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界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墙上挂钟时针指向数字“5”，竟然睡了这么久。

　　烧已经退了，但身体仍然不舒服，四肢无力，嗓子发紧。

　　叮咚！

　　隔了三秒，门铃又响了。

　　叮咚！

　　我磨磨蹭蹭去开门，应该是季卓凡给我点的外卖。临睡前和她视频，季卓凡说给我定了晚饭，大概五点左右送达。

　　应该是外卖小哥了没错。

　　叮咚！

　　“来了，来了！”

　　我声音嘶哑，开门后不禁失声，喜悦和惊诧拱得我心乱跳。

　　“你，怎么又来了？”我捏着嗓子说道。说这话的那一秒，我的嘴角是向上的，我在笑。

　　“不欢迎？”阮佑廷踏进家门，顺手把包挂在玄关衣架上，像这个家的男主人。

　　“欢迎！”

　　上午阮佑廷穿过的拖鞋还在玄关处摆着，他换好鞋站在门口，拎起手里的菜兜子晃了晃。

　　“我不放心顺路过来看看，等会儿包饺子给你吃。”

　　阮佑廷刚要往里走，门铃响了，他顺手开门。

　　外卖小哥穿戴整齐，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在门口，扶了扶歪斜的头盔，他普通话不太标准。

　　“你好，是颜阔（可）苏（舒）女士家吗？”

　　“是的。”阮佑廷答应道。

　　“李先生给您点了XXX栓（酸）拆（菜）鱼，希望您呲（吃）好，祝您用掺（餐）愉快。”

　　阮佑廷接过箱子，看了一眼订单小票，摆摆手对外卖小哥说了句“辛苦了”，便关上了门。

　　他眉头微蹙，转身时，视线仍锁定在小票上，眼神中惨杂了些许说不清的异样。

　　“怎么了？”我凑过去。

　　“没什么。”他笑着把鱼拎进厨房，“我包饺子，你休息，饭好了你来吃。”

　　我没跟他客气，当起了甩手掌柜。像上午那样，阮佑廷在厨房忙碌，我歪在沙发里给季卓凡发微信。

　　我：酸菜鱼收到了（爱心）

　　季卓凡：味道怎么样？上次李盼给我点了一份，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让你尝尝。

　　我还没吃，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便说好吃，并配上一张“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季卓凡的面试公司在隔壁省，距离恒仁有五个小时的高铁车程。她上周参加了初试，这周去参加复试。

　　巧的是，这周李盼也出差了，而出差地正是季卓凡面试公司所在的市区。估计是陪老婆去了，顺便再走个后门。

　　以季卓凡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走后门，但是李盼还是会在幕后帮她打点一切，以防意外发生。

　　我：凡凡，你和李盼多待几天，就当婚前旅行了。

　　季卓凡：我才不想和那个狗东西待在一起（白眼），我让小阮中午去看你，他去了吗？

　　我：......

　　我说阮佑廷怎么找到这来的，原来是季卓凡给的地址。

　　季卓凡：发省略号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关掉手机，假装没看见季卓凡的消息，瞄了眼正在忙碌的阮佑廷，抿嘴偷笑了几下。

　　“颜姐。”阮佑廷回头对上我的视线，我躲闪不及笑容无处藏，被他瞧个干净，“这么开心。”

　　“哦，看到一个笑话。”我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咽下不安。

　　“今天公司内网下发的通知你看了吗？”阮佑廷手背上沾满面粉，低头在餐桌前揉面。

　　“什么通知？”我放下水杯。

　　“启程公司周年庆，邀请咱们公司的骨干去参加，我看人员名单上有你和李哥。”

　　启程前两次的项目是我和李盼做的，我在人员名单上不奇怪。

　　“好像是后天，李哥出差能回来吗？”

　　“你好像很关心他。”我道。

　　“没有，随口一问，他要不回来你自己去，路上感冒加重我担心没人照顾你。”

　　我笑道：“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脆弱。”

　　稀松的面粉在阮佑廷手里很快揉成了光滑圆润的白团，我想到他上午做饭时娴熟的动作，没几年厨艺练不出来。

　　我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饭的？”

　　“高中，高中在我舅舅家住，他是厨师我经常看他做饭，时间久了就会了。”

　　难怪！

　　“李哥会做饭吗？”阮佑廷的问题又拐回李盼，我不觉有异。

　　“他？”

　　应该给季卓凡做过吧！

　　饺子上桌，腾腾热气隔着我和阮佑廷，白雾里他一张热红的脸，像稻田里为家庭辛勤劳作的男人，平白多了几分人夫的味道。

　　我心不自觉猛跳了几下，夹起饺子顾不得烫，咬了一口。

　　“唔！”我闭上眼挺过炙热，几秒钟后满口馅料的鲜香，好吃极了。

　　“怎么样好吃吗？”我睁开眼阮佑廷认真看我。

　　我竖起大拇指，已经不能用好吃形容了，简直是极品。一连吃了几个饺子，又尝了几口酸菜鱼，别提多满足。

　　不知不觉间窗外下起毛毛细雨，屋内的热度附着在冰凉的玻璃上，形成一层雾膜，把我和阮佑廷隐蔽在屋内。

　　他大起胆子问了很多关于我的私人问题，我味蕾被他打开，话匣子也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了。

　　从小学聊到大学，还说到了江锦辰。阮佑廷认真听着，他的话题绕不开我现阶段的感情生活。

　　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但我对他......我想慢慢来。

　　“颜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的问题有点多欸！”

　　我们相视一笑，尴尬的是我突然打了个嗝。阮佑廷盛了一碗饺子汤给我，问：“你喜欢吃饺子还是鱼？”

　　“都喜欢。”我脱口而出。

　　“二选一，不能贪心。”阮佑廷的问题可笑，三岁小孩才会问。

　　我夹起最后一个饺子，左右蘸醋送进嘴里，不能白辛苦阮佑廷，再者饺子确实好吃，入口就停不下来。

　　我回答：“饺子。”

　　阮佑廷的笑意在脸上晕开，仿佛得到奖赏的孩子那般。我觉得他奇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吃饭间我接到李盼的电话，关于启程公司周年庆的事。

　　如阮佑廷所料，李盼的行程和启程公司周年庆冲突，去不了。李盼让我带阮佑廷去，顺便送份礼物给冯盛。

　　冯盛和李盼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匪浅，能拿下启程的项目，冯盛有一半功劳。李盼每次见冯盛都会准备礼物。

　　我觉得李盼客套过头了，我没说，头儿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李盼：“礼物买好了，同城快递七点到。”

　　这么快！

　　我不惊讶李盼的办事效率，他向来如此。

　　收拾好碗筷，毛毛雨变成大雨。阮佑廷的车送去维修，他打车来的。我让他等雨停了再走。

　　闲着无聊，我找了部电影和他窝在沙发里看，国外经典喜剧，电影刚开始十分钟不到，门铃响了。

　　今天我家门铃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忙，阮佑廷动作快去开门。

　　玄关灯没开，阮佑廷身形挡住了我的视线，快递小哥的脸在门外模糊成团，我只能听到小哥的声音。

　　“是颜小姐家吗？李先生的快递麻烦您签收。”

　　阮佑廷替我代笔。

　　“李哥送的吗？”他问。

　　“嗯！”我沉浸在电影笑料里，没注意阮佑廷此时的神情。

　　他默默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我回头看时他眼里略带伤感，但还是冲我挤出了一个笑，很勉强的那种。

　　“电影不好看吗？你怎么不笑？”我问。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阮佑廷垂着头摆弄手腕上的表，“颜姐......”

　　他顿了几秒，一言不发起身。

　　客厅突然安静，传出电影演员的笑声。当下，我和阮佑廷之间气氛突变，笑声像刺一样突兀。

　　“外面还在下雨，你不再坐一会儿了吗？”

　　“不了。”阮佑廷始终背对着我，他背上包，双肩包很轻却压弯了他的背，整个人颓丧至极。

　　我看了心疼，不知道阮佑廷突然的失落因何而起，我很想挽留，但我说不出更多挽留的借口。

　　再者，我怕我太主动反倒暴露了心思。

　　最后话到嘴边我只能轻轻说一句：“你路上小心，到家和我说。”

　　“好。”阮佑廷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语气低落，“颜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感觉我做什么都会被抹杀。”

　　我没明白阮佑廷的意思，不知道怎么接话，“你已经很好了。”

　　“我怕等我变优秀，你已经是别人的了！”

　　我彻底无话。

　　“没别的意思就是有感而发，颜姐，我还是会喜欢你的。”他声音沙哑仿佛蒙了一层沙，“衬衫洗好了还给你。”

　　阮佑廷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想了很久。

　　等我回过神电影早已不是刚才的片段，我也没心情接着看，电视没关只做背景音。

　　我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刷手机，心再次空了一块。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我点开浏览又滑进回收站。

　　同样的号码前后不到一分钟又发了一条消息给我，内容大概和上一个差不多，这次指名道姓。

　　“颜可舒，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第一条我以为是垃圾短信，选择无视，第二条连名带姓骂我，可见是故意为之。

　　我没心情想是谁大半夜地无聊骂我，我更不会惯着骂我的人。

　　我迅速回了一条：你要脸就不会躲在手机后面骂人，有本事当面较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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