这位魔术师大人就要陨落,还止不住叹息:真是可惜,我还没能亲眼看到他的戏法。
他们悲伤,为他们自己。
对于江橘,哈?这不是开玩笑吗?江橘死不足惜。
在这空旷亮堂的房间,江橘走近了云浔。
“我来帮你。”江橘大人非常贴心,他抬手利落地解开了云浔领口的扣子。
“嗯,做得很好。”H眼尾弯弯,嘴角却僵硬地扯动,如果不是一只断手的阻碍,此刻他一定会鼓起掌来。
“做。”H发布了第二条命令。
云浔嘴唇紧闭,他想咬人。
如果他真的是一条狗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疾跑上前,一口咬断这人的脖子。
高高在上的人,就应该死在狗嘴下!
江橘面露惑色,他不明白。
从小到大,他做了很多事,坏事占最主要的部分。可是他不明白,“做”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说:“不要。”
“不要?”王座上的白发少年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只需一个眼神,站立在两列的手下便上前一步,他们转动着如石块般坚硬的拳头,跃跃欲试。
江橘担忧地看向云浔,怎么看都不像经打的样子。
于是他说:“那做吧。”
江橘随意出口,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做与不做,有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做?
云浔善解人意,一眼就看出了江橘大人面对这方面知识的匮乏。而他恰好因为一次偶然,习得这份看似没用,却在此刻能够救命的良方。
只是这过程漫长而又痛苦,绵绵无绝期。
这正中了江橘下怀。
江橘迷恋痛苦,着迷的可怕。
这个怪癖伴随了他很多年,因为常常遭受,所以试着喜欢,许是感动了上天,他最后如愿以偿,爱上了苦痛,爱得无可救药。
在痛苦中,他能看到虚空中闪烁出微弱的火光,像冬日唯一的热源,让人不断靠近,即使会面临引火上身的危险。
地毯细腻柔软,躺在上面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不过下方传来的清晰痛感让江橘被迫持续清醒。
他看见了红点,滴落在水中,迅速发散膨胀。
是云浔的眼睛,透着鲜艳的猩红。
而后江橘跌落入海底,他又想起了小时候,作为一场盛大的河神祭祀的亲临者——
准确来说,是祭品之一。
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推入圣江,江水透着寒气,将他淹没。求生意志让他挣扎反抗,他扑棱起来,像一只笨拙的鹅。
剧烈摆动中,蒙住双眼的白巾随着江流远去,而他的眼睛却暴露在女皇陛下视线中。
“救他上来!快!”女皇陛下一改往日端庄,急切地向手下发号施令。
她尖叫起来。
圣江水黏在身上似乎过了十年也没洗净,否则为何此刻会喘不上气?是江水不要他呼吸。
江橘此刻流出两行泪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即使身体仍裹着圣江的残液,现在至少把脸洗干净——
用泪水。
“还好吗?是不是很疼?”云浔抬身慰问道。
“嗯……嗯?”
江橘此刻呼吸困难,因为他溺在了记忆的河流。
他呼吸困难,却仍逮着空隙笑出声。
泪水将他淹没,笑容又相继浮出水面。
毫无疑问,他喜欢这感觉。
天堂之门此刻为他敞开,他伸手便能够到,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以至于他忽然相信——
世间也许真有神明,浑身雪白,发着微光,将他笼罩,满足他的渴望。
他呆滞的蓝色眼珠转了转,而后张开了嘴。
“云浔,再来一次。”
江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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