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猫如何饲养超级小鱼

　　事实上，冲矢昴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他知道那枪没有打中男人……赤井务武。

　　计划是两人共同确认的，那枪是他计算角度后不可能失手的，就连血包都是冲矢昴亲手做好放在帽子里的。

　　男人当时神情莫名地看着，似乎对于冲矢昴在各种各样事情上的熟练有些好奇。

　　“我在英国也没听说过你这样一号人，”赤井务武一边用着粉发男人安全屋里的药物和绷带处理伤口，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冲矢昴的眼镜，目光却带着几分锐利，“那孩子从哪找到的你？”

　　冲矢昴检查着帽子的情况，随口回答：“他母亲安全屋的阳台。”

　　赤井务武：……？

　　他设想过很多可能，赤井秀一找上了自己或者玛丽的某个线人，又顺势找到了对组织有所图的冲矢昴。或者他家大儿子原本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和美国的一些官方机构提前产生了联系。赤井务武不能否认这是危险的，但他又非常清楚：无论自己还是玛丽都不可能拦住赤井秀一。

　　只是确实没想过这个答案。

　　“他在阳台上发现了失忆的我，我怀疑我的失忆和组织有关，就是这么简单。”冲矢昴把帽子还给对方，语气平常得像是讨论天气一样。

　　赤井务武失笑：“这可算不上简单。”

　　他没提要见赤井秀一的事，一直躲藏下去是不可能的，赤井务武很清楚组织为什么追杀自己。无论如何，将他只有十五岁的大儿子卷进来不是万全之策……哪怕那孩子是赤井秀一。

　　“但秀一很信任你。”赤井务武若有所思。

　　冲矢昴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微妙：“……我还没向你证明赤井秀一活着的事。”

　　“哦呀，这倒是没错。”赤井务武一摊手，“但你也很信任他。”

　　信任到有些超出想象了。

　　或许赤井秀一本人都尚未察觉，身为父亲和某种意义上而言局外人的赤井务武感觉却十分清晰。阳台上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这种事任谁听来都值得警惕，哪怕正面不是冲矢昴的对手，赤井秀一应该还是能做到借机逃离或者联系玛丽的。

　　冲矢昴就更容易判断了，赤井务武轻笑着把用完的绷带丢在一旁，动作无端和赤井秀一平时有些相似，只是常用手存在区别。他当时但凡在巷子里泄露痕迹，都能给去过那里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冲矢昴带来不小的麻烦。

　　更别说把自己藏进安全屋又计划着假死的事了。

　　冲矢昴没再回答，只是观察着赤井务武的伤势。

　　防弹衣已经备好，替换的尸体也一样。冲矢昴没有预计到说服赤井务武的过程会如此顺利，甚至比他在酒吧外吸引梅洛等人注意力让男人离开花费的时间还要短。

　　真正棘手的还是赤井务武的伤。

　　包扎，防水措施，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抹除赤井务武必须要在伤口远未愈合、内伤情况不明的前提下入水，还要在没有后援的时候离开。

　　这是冲矢昴没法帮到他的一部分，即使准备了换气设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组织相信赤井务武已经死亡前，前往有足够设备的医院又太过冒险。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赤井务武一次次躲过组织追杀的能力，让他可以在这次计划里再次活下去。

　　冲矢昴收回思绪，用余光观察着不远处的组织成员，神情不变。

　　朗姆派来搜索下游尸体的组织成员是个身材高大的黑人，代号斯普科。他没有给其他人太多眼神，只和梅洛低声交流几句，目光触及冲矢昴时格外警惕。

　　被警惕的人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烟来，状似随意地点上，听两人议论自己方才那一枪的事。梅洛的说法和她汇报给朗姆的类似，依旧隐瞒了为什么目标会追踪自己的原因，只不过语气和她面对朗姆的谨慎与其他黑衣人优越感又不同。

　　斯普科，产自南非的甘蔗酒，和朗姆倒是同一原材料。冲矢昴望着河面想，比起梅洛和贝尔摩德，男性组织成员的代号似乎更有规律，只是不知道是各个如此，还是朗姆格外在意这些。

　　和对方说完话的女人匆匆走到冲矢昴身边。

　　梅洛一直在听着耳机里的消息，显然是和斯普科同时与在下游搜寻尸体的组织成员保持着联系。她和斯普科看起来同属朗姆麾下，组织成员间却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任可言。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女人甚至更偏向和自己共同隐瞒了部分情况的冲矢昴。

　　冲矢昴看了眼对方比被劫持后还要难看几分的神情：“人没找到？”

　　“找到位置了，但有点麻烦。”梅洛低声骂了几句威士忌后回答。

　　这里之前属于威士忌的势力范围，组织不得不在他背叛后舍弃这一基地。但显然背叛组织的威士忌对于清理自己痕迹没什么心得，加上刚才不算小的枪战声，几方势力包括官方机构都在赶来。

　　斯普科知道情况不对，他们只是定位到了尸体大致位置，没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只不过打捞需要时间。可要是现在撤退，目标的尸体落到其他势力手中，谁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泄露组织其他信息。

　　他决定把问题丢给直接参与行动的梅洛操心，后者知道自己解决不了，又不得不找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冲矢昴。没法否认的是，在刚刚那场混乱后，无论是梅洛还是其他黑衣人都不再会直接否认或者怀疑冲矢昴的看法。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伙死了。”梅洛说，“但总归确认下更好。”

　　冲矢昴瞥她一眼，轻轻呵了声。

　　那一枪是在众目睽睽下打出的，虽然多数血液跟着尸体一起喷进水中。但除非那家伙不是人类，否则不可能在被一枪爆头的情况下还活着，况且斯普科已经远远确认了那的确是具尸体。不止是近距离目睹一切的梅洛，就连远远观察的朗姆都没有否认。

　　比起冒险找回尸体，放任那家伙泡烂在水中不是什么坏的决定。除非他们要确认男人尸体上的遗物，并且那里面有组织在意的东西。

　　梅洛谨慎地看了眼几步外的斯普科，最后对着冲矢昴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自己可没有无事生非的意思。这是朗姆的命令，她和斯普科无非都是依命行事。

　　“尸体你们自己捞，”冲矢昴似乎看懂了她的暗示，没再追问，“我可不想再给自己找点嫌疑。”

　　他不直接接手，而是答应将碍事的人引开，同样是组织想要看到的，梅洛忍不住松了口气。

　　“斯普科继续打捞，梅洛，你去查浅香和威士忌的事。”

　　车内，朗姆的左眼依旧裹着厚重的纱布，却不妨碍他盯着电脑上，斯普科身上摄像头传来冲矢昴的影像。他当初带去杀死阿曼达·休斯的都是在美国的心腹，不止是梅洛，斯普科也在其中。

　　如果那男人身上真有和浅香以及组织相关的东西，斯普科同样可以带回来。况且，从冲矢昴出现到现在，除了贝尔摩德跟踪和发出邀请的几次外，梅洛和那家伙的接触有些太多了。朗姆不认为梅洛有胆子或者能力背叛自己，但还是谨慎些更好。

　　不过斯普科还是没能把尸体带回来，冲矢昴引开了原本聚集而来的势力，却不可能凭空拦住姗姗来迟的FBI和NYPD.

　　这里不是日本，组织无法直接在纽约街头和官方机构发生冲突。他只能将朗姆口中确认尸体身份的依据拍下：伤口，中枪位置，和朗姆推理及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斯普科硬着头皮发给朗姆，包括自己没有从尸体上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或者朗姆在意的东西。

　　已经回到医院的朗姆左眼在行动时一直传来疼痛，又因为愤恨的情绪有渗血的迹象。他神情阴骛地让医生重新包扎，只有看见尸体的图片时才感到几分畅快。

　　但想到斯普科一无所获的事，朗姆再次咬牙切齿。最碍眼的已经死了，威士忌和浅香可还没解决。他原本以为男人和浅香是一同行动，今天后者却从未出现。

　　是丢下了那家伙，还是逃出了美国？朗姆想到贝尔摩德的推测，那个英国人和浅香或许并非同行。后者可能性有限，男人也已经死了，如今浅香孤立无援……

　　手旁传来振动。

　　比起从前直接传达命令的机械音，Boss这些年更倾向于使用短信通知，只有必要时刻才会直接用机械音和他们对话。朗姆皱紧眉头，收起刚刚接到Boss的最新指令。

　　无论如何，在他彻底撤离美国前，必须解决威士忌。

　　*

　　冲矢昴观察着后视镜，原本跟着的车都已经被甩开，无论是组织还是其他势力的人。他敲了敲车门，听见后排座位被掀开，有人缓缓几乎是砸出来的声音。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因为方才动作扯到伤口后的吸气，最后是克制不住的轻笑。

　　“……谁说家庭车没一点好处了？”赤井务武说。

　　前排开车的冲矢昴却皱起眉头，他能听出来赤井务武在尽力忍耐，但远远不够。比起之前更为艰难的呼吸和方才迟缓的动作都能说明，对方的伤因为行动变得越发严重。

　　或许不止是因为行动。

　　将地点定在运河边是赤井务武的建议。

　　纽约足够大，能够满足假死和狙击距离又和组织有关的地点不止一处。冲矢昴当时找出地图定了几处地点，最后交给赤井务武决定。

　　毕竟真正冒险的是重伤的对方，冲矢昴坦然地示意不知为何盯着自己左手出神的赤井务武。

　　“如果我提前联系FBI或者NYPD，”赤井务武说，“到时候麻烦的可就是你了。”

　　冲矢昴笑了笑：“我觉得那群人还抓不住我。”

　　他也不认为赤井务武会这么做。

　　男人神情复杂，最后决定了这处仓库。

　　“下面有一条废弃通道，可以卡住尸体，也可以让我离开。”赤井务武因为伤势有些疲惫，但依旧解释道，“还能让随后跟来的人查到组织那处废弃基地。”

　　冲矢昴挑眉：“你去过那里。”

　　赤井务武没有回答，冲矢昴理了理因为忙碌有些散开的衣领挡住变声器，却也没有继续追问。比起重伤还敢回他安全屋的赤井务武，冲矢昴才是秘密更多的那个。

　　但思绪被后排人的声音拉了回来。

　　“组织那边没有查到我去过基地，大概是那个叫威士忌的家伙瞒了下来。”赤井务武咳了两声，声音很轻。

　　前排的冲矢昴再次皱眉，男人的咳嗽声不太对劲。想从水下离开，赤井务武不但需要放出准备好的尸体，还要避开组织的搜查潜行一段不近的距离。受伤时人的呼吸频率会加快，失血又会拖慢距离，为此冲矢昴尽可能准备了比预计更多的氧气。

　　但赤井务武的肺还是受了伤，冲矢昴加快速度，只觉得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答非所问：“你没有走告诉我的那条通道。”

　　“得去取个东西。”赤井务武努力地笑道，“我给浅香的东西是她能查出来的。”

　　什么是他会认为浅香查不到的，冲矢昴想，赤井务武同样没有答案的事。

　　“我得带你去远一些的医院。”

　　梅洛那份资料起了作用，冲矢昴很清楚究竟该将赤井务武送到哪里更安全。他没有往后看，一片漆黑下也看不清什么。

　　赤井务武却只是叹气：“但你要回去……”

　　借着刚刚“杀死”自己的机会，向组织要求更多资源，这才是一个杀手会做的事。原本的计划是先到冲矢昴的安全屋，赤井务武想，只可惜他当时还是没能完全信任对方。

　　秀一会很安全，那孩子也不会将这件事现在告诉还在怀孕的母亲。

　　赤井务武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连意识都开始涣散。

　　有他们……他……或许能找到自己发现的……

　　几声一听就是勉强支撑的窸窣，冲矢昴感觉到赤井务武的手越过车座间的缝隙，将什么递到了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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