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轨

　　沈昔桃是嗅到花香醒的。

　　她活力满满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搓了搓身边跟着一起醒还在舔毛的虎妞。

　　她早就想好了今天在家都做什么，利落地起来洗漱。

　　她回复着夏朗的消息，昨天她以为夏朗说的充电会是亲回来，可是昨天夏朗什么都没做，倒显得她有点期待似的。

　　门铃响了，沈昔桃看到是点的饮品到了。

　　外卖员放在了门口，沈昔桃洗漱完后，打开门取外卖，门开的一瞬间，她被门边的一团黑吓了一跳。

　　听到了大门的动静，那团黑动了。

　　是魏庭贤。

　　魏庭贤的脸尽显疲态，眼睛干涩又麻木地转向沈昔桃，嘴周围有一些青黑色的胡茬。

　　“沈昔桃。”

　　他的声音冰冷、疲惫、带着浓浓的鼻音。

　　沈昔桃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魏庭贤，可是想来也对，他就是这样，他想要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所以他当时明明什么都知道，依旧选择离开。

　　沈昔桃明白魏庭贤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为她的人生买单，他坚守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他应该去过他想要过的人生。

　　她明白，她都明白。

　　魏庭贤的手扶在门框上，想要站起来，他先动了一下，没起来，腿又僵又麻。他两只手都扶住墙，慢慢站了起来。

　　他垂头沧桑地望着沈昔桃。

　　沈昔桃躲开了他的视线。

　　是，道理她都懂，但是她没有办法原谅那个时候的魏庭贤，也没有办法释怀那个脆弱无能的自己。

　　最能冲击她的是，她始终没有办法坦然面对魏庭贤，无所谓也好，歇斯底里也罢，她一个都做不到。

　　“我在这里坐了一夜。”魏庭贤率先开口。

　　“所以呢？”沈昔桃能感受到魏庭贤灼热的视线，她无视，冰冷地回应道。

　　“我当时在想如果他一夜不出来怎么办。”

　　魏庭贤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可是这样没有任何音调起伏的声音听得沈昔桃背脊一凉。

　　沈昔桃恐惧地望向他。

　　“那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

　　魏庭贤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居高临下地将沈昔桃完全拢聚在他的眼睛里。

　　“你疯了吗？”

　　沈昔桃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很多，她已经完全不能明白或者跟上魏庭贤的脑回路了。

　　魏庭贤的眼神依旧定死在沈昔桃的身上，他将沈昔桃的一切尽收眼底，看清了她眼中的恐惧和厌恶，他无动于衷。

　　他压迫地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沈昔桃瞪向魏庭贤，一口气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魏庭贤让她非常难受。他就好像一个黑洞，只要看到他，她所有的开心都会被吸走。

　　早知道昨天就许愿了。

　　“跟你没有关系。”

　　沈昔桃想要关门。

　　魏庭贤抵住了门，侵略地追问道：“喜欢他送你花？还是送你蛋糕？你喜欢他像个狗一样讨你欢心？”

　　“不要这么说他！”

　　沈昔桃愠怒道，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她猛推了一下魏庭贤，想要将他推出去。

　　魏庭贤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向着自己的方向拽沈昔桃，沈昔桃差点撞到墙上。

　　“这就急眼了？”魏庭贤无视沈昔桃的话，继续咄咄逼人道：“我就骂他是狗，你就受不了？”

　　“疼。”

　　沈昔桃的骨头好像快被捏碎了。

　　魏庭贤赶忙松开了手，沈昔桃的手腕处出现了一圈红。他焦急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太生气了，我……”

　　他迈步想要靠近沈昔桃，沈昔桃向后退了一步。

　　魏庭贤的眼睛随着沈昔桃的步伐暗了下去，神情复杂，可是沈昔桃不想理会，也不想读懂。

　　“我没想弄疼你。”他懊恼地解释道：“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就好像他真的爱她一样。

　　沈昔桃的心里忽然特别堵，她的心脏好像被浸泡在了水里，没有氧气，无法呼吸。

　　“你会害怕吗？”

　　沈昔桃的声音都在颤抖，她质疑地审视着魏庭贤。

　　“当然会！”魏庭贤斩钉截铁地答道，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沈昔桃举起泛红的手腕，举到了魏庭贤的眼前。

　　魏庭贤看到了沈昔桃手腕的纹身，问道：“你纹身了？”

　　“是不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么？”

　　沈昔桃另一只手的食指划过纹身的一道波纹，“这里有一道消不掉的疤。”

　　魏庭贤身体一震。

　　还没等到他说什么，沈昔桃向他迈进一步，手腕距离魏庭贤变得更近，“你知道多疼吗？”

　　似乎觉得不够，沈昔桃步步逼近，“即使是磨过的刀刃也没有办法一下划破皮肤，”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指戳进了手腕，皮肤凹了进去，形成一个坑，“需要将刀刃切进皮肤里，再割开。”

　　“鲜血才会流出来。”

　　魏庭贤难以接受沈昔桃刚才说的话，他想要逃避沈昔桃的视线。

　　“看着我！”沈昔桃愤怒地斥道。

　　“你说不想我疼？”

　　“你觉得我疼吗？”

　　“你凭什么害怕，我当时一点都不害怕。”

　　魏庭贤无法回答，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出现的原因，他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其他办法解决的，可是他选择了最伤人的办法，逃避和冷暴力，酿成了那样的结局。

　　“我想弥补，让我弥补你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哀求着：“我爱你啊，我知道以前大错特错，但是我一直都爱你，我真的爱你。”

　　沈昔桃望着魏庭贤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从前那样。她透过魏庭贤迫切乞求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卑微地渴求一个答案。

　　这是爱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沈昔桃忽然就笑了，讥讽此刻的魏庭贤，也嘲讽当时的自己，只是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太荒唐了，哈哈哈哈哈”，沈昔桃笑得直不起来腰，“真是太荒唐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魏庭贤被沈昔桃的笑吓到了，他身体迅速绷紧，窒息的气息将她紧紧裹在里面，想要压制她。

　　沈昔桃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像一个疯了的女鬼。

　　难道不好笑吗？

　　她真的很好笑，十多年前是个笑话，十多年后依然是个笑话。

　　“我真的不懂。”

　　沈昔桃的眼泪再也框不住，涌了出来。

　　“什么？”

　　魏庭贤看着又哭又笑的沈昔桃，他也快要疯了。

　　“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你吗？”

　　“你冲着我招手，我就要像一条狗一样跑回你身边吗？”

　　沈昔桃慢慢向着魏庭贤走近，愤恨地瞪视着魏庭贤，“你喜欢的是我吗？还是当时为了你连命都不顾的优越感。”

　　魏庭贤大声地吼道：“我喜欢的当然是你！”

　　他的声音很大，就好像这样就是真的一样。

　　“我不信，”沈昔桃字字珠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不会走。”

　　终于，终于还是这样，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在逃避。

　　她一直在试图麻痹自己，魏庭贤是爱她的，他会离开是没办法。

　　这样才显得她没有那么可怜。

　　魏庭贤没那么喜欢她，才是真的。

　　她的情绪越来越崩溃。

　　“不是这样的！”魏庭贤感受到了沈昔桃崩溃的情绪，他再一次想要接近沈昔桃。

　　“我真的不懂，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啊！”沈昔桃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情绪，如洪流倾泻而出，她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高，“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能这么一点事都没有的出现在我面前呢？还要这么恶心地说你爱我，说你一直爱我。”

　　“你想让我相信什么呢？”

　　“我告诉你我不会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魏庭贤，你真让我恶心。”

　　“咚”，魏庭贤跪在了沈昔桃的面前。

　　“对不起，桃桃，真的对不起，我当时太小了，我真的是太小了，我想要去外面看看，我出去以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没办法，我心里一直都是你，可是我……”

　　魏庭贤想要去握沈昔桃的手。

　　“够了！”

　　沈昔桃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魏庭贤的手，“砰”，她的手拍到了门框上，骨头瞬间传来痛麻感。

　　魏庭贤乞求道：“在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了沈昔桃，我当狗好不好，我当你的狗，我愿意的，怎么样都可以，回来我身边吧，我只想你回来。”

　　沈昔桃垂眸厌恶地看着跪在脚边的魏庭贤，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打在魏庭贤被甩开的手背上。

　　“你真的让我恶心。”沈昔桃一字一顿道。

　　魏庭贤固执地看着沈昔桃，没有起来的意思。

　　沈昔桃顺势跪在了魏庭贤的对面，区别于魏庭贤的卑微，她漠然地回视，“那也就当我求求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眼前的沈昔桃让魏庭贤陌生，他这些年不是没有偷偷打听过沈昔桃的情况，得到的信息是这些年来没有听说过沈昔桃谈过恋爱。

　　所以，他一直认为沈昔桃心里还有他。只要他肯服软，只要他努力，沈昔桃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沈昔桃的人。

　　他故意待了一晚，就是想等沈昔桃发现他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心疼，那么他就会利用这一点点心疼。

　　得到想要的有什么错吗？

　　他也真的不明白，当初那么深的爱这么容易消失吗？

　　他明明还爱着沈昔桃，而那个当初为了逼他留下来自/杀的沈昔桃，不爱了。

　　两个人对立而跪，谁也没有想要退一步的打算。

　　“今天我们都太累了，也太激动了。”

　　魏庭贤先服软了，他伸手想擦去沈昔桃脸上残留的泪珠，沈昔桃明显地身体后倾加别头，躲开了他的手。

　　魏庭贤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但他不敢在表现出来。

　　他缓缓站起来，还是伸手想扶起沈昔桃。沈昔桃没有理会他的手，侧身站了起来。

　　“你好好休息。”魏庭贤厚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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