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梨酥

　　虽然环素不甚理解姜越离的做法，但是主子吩咐了，她自然要去办。

　　只是等她到了摊子前时，那少年正认真的写着一幅字，环素虽然认字不多，但这幅倒是都认识：“守得云开见月明？”

　　少年不过只写到了“开”字，听到有女子出声读了出来自己写的字有些惊诧的看了过去，不想竟还是个熟人。

　　故而他本能的看了看环素四周，却并未看到心里想的人。

　　环素见他到处张望，就是不看自己不禁有些气恼：“我说这位小郎君，你真的是卖字画的吗？怎么客人来了你不询问客人反而到处乱看？”

　　少年被环素这么一呵斥也发觉了自己的失礼，便道：“姐姐莫恼，在下只是看到姐姐以为恩人也在这里罢了。”

　　环素打量了他一会儿，略微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他也想见自家小姐？真是痴人说梦。

　　心里腹诽着，环素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些可够包了你的字画？”

　　少年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但想着一个丫鬟怎么也不可能拿着十两银子来买字画，多半是姜姐姐让她来买的，便道：“自然是够的，不过需要等我把这幅字写完。”

　　环素不客气的道：“那就快些吧！”

　　少年闻言拿起笔把最后几个字补齐，后将其放置在一旁晾干，随后开始打包其余的的字画。

　　环素本来略有些无聊的站着，待看到他卷起的一幅画时突然顿住：“等等，我看看这画？”

　　少年卷画的动作停住，随后听话的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环素转着画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你这画，该不是在模仿我们小姐的吧？”

　　少年听闻环素的“小姐”二字眉峰微挑，随后道：“却有其意，只是在下画技拙劣，比不上姜小姐。”

　　环素这才把画递了回去，语气也好了几分：“我们小姐可是有江城第一才女之名的，普通人自然是比不过的，你也不必过度惭愧。”

　　看来这人眼光挺不错。

　　等少年把所有的字画卷好后，环素便抱着画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在这儿也摆了两三日摊了，虽然今日挣的不是最多的但却绝对是卖的最快的，而且买他字画的人还是姜姐姐，这心里自然十分的高兴。

　　就在他愉快的收拾着摊子的时候，一个粗衣汉子走了过来：“哟，小子，今天生意不错啊！”

　　少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粗衣汉子在他对面坐下打趣道：“那丫头是不是宣平侯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啊？”

　　少年不悦的哼了一声撤下了桌布。

　　粗衣汉子看着他这副欠收拾的表情嘲讽道：“怎么？如今不是低声下气和我借钱的时候了？早知道就不借给你钱，让你继续去深山里挖野菜吃吧！”

　　少年这才正眼看他：“我可是连本带利的还你了。”说着踢了踢凳子示意他起来，别挡着他收摊。

　　不想粗衣汉子一个利落转身，不仅没起来，还靠在了他的桌子上：“你这小鬼，就应该被好好的饿几顿，不过我这可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关于姜小姐的？你不想听听？”

　　少年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他旁边坐了下去：“姜姐姐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粗衣汉子看着少年啧啧了几声：“要不是你们相差年岁太大，我就真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了。”

　　少年被他调侃的面红耳赤：“你别瞎说，姜姐姐只是姐姐，你不要这么污蔑我们。”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激动什么？你这样可成不了大事。”

　　粗衣汉子看够了少年的窘迫，这才说起了上午发生的事情，不过说完了他也只是一阵可惜那盆金枝玉叶：“那么大一块墨翠，我以前跟兄弟们挖原石都没见过几块，她说摔就摔了，可真是败家娘们。”

　　少年关注的点却不同，只觉得姜姐姐可总算是脱离了那糟心的男人，只是以后姜姐姐又有什么打算呢？而且……如今的她，可谓是群狼环伺。

　　可是他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

　　粗衣汉子见少年不接自己的话，多少有些无趣：“好了好了，看你今天没饿死我就放心了，醉红楼的姑娘还等着我疼她们呢，爷就不陪你玩了。”

　　说完粗衣汉子大步走了，少年不悦的喊了一声：“你别玩的太出格啊！”

　　粗衣大汉一边摆手一边道：“放心，爷有的是分寸。”

　　少年见大汉走远了才拿起条凳放在了桌面上朝一旁的客栈走去。

　　而另一边的环素把那些字画交给姜越离后，便打算出门去打听这少年的事了，不想她刚要下楼就看到少年单手抬着桌凳进了客栈，并熟练的将桌凳放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环素见状急忙贴墙藏了起来，等那少年进了后院才走了出来找掌柜的问话。

　　环素作为姜越离的大丫鬟，这些年行走在外几乎能代表姜越离了，掌柜的听她问那少年，立马事无巨细的介绍了起来。

　　“那小郎君叫青凤林，听说是今年参加科举的举子，只是家里穷，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求我给他一份活干，让他在科考这段时间有口饭吃。”

　　“我看这孩子可怜，又是读书人，便让他帮忙喂喂马，打扫一下马圈什么的，不过后来这孩子好像是从朋友那里借到了钱，白天就在门口支个摊子卖字画和读书。”

　　“东家让环素姑娘来打听，可是其中有什么不妥？”

　　环素听着掌柜的回话摆了摆手：“没有什么不妥，你们不用多心。”

　　说完环素便转身上楼去回话了。

　　今日的姜越离虽说是来查看生意的，但是到底是刚刚和离，哪有心思真的看账本。

　　最后囫囵的翻了翻便把目光落在了环素拿上来的字画上。

　　一旁候着的环翠见她有意要看那些字画，立马喊着新叶和她一起去展那些字画。

　　这些字画大小不一，小的有一尺，大的有三尺，非两个人无法展开。

　　这展开的第一幅字便是少年刚写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姜越离看着那幅字眉目微动，这可真是太巧了，她现在的境遇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

　　而且这字也是写的苍劲有力，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底绝对练不出来，况且这字细看，竟还隐隐有种汹涌澎湃之势，实在是漂亮。

　　写到这个程度，就算不是什么大家，这字也足以受人追捧了。

　　姜越离其实并不怎么懂书法，但是这字她看着就是觉得顺眼：“环翠，快打开别的看看。”

　　环翠闻言行了一礼便和新叶一起将其他的字画打了开来，这其中有句子，如“天生我材必有用”；也有字，如“忍”；自然也有词，比如“国泰民安”，这哪一幅拿出来都能卖个三两以上，甚至更多。

　　环翠和新叶一连展开了几幅字，这一次展开竟是一幅画，只是这话一展开，环翠的脸色微微一变，姜越离也有些震惊的睁大了眼。

　　新叶不认识字，看着环翠和姜越离的表情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幅画，只觉得上面画的花除了甚美，也没什么特别的。

　　姜越离和环素却是懂得里面的乾坤的。

　　姜家也就是从姜越离的爷爷那一代才开始做生意的，在往上家里都是目不识丁的农人。

　　甚至是姜富自己也没读过多少书，这种环境要培养一个“才女”可以想象有多不切实际。

　　但是姜富很需要一个才女女儿帮助自己跨阶层，那就只能另辟蹊径，就连姜越离名字也不是随便取的。

　　前朝的才女皇后名为南离，姜富就给女儿取名越离，意在超越前者。

　　如果吟诗作赋太难，那么作画便要好入门的多了。

　　加上姜越离自己喜欢画画，竟是真的在这方面有了不少的成就，其中最让人夸赞的便是她的以字入画之能。

　　这么说吧，当年帮她夺得江城第一才女的那幅画就是她以整篇经文画的佛像。

　　那上面的每一段经文不仅没有出错断句，而且还排布的十分合理，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成品更是不失佛像的庄重与慈悲，其中的技巧在往后的几年都在被人夸赞、追求与学习。

　　而她们如今看到的这幅花图亦是这种画技，只是这上面的文字是《洛神赋》的一段。

　　其实姜越离的以字入画全是因为年幼的时候学那些诗文觉得晦涩难懂又太过于催眠，那些文字看着看着最后就成了歪歪扭扭的画了，到最后学画的时候，便异想天开的用诗词开始作画。

　　这么一画她反而因为时刻都在想这首诗词能做什么花，而爱上了读书识字，只是她始终在诗词上不通一窍，最后也只能卖弄卖弄画技了。

　　让环翠和新叶把字画一一收好后，出去打听那少年的环素也匆匆的走了回来。

　　姜越离听着环素说完，峨眉微挑：“那少年刚来没有钱？后来和朋友借到钱了？”他在京城有朋友？

　　环素应道：“掌柜那边是这么说的。”

　　姜越离闻言陷入了沉思，要知道这少年可是拿走了她的珠钗和玉镯的，只要有门路当掉不可能没有钱。

　　又想到那少年后来有钱了，姜越离又不免猜测是不是因为那少年后来当掉了她的首饰？毕竟人心难测，她难免会有些顾及：“环素，这些字画你花多少钱买的？”

　　环素回道：“可花了不少，有十两呢！”

　　姜越离听的惊诧：“十两？他就卖给了你全部？”

　　“啊！”环素被姜越离这么一问，难得有些发懵，虽然她家小姐的画曾经卖出过千两高价，但那少年怎么也是个无名之辈，有人买他的字画就不错了。

　　姜越离一时听的神色难辨，可是她也不好说要见这少年，最后只是吩咐环素，让掌柜的多照应一下那少年。

　　其实那少年能十两银子把所有的画都卖给环素，就可见品性应该不差，但是那日假山上的事，多少让她有些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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