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和

作者:譬如今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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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忧参半,夙夜多兴


      江珩惊诧于街市的灯火辉煌——明明此刻应该还在禁中,不应有行人上街。一面疑惑着,一面庆幸自己遇到好时刻,便于求医。

      但江珩幼时得病都由父亲请郎中登门医治,没落后得病浑身乏力只独自消磨,无力求医,根本不知道医坊所在何处,问人人不答,只能各处跑着,将这半个市都快跑遍,直到灯火即将消磨处显现一处飞檐。

      是医坊的匾子。

      医坊此时只亮着堂前灯,江珩喜极了,跨入堂中。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医女。

      “客官莫急,有何事请慢慢说来。”医女声音涓涓如流,但不影响动作。她此时已步至药箱前蓄势待发。

      “监司府上门客突然毒发,腹侧淤紫,命在旦夕,”江珩还有些气喘吁吁,“是旧毒复发。”

      医女听罢蹙眉,她扶伤不过两年,仅两年间见过类似症状就不下千人,便回江珩道:“公子且莫急,此毒可解。”

      江珩抿唇点头,心想真是天时地利。只听得一阵算盘似的碰撞声,医女便找来了速效药丸,用瓷瓶装了道:“一次一丸即可见效。”这时江珩才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又急出冷汗。

      “无妨,公子且先用,药钱来日补上即可。”医女看出江珩窘迫,速速将药包好呈给江珩。

      江珩躬身致谢,待跑至府门前,侍卫正候着,似在责怪江珩太晚回来,但江珩无心操理。进门后,他便跑至偏房。

      男人已然不省人事,江珩将瓷瓶掏出,倒出一粒喂给他。这时江珩才用手探他脉息,所幸无事。江珩舒一口气。

      虽然江珩一直都在怀疑此人,但也只是设防。若此人真是义士,真为保他也大有可能。他是不愿眼睁睁看着此人不治而亡的。此人也是跟着他的耕夫,这人是信他的。

      雾霭晨曦,不知不觉已是六更。再有两个时辰,他就要乘轿子去殿试。

      男人有苏醒之兆,但江珩思虑缠身没有察觉。待男人睁眼,看见江珩正守在旁边,面容憔悴,不由得百感交集。

      “多谢公子……相救。”男人有气无力道。

      江珩又惊又喜:“无妨便好……只是此毒隐患太大,若我进宫殿试,兄长恐无人照料,江某实在难以放心。”

      “哈哈……我已是将死之人,今日回魂是托公子的福罢了,若我死去……也是命数。”男人显得十分平静。

      待男人喝了水,精神便恢复大半,他突然对江珩道:“公子,鄙农先前只唤做阿喜,公子为又一予我新生之人,请公子赐名。”

      江珩自己都是未冠之人,更别提给别人取名这样严肃的事情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袭得有些疑惑。

      江珩道:“兄长不辞辛劳一路相护,江珩救助也是理所应当。”对视间,男人眼神异常诚恳,江珩发觉难以推辞,便接着道:“既有小名阿喜,那么随喜再添个承,唤承喜好了。”

      男人笑道:“傅承喜,甚好!”

      江珩心中一沉,面色不改,也笑道:“兄长姓傅?”

      傅承喜答道:“是了,予我第一新生者,正是湘国师。”

      江珩突然感觉一切都合理起来,微笑问:“哦?那么国师应是爱民如子。”

      傅承喜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顺着说道:“自然。国师不但抚恤我们这些弃民,还对我们多加优待。”

      江珩心中只冷笑。此人要么是撒谎要么就是被蒙蔽了。既然在傅琴湘那里能安居,又为何随无地苦农一路西行吃尽苦头凿井引种去耕锄?不论何种缘由,此人定是傅琴湘所派,混在耕夫中,倒是以假乱真。

      “那自然是极好的。”江珩道。

      “国师也在招揽天下贤才,她……”

      “宣天颂江氏入殿参考——即刻启程——”两人的闲聊被门外一声打断。

      江珩拍拍傅承喜肩膀,自己则意欲起身。快要站起身时,江珩衣角被牵住,他回头。

      傅承喜定定地看着他,道:“公子是否愿作国师臂膀?为国效力,安佑苍生?”

      江珩眼神由关切迅速转为冷淡,缓缓道:“恕在下已有约定,无法兼顾。”他顾不得被揉皱弄污的那片衣角,挣脱开,将药托付给侍仆,意欲跨门。

      身后“扑通”一声,傅承喜已然摔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至跪姿,哽咽道:“请公子三思!”

      江珩循声回头,男人身下已是一片血池。但这男人中的是内毒,不应有外伤。他瞟向木榻周围,果然有一处被褥中露出寒光。

      江珩表情不由得变得嫌恶,此人大抵认定他善心横溢,想借以利用才出此对策。

      “江珩速来!过时不候!”差官一袭红衣一边喊着一边进门找他,这是辅侍的差官,府里的人看看郭政的脸色,见他没有怒色,便都按捺不动。江珩怕自己再被这壮汉控制住,叫门口侍仆来扶,自己则随着差官向轿子走去。

      郭政在门口立着,不似初见那般气宇轩昂,这时面对着赵宸的人,他还是有些败下阵来。

      江珩拜别郭政,谢了他赏识之恩,再次承诺自己定会相报,说罢便登轿。

      “方才非有意呼名冒犯。辅侍算到国师会使离间之策,特意吩咐我前来解围,还望公子恕罪。”一旁骑马护送的差官道。

      “江某感激不尽。”

      路过医坊,江珩将郭政所给的碎银掏出一半,托差官给了医女。

      轿子的宫铃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喜悦,那是他的青云端。

      —————

      “如何?有无进展!”

      “还是不见总督!”

      “这可真是麻烦事……”

      “还是先顾顾自己吧!”

      “总督该不会……”

      “住口!”周则大喝一声,全队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疑惑且幽怨,但当看到周则时,他们眼神变得忧伤——少年右眼已血肉模糊。

      “你们且要知道少府与总督同时离散,两人应互相有个照应。再者,他们作战经验与我们乃霄壤之别,我们既能活着撤回,想必他们二人更能排除万难。”周则不过十五,声音虽稚气些,但却字字有力。

      哭嚎的人听了这话也都渐渐歇了,王笙早就注意到人们的骚乱,待替其他弟兄包扎完毕后也一瘸一拐地走来。

      “小弟好生歇着,待我们在此地整顿完毕后同去横刀山。”王笙说着,不断观察周则伤眼。

      周则不自在地扭头避开道:“瞎就瞎了,沙子兵的鹰猛了些,活着就是成。”

      王笙轻叹一口气,将药塞在周则怀里便离开了。

      —————

      绿茵之地,沙芥塞兵马如泥。目测耳闻,竟五倍于飒沓骑。向使飒沓骑三千精锐,以一敌三,终难与之抗衡。

      屏息凝神间,空有长鸣,掠闪电簇簇,定睛而视,其为鹰也。

      飒沓骑行踪暴露,鸣金退返。

      —————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沙芥塞交战,此前大昭一向以金银财宝为贡,维持了近四十年,如今皇帝突发召令攻打沙芥塞,实在不知是攻敌还是攻己。先前只知沙芥塞马背无敌,现下倒是又知道了此族以鹰为探,以奇袭战法击垮了飒沓骑精心布好的棋。

      金樽在朝堂上挥动,染着民众的泪,浸着将士的血,酣畅香甜。

      —————

      晓寒尽与赵佩鸣走散,此夜迷雾朦胧,辨不出方位,晓寒尽只能策马向一个方向打直跑,他此时已失血过多,脱了力趴在马背上。不知跑了多久,远处似乎有灯火之影,晓寒尽自嘲幻觉出现,便彻底昏死过去。

      红色的,燃烧在雪中的是腊梅……不,是桃花,可是桃花为何开在隆冬?真是古怪。不过,还活着也算是怪事,这样想来,也就不怪了……横竖都是一死,偏偏却生得苟且。雪,雪一滴滴的,为何如此烫。

      晓寒尽皱眉,猛然睁眼。

      这一举动吓着面前人,这个十六七的男孩表情惊愕,眼中闪动着不安,拿着热巾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晓寒尽意识到自己表情过于狰狞,阖眸道:“我并非有意吓你,实在抱歉。”

      男孩看他并无恶意,放松下来,转身喊父母进来,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年逾知命的老人,他们端着汤药放下便离开了。

      男孩端了药,用勺子舀了,放在唇边探探温度,确认适宜后,轻轻将勺送到晓寒尽唇缘。晓寒尽感受到一丝温热,喝下,随后睁眼。

      男孩长相与中原不同,尤其是瞳色,有些淡淡的橘。晓寒尽不觉看呆。男孩偏偏头,避开其目光,嘴里念叨着晓寒尽听不懂的话。

      “小公子所言为何?可否再说与在下听?”

      男孩摇摇头,在木柜中翻找出一摞糙纸,一页页寻找,最终向晓寒尽举起一张纸,其上是歪歪扭扭的字——我为疆人,不懂汉话。

      晓寒尽实在被那字逗笑,心觉有趣,伸手把那沓纸要来,自己翻看。他的笑凝固在最后一页上。那张纸写得最密,上面赫然几行字——若有将士被其所救,勿要失礼。若有新语,但请授与该公子,以助后世军将。二百三十七属。

      晓寒尽抬头看看那男孩,男孩正看着他,眼神温驯柔和,神似家兔。

      其实晓寒尽是个多话的,健谈且耐谈,但碰上这么个语言不通者,自己也就一夜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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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喜忧参半,夙夜多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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