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

　　“就这事啊。”杨悦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多大事呢，不就是带孩子嘛，回头你们把她的资料发给我，我去生活中心把她挂到我名下。”

　　“谢谢悦姐！”许凌霜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

　　严绮贤也跟上：“那丫头对我们真的很重要，麻烦您了！”

　　杨悦的眼眶有点红了：“从前我一直说许凌霜绝对是我带的学生中最不靠谱的一个，不过现在我看你会是最有出息的。时间过的真快啊，我刚接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还那么小一只，不到我肩膀高，这一看都比我高出一个头了。”

　　“这还没开始喝，怎么就整上煽情的部分了。”许凌霜的性格导致她过去受到杨悦的训斥偏多，这么感性的文字还是头一回听到，“我就叫了你一声姐，以前也不是没叫过，不需要这么感性吧。”

　　“你个榆木脑袋！好不容易想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就出来破坏气氛。”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大小姐逼了回去，“你们这次出的任务，很危险吧。”

　　“嗯。但是具体情况不方便细说。”严绮贤想到未来可能马上要经历的事，眼里放光，“如果跟我预想的一样，那么……”

　　“停停停！”许凌霜夹了一大筷子菜叶子塞到严绮贤嘴里，“多吃点蔬菜补补脑子，吃饭的时候不要想你的那些破工作，太倒胃口了！”

　　许凌霜并不担心严绮贤会把任务的事往外说，她们在接任务之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对保密事项守口如瓶什么的是基操。

　　她的想法特别单纯，就是想好好吃顿饭。那么多好吃的别浪费啊！

　　杨悦调转了话头，说起自己现在带的学生。他们虽然没有许凌霜能闹腾，却也着实给她惹出了不少麻烦。想起从前虽然有许凌霜，但怎么说刺头就这一个，现在的小孩平均下来每一个都不及许凌霜，但胜在人多啊！常常是这边处理完处理那边，那边处理完发现后面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排着队等着她收拾。

　　“你们都不知道，没有你们的这几年离，我掉了多少头发！”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悦已经喝多了，其他人根本拦不住她。

　　“看看！看看我的头发！”杨悦说着，把所有的头发拢成一束展示给众人，“我上班之前那么厚的头发，就剩这么薄薄的一层了！”

　　“这该死的工作！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愣是如杨悦同志这般为人师表的人才也遭受不住工作的摧残，变得愤世嫉俗。

　　许凌霜用手机帮她记录下了这难得的一刻，憋着笑转发给杨悦。严绮贤目睹全程：“你也不怕她就行了满世界追杀你。”

　　“那我躲着她不就行了？左右我们不过再在这里呆两天就要走了。”许凌霜不以为意，“不过她肯定会记仇的，让她记着吧，等我们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当面给她赔罪。”

　　也算是留下了点必须回程的念想。

　　杨悦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手拉着许凌霜一手拉着严绮贤，语重心长同时声泪俱下：“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遇到危险了就跑，别为难自己。你们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还没到你们这些小不点冲锋陷阵的时候，地下城里有专业的军队，天塌了还有他们撑着……也不知道许傲雪那孩子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们这种不成熟的小队去接外出的任务，万一出事了都不一定有人来得及接应……”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感觉她在骂我们。”许凌霜冲着严绮贤努努嘴，小声地说道。

　　“她是太了解我们了。”严绮贤扶了扶眼镜，正色道，“等会儿叫两个人来把杨姐带回去吧，咱俩自己走的估计都费劲。”

　　“我看行。”许凌霜赞同。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许凌霜还没睡醒就受到了来自杨悦的电话轰炸。

　　“你个小兔崽子！”杨悦的咆哮声从听筒另一边传了过来，震得许凌霜的耳膜生疼，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不少。

　　“杨姐，大早上的不要动怒，对乳腺啊肝脏啊都不好，年纪大了要珍惜自己的身体。”许凌霜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嘴巴已经开始“突突突”地往外输出了，“这是多宝贵的记忆啊，这边建议你保存下来，可以细细回味。”

　　“许凌霜！”

　　一嗓子把床上的人嚎醒了。

　　“诶，姐，我还有事，回头再聊。”没有给杨悦继续输出的机会，许凌霜赶紧挂了电话，生怕在离开之前耳聋了。

　　这应该是不能报工伤的吧？

　　首都地下城的医疗设施很完善，体检昨天做报告今天就能出。

　　嗯，跟刚回来的时候比胖了两斤，好在马甲线没掉，不然又要重新回功了。这一个月休息得太舒坦，人都懒了不少。

　　“小严，过来一趟。”许凌霜把报告收好，单独把严绮贤喊了过来。

　　“首领给的资料很有限。”严绮贤入侵了研究所的网络，把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的内容都告诉了许凌霜。许凌霜确实没有料到，他们偌大的一个研究所，对于病毒的研究竟然才堪堪五页材料，其中两页还是外貌描写。

　　“许傲雪这点倒是说的没错，一锅的酒囊饭袋，看来还是给他们的生活条件太好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这么糊弄工作。”许凌霜把全部内容草草看了一遍，毫不客气地说，真是一点有用的内容都没有，“你说的‘有限’还是太委婉了，简直是一堆垃圾。”

　　“我也这么觉得，甚至还不如我们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现实的僵尸有用。至少我们还是近距离接触过实体的。”严绮贤和许凌霜的观点高度统一。这要是她在研究所里有话语权，这些家伙早就被开除了。不，仅仅是开除的话太便宜他们了，还是发配到发电厂里踩单车吧。不让他们体会一下没有那个并不算灵活的脑子以外他们什么都不是，甚至连赚足每日生活的吃饭钱都难。

　　“许傲雪天天护着那帮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点能力。要不然我们去外面抓两只僵尸回来给她做素材。”

　　“或许那些老研究员们看到这玩意直接吓的脑梗死过去，回头你俩的关系还要更紧张一步。说你一回来就把她的心腹给弄了，篡位之心路人皆知啊。”严绮贤跟她开着玩笑。

　　“就这破地方，谁爱要谁要，她自己守着当块宝，反正在我看来这里什么都不是。”许凌霜嗤之以鼻，就算不看她和许傲雪之间的矛盾，她也觉得这个地方已经烂透了。上位者歌舞升平，底层人只能卖力气生存。就算是“一视同仁”般接受了教育，实际上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平庸者延续平庸，天资聪慧者易成为众矢之的，只有世袭的权力被认可。

　　这是许傲雪坚持的世界，许凌霜唾弃，却深感无力。应该发生些改变，但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只看着普通人们力竭，身死，然后又有无数的普通人抢破头挤进来。

　　“要轮估计也轮不上你，还有不少元老对着首领的位置虎视眈眈，要不是雪姐杀伐果断，真敢血刃，说不定首都地下城早就易主了。”严绮贤知晓许凌霜对地下城的厌恶，可她们说到底还是享受了不少这里的便利，“眼下我们只能处理好问题，其他的慢慢来吧。”

　　“嗯。”许凌霜想到即将面临的未知的工作，脑仁生疼。

　　“今晚好好休息吧，我看你都可以cosplay熊猫了。”

　　许凌霜眼下乌青，焦虑的不轻。

　　“别担心，不还有我呢吗？”严绮贤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不信别人总该相信我的能力，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可不见得。”许凌霜笑笑，“我没事。”

　　“我先回去了。”

　　“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严绮贤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爸爸妈妈对她都很好，几次跟着她回家的经历都让许凌霜很羡慕。如果她也有爱她的爸爸妈妈，说不定现在是个快乐的普通人。

　　第二天一早，小队所有成员在大门口集合。

　　许傲雪提前打过招呼，巡逻队赶在她们离开前匆匆赶来给她们送了一套通信器。据说是临时改进的，防水性能极佳，可以通过水下1000m的压力测试。许凌霜对此表示怀疑。

　　小队第二次出任务，这回没有外人，全都是自己人，气氛还算轻松，开着改装过的装甲车哼着小曲儿就上了路。

　　“我们像不像在旅游。”向微打开天窗，头探出去迎着风，感受自然的味道。

　　“把窗关上，都是烟尘。”许凌霜把向微刚生出的浪漫细胞掐死胎中，“你要是想呼吸道感染，我给你找根麻绳捆车顶上你慢慢感受，别拖着我一起。”

　　“不必。”向微缩回脑袋，麻溜地关了窗。

　　她们走的大路，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人，偶尔路过还有人的幸存地，也都已经被尘土遮挡得像个土包，乍一看完全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有点条件的人都躲到底下了，留在地表的人能活着已是万幸，并不奢望多好的生活，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他们听到车轮碾过石子道路的声音会出门，站在门口观望。眼神空洞，不呼喊，不求救，似乎知道这是无用之举，不再抱有希望。

　　女孩子们的共情能力很强，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总要难过上好长时间，车中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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