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客

　　成莲叙回到家，家政阿姨正在收拾地板上的碎玻璃。他闻到了酒精和呕吐物的味道，许苇趴在岛台上默不作声。
　　“回来了。”林阿姨对他露出勉强的笑容，“今天太太心情有些不好。”她道：“这边很快就收拾好，要不要先吃晚饭？”
　　成莲叙摇头，走向许苇。
　　许苇听到有人靠近，支起身体。
　　“你猜你爸干了什么？”许苇面色苍白，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哈哈，他居然把那个女人带了回来，是不是我不过问他的事他就当我死了？”
　　“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感情，但现在直接让人骑到我头上来，几个意思？”说着她大力拍着台面，上面揉皱沾了酒渍的照片和资料被狠狠压在她掌下。
　　照片有女人的单照，还有和成尚博的同框照，看角度应该是抓拍到的。
　　成莲叙默然，许苇大概是雇人调查了。
　　“好啊。”许苇咬着牙，“我不稀罕他，我就是要让他找的女人只能当小三，想离婚，哼！没门！”
　　忽然她一把抓住成莲叙的手，“小莲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你也不希望其他女人进入这个家的吧？”
　　面对满身酒气又一惊一乍的母亲，成莲叙只道：“少喝点，早些休息吧。”
　　“外面来的女人肯定会对你不好的。”许苇双手拉住成莲叙，“你爸这么做就是想把我逼急，要是我同意了，不仅是那个女人赢，他也一定会把你抢走的。”许苇把儿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到时候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和她讲什么话估计她都听不进去，成莲叙也不想她刚消停又闹起来，于是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今天解决不了的事不要想那么多了。”
　　林阿姨那边已经收拾好地板，打开厨房的炉灶。
　　“太太先喝点醒酒汤吧，小莲刚回来还没吃饭呢。”
　　许苇似有些发懵，“对哦，小莲你还没吃饭吧，肯定饿了。”
　　成莲叙坐在餐桌前和母亲一起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饭。
　　饭后林阿姨扶着许苇回房间休息，成莲叙收拾着那些被许苇弄乱的照片和资料。他捡起一张信息表，上面是一些那个女人的基本信息，年龄，出身，工作地，什么时候和成尚博接触的……成莲叙边捡边扫着这些资料，忽然他停下，一张资料上有手写补充。这个名叫谭雨燕的女人因为工作调动，到了本市的总公司工作，是今年三月份的事，她还有一个女儿一同来到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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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成尚博都在加班，晚饭只有谭雨燕和谭盈母女俩。
　　看着吃饭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母亲，谭盈问：“妈，最近是没休息好么，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就是有点心烦。”谭雨燕摇摇头，“没事。”
　　今天一到公司谭雨燕就感觉部门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中午吃饭的时候更是听到了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谣传吧？”
　　“在外面这种事也不少见啊。”
　　“诶，你们见过那边的那个成总吗？
　　……
　　只言片语听得谭雨燕眉头紧皱。她和成尚博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是，怎么会传到公司里来？
　　同部门的年轻员工小眭端着餐盘坐到谭雨燕面前，小心说道：“好像传出了些不好听的事情。”
　　小眭是新来不久的员工，正好在谭雨燕手下做事，平时性格大方，二人相处的比较好。
　　“说燕姐你……和甫瑞那边的成总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有这些业务的。”
　　谭雨燕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沉声道：“和甫瑞那边的业务往来不是一直都有么，怎么到这会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小眭纠结道：“这个是当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但是流言什么的，就是越夸大越吸引人，找他们对峙，人家大可一句‘我也是听说的’糊弄过去。”她叹气：“姐，你也先别生气，经理也不糊涂。”
　　谭雨燕看着餐盘里的午饭索然无味，问道：“这话，是今天才传出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对啊，奇怪，干嘛突然就传出这种话？”小眭也疑惑起来，“是不是对家搞鬼啊？”
　　谭雨燕摇头，“不太可能。”
　　造谣瞎说就算了，关键是还刚好说对了对象。谭雨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白这时不光彩的事，暴露出来就是会落别人嚼舌根的下场。但她还是希望，这件事就像它见不得光的属性一样，暗地里发生，结束便好，何必被特意拎到光天化日之下遭唾弃痛恨此事的人乱踩一通呢。
　　下班时分，谭雨燕还有点收尾工作，她打算先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处理。等她回来的时候办公室还有两个没有走的女员工若无旁人聊天。原本打算进去的谭雨燕听到她们的话语时停住了步伐。
　　“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啊，那边成总的老婆都找到公司去了，听说是闹的挺厉害。”
　　“哎哟，这边这位可真沉得住气。”
　　“可不是，她刚来的时候你不看看隔壁部门那几个男人看他的眼神。”
　　“长得好看的女人果然到哪里都吃香。”
　　“哎哎，听说啊，谭雨燕以前还做过陪酒女呢。”
　　“不是吧！真的假的？……难怪这么有手段……”
　　“请你们说话注意点。”谭雨燕冷声打断她们，两个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女员工一个激灵抬头，流言的本尊就站在她们身后。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听来的，以为传谣不负责任就可以随便说吗？”谭雨燕厉声道。
　　两个女员工悻悻低头，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了办公室。
　　谭雨燕坐回工位，太阳穴一阵钝痛。她们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在会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她不觉得丢人，那是那时候她能挣钱的最好选择，不这样的话她根本还不起债务，她唯一的女儿也留不住。这些应该埋在地下发霉腐烂出陈年旧事忽然被人翻到阳光下暴晒，谭雨燕心中灼痛起来。疼痛过后她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能不惜一切查到这些东西的估计只有一个人。
　　“盈盈。”谭雨燕的思绪回到当下，“你最近在学校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谭盈从饭碗中抬起头，“没有啊，我在学校挺好的。”
　　“那就好。”谭雨燕喃喃。
　　“是有什么事？”谭盈问。她其实察觉到了谭雨燕的隐忧，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母亲在担心什么。上次成尚博被妻子打伤来这边的时候，谭盈就意识到了事态已经进一步发展。谭雨燕这两天的状态已经告诉谭盈，公司，或者说外面已经发生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谭雨燕夹了块牛肉放到谭盈碗里，“学期过大半了吧，什么时候考试？”
　　“大概是七月初考试，还有十多天呢。”谭盈说。
　　“嗯，那看看暑假要不要找个地方玩。”谭雨燕微笑。
　　“好啊。”
　　天气炎热，谭盈现在午休只想在教室里吹风扇，不想到处乱跑，而且要应付期末考试，整个人活动范围也小了很多，除了教室就是食堂。中午吃完饭谭盈去小超市卖了根碎冰冰坐在远处的大樟树下，房希没来，她只能一个人吃两段冰。
　　远远地，有个人朝谭盈的方向走来。谭盈没注意，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想见你一次还挺难。”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谭盈抬起脸，接着猛地站起来。
　　成莲叙抱着胳膊站在谭盈前面，树冠漏下来的光斑在他身上游移，那双被映得半名半暗的棕色眼眸盯住略显慌乱的少女。
　　“你看什么？”
　　“我……看看房希来了没有。”谭盈胡乱回答。
　　按理来说看到成莲叙没必要紧张，可自从上个星期楼梯口一次偶遇，谭盈察觉到成莲叙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远和之前不一样，心里就警惕起来。之后在学校远远看到成莲叙，谭盈会迅速走开或者假装没看见他。前两天更是听成尚博说起他的妻子又去公司找他，非得让他颜面扫地的架势，他担心他的妻子会找谭雨燕母女俩的麻烦。成尚博之前就和妻子约定过，不找她们的麻烦，照现在的情况下去怕她会乱来。
　　大人那边的事情谭盈帮不上忙，但这边只要能避免麻烦她尽量避免。还好，原本她和成莲叙的往来就不多。
　　谭盈赶紧平复心情，成莲叙应该还不知道她是谁，问到什么的话想办法搪塞过去再说。
　　“你找我有事？”谭盈问。
　　“你最近好像不想见我。”成莲叙上前两步逼近谭盈。
　　“没有啊，最近不是在复习嘛，我觉得大家都挺忙的。”谭盈后退一步，手里的冰冻的手心一阵恶寒。
　　“你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谭盈再退开一步打算绕路。
　　“等等。”成莲叙叫住她。
　　谭盈停住，没有回头。接着她听见一声轻叹，成莲叙低声说：“你走吧。”
　　咯噔一下，谭盈心里某个答案落地了。她不敢再作停留，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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