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

　　新的一周，新的考试。

　　每天早上，程翘言的桌子上都会有一份早餐，雷打不动。

　　即使程翘言跟乔楚说，唱片店老板群哥已经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驻唱费，他已经摆脱经济危机。

　　乔楚仍然坚持给他带早餐。

　　除了群哥赞助，程白薇那边也松了口风，暗示程翘言，如果期中考试能重回班级前十，就会恢复他的生活水平。

　　程翘言要靠这次考试打个翻身仗。

　　上课不睡觉了，课间不去打篮球了，晚自习也不翘课了。程翘言终于回复到一个最普通的高三生状态。

　　乔楚不得不服气，学习这种东西，很靠天赋。自己再怎么努力，收获和进步都是微不足道的。而程翘言收心才几天，数学卷子上的题他又能解出来了，政史地卷子又能写得满满当当还在点上。

　　班级前十根本不在话下。

　　也是好事对吧，下个月就不用给他带早餐了。

　　期中考试，六校联考，整个年级所有学生打乱分考场，耗时两天，规模比月考大得多，流程向高考看齐。

　　期中考试前一天，布置考场，要求把所有物品都带回家。

　　这可苦了走读生，他们纷纷找到相熟的住校生，把装不完的书，都先放在宿舍里。

　　男生这边人少，时全毅又暂时不住宿舍，空出个床位，空间足够。

　　唐格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放在乔楚桌子上，“帮我搬到你宿舍，放好。”

　　程翘言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东西往乔楚桌子上推，“你也帮我搬回去吧。”

　　乔楚全部推回去，反问：“你也不能进男生宿舍吗？”

　　连带着唐格的东西也一起搬上楼，程翘言成了最大苦力。好在他们只住二楼。

　　程翘言这是第一次来宿舍内部，不禁感慨：“我们学校宿舍环境也太差了吧。”

　　八人间宿舍配备的物件有：四张上下铺，一张桌子，八张凳子。除此之外，全是学生们自己带进来的东西。

　　时全毅回他：“不然你以为呢，学校还给你整个五星级宾馆住？”

　　时全毅招呼着大家，把东西都往他床上放。

　　等程翘言把东西放好，跟着时全毅参观了另外几间寝室，乔楚已经洗完澡回来了。

　　程翘言找乔楚打赌：“如果我排名高过你，我给你带一个月早餐，怎么样？”

　　“你排名高过我的可能性太大了，”乔楚拒绝，“哎，等下，你说的是你给我带早餐吗？”

　　“不要就算咯。”

　　程翘言和时全毅勾肩搭背着跳下了楼梯，跑出了宿舍。

　　程翘言：“先送我回家你再回。”

　　时全毅抬脚踢了程翘言一下，“到底是我租了你的车还是你雇了我当司机啊？”

　　“反正顺路嘛。”

　　期中考试题目还算正常，为了检测出学生的真实水平，不会像月考出题那样剑走偏锋。

　　对于平时踏实努力的同学，更有利。

　　比如乔楚。他第一次在考试中写到畅快淋漓，觉得题目出得太对自己的胃口，仿佛是摸准了他的程度，为他而出。

　　结果也是令他惊喜的。乔楚分科以来第一次，考入班级前十，年级前百。

　　程翘言更猛，考到班里第五。

　　程翘言拿着所有卷子和让唐格多打印了一份的班级排名表回到家里，以此来向程白薇证明，自己已痛改前非，迷途知返。

　　“比之前考得还好啊。”程白薇大喜过望，看来这一个月的“苦难教育”是有用的。但她明白一味的苦难教育也没有意义，当即从包里拿出一千元现金，说：“这是额外的奖励，生活费明天开始会恢复，但仅仅是生活费，零花钱暂时保留，看你后面表现吧。”

　　“谢谢妈妈，”程翘言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有我的小金库，它什么时候能回家？”

　　程白薇知道，程翘言攒这个钱，是为了两个月后的艺考。程白薇和儿子最大的分歧就是这个，她想让儿子走普通高考，无论学不学医都好，都不去学音乐这种虚无缥缈的专业。

　　但程翘言是铁了心的，没人能动摇他。

　　“小金库也要看你表现。”

　　看表现就是有希望，程翘言相信妈妈不会那么绝情的。况且，目前这一千块钱，已经足够完成他的计划。

　　周六下午放学前，程翘言写了张便利贴，贴在乔楚正在看的课本上。

　　“放学别急着走，等我！”

　　怎么？要干架啊？

　　下课铃声一响，程翘言拍了拍乔楚，“跟我走。”

　　“去哪儿？”

　　“来了你就知道了。”

　　狭窄的街道里两列车队相对而行，加油站前往来车辆络绎不绝。两位交警在落日余晖下执勤，放学的学生等到绿灯放行时，他们都会笑着挥手和学生再见。

　　程翘言从人群中穿过，拉着乔楚来到加油站对面的饭店门外。“请你吃饭。”

　　乔楚没有再跟上，抬头看了看这饭店的招牌。他听同学们闲聊时提过这家店，以贵闻名。想必程翘言已经摆脱了经济封锁，重新过回他的日常生活了。

　　“不用了。”乔楚摆了摆手，往回走。

　　“都说了我请你，快进来。”

　　“我不需要！”乔楚扒着门框，就是不肯进去。

　　全世界最有眼力见的经理难得看见顾客，急忙上前说道：“恭喜两位成为我们的第99和100位客人，可以享受一位免费活动。”

　　“啊？”

　　“你免费啦，快跟我进去。”

　　乔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了进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一位免费。”

　　“因为你幸运啊！”程翘言发誓，他可没找经理串通，他可是抱着把妈妈给的一千块奖励全花光的打算，请乔楚吃饭的。

　　不过这自助好像开了有两个多月吧？才第99和100位客人吗？怪不得要用一位免费来招揽客人了，是压根就没有客人。

　　进入餐厅，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程翘言正准备冲出去拿东西，被乔楚拦住，问：“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程翘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我都蹭了你一个月的早餐了，不能白吃啊，我终于又有零花钱了，必须请你吃大餐，好好感谢你。”

　　乔楚摇了摇头，“不用。”

　　“什么不用，我钱都付了，快去拿东西吃。”说着，程翘言一把拽起乔楚，“走，我告诉你什么最好吃。”

　　乔楚胃口不大，一个晚上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四百块钱花得也太亏了。

　　程翘言再次提醒他：你是免费的，没花钱。

　　那把程翘言的四百块均一下，二百块，二百块也太亏了。

　　吃过饭，程翘言陪乔楚走回学校，问他：“你这周不回家吗？”

　　乔楚摇了摇头。

　　“明天中午，我们乐队聚餐，下午去唱片店唱歌，你也来吧。”

　　乔楚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去？”

　　“你们乐队的事我为什么要去？”

　　“你也算编外成员啊，明天上午十一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就这么说定了啊。”

　　程翘言没给乔楚再拒绝的时间，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一早，乔楚七点就醒了。看起来天气不是很好，室友说可能会下雨，让大家提前把该收的衣服都收一下。

　　乔楚收完衣服，躺在床上看书，眼睛却一直往墙上挂着的表上瞥。

　　十点，大雨如期而至。狂风大作，室友下床把门窗锁紧，又赶紧钻回被窝里。

　　十一点，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乔楚手中的书已经有近半小时没有翻过页了，他干脆合上，往床边一扔，爬下了床。

　　听到动静，室友问他：“ 你去哪儿啊，外面这么大雨？也不拿把伞，喂！”

　　“我，好像，好像有件衣服，还没收。”乔楚说谎，就会磕巴。

　　乔楚从宿舍出去，一路狂奔，穿过教学楼，跑到学校门口。

　　空无一人。

　　乔楚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贴在脸上，睫毛上还挂了几滴雨，模糊了他的视线。

　　乔楚一动不动，不知道自己是可笑还是可怜。

　　“喂。”

　　程翘言从门卫室里出来，打着伞，跑到乔楚身边，把他拉到伞下。

　　“我说，你出门好歹带把伞啊。”

　　乔楚不说话。

　　“聚餐取消了，今天雨太大了。我又联系不到你，所以过来，怕你白等。”

　　说真的，程翘言冒雨赶到学校，等到十一点，乔楚还没出现。那一刻，程翘言有股把伞扔了淋着雨回家的冲动。

　　门卫师傅叫住他：“同学，傻站着干嘛，进来躲雨吧。”

　　有了避雨的地方，程翘言决定多等半个小时。

　　十分钟后，程翘言看着乔楚从教学楼里出来，一路飞奔到门口，心想：他真是个傻子。

　　程翘言把伞递给乔楚，“你拿去用吧。”

　　“那你呢？”

　　“我没事，我家很近啊。”

　　乔楚回宿舍也就五分钟的距离，怎么全都是程翘言更远吧？

　　“我不用，你拿着回家吧，反正我已经淋湿了。”

　　二人争辩时，门卫师傅指着程翘言说：“你的伞，你把他送回宿舍，你再回家，不就行了嘛。”

　　也是哦，程翘言尴尬地笑了笑，和门卫师傅说了句谢谢，便和乔楚一起走回宿舍。

　　真是两个笨蛋。

　　“还聚餐吗？”

　　“什么？”

　　“我说你们乐队。”

　　“当然聚，下周吧。你来吗？”

　　“我下周再考虑吧。”

　　乔楚回到宿舍，看着程翘言离开，才去洗澡。冰冷的身体，暖水砸下来才唤醒知觉。

　　但心好像一直是暖的。

　　从，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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