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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归人
寻深迷迷糊糊抬起眼睛,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他隐约认出周围的环境,嘴唇动了动,下一刻视野里便闯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归低下身子凑近他,轻声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寻深用眼神否认,他想起师父在山下吐的血,手指发颤却抬不起来,他嘴皮子上下碰碰合合,在问师父有没有受伤。
明归听不见声音,但他读懂对方眼底的担忧,他挤出一个笑:“我没事,没受伤——要不要喝水?”
把见人从鬼门关走回来,明归的心情尚未平复,他紧张地用勺子给寻深喂水,结果手抖得厉害,水还没到嘴里,已经从寻深唇边流下,湿了对方的衣服。
见状,明归更是慌得不行,寻深不以为意,反而弯起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归拿帕子仔细擦干寻深下巴脖子处的水,又撩开后者的里衣将干帕子垫在湿处,寻深意味不明的目光随明归手上的动作游离,最后落在师父不断舔舐的嘴唇上。
明归对炽热的眼神故作矜持,他继续小心翼翼喂水,直到寻深摇了摇头,他才恍恍惚惚把杯勺放下。
寻深恢复些力气,哑着嗓子问:“师父,我怎么了?”
明归把事情的经过三言两语告诉他,寻深听完,下意识竟然松了口气——幸好侯长平没针对师父。
或许是两人差点失去彼此,此刻他们能够安安静静地呆在他们熟悉点屋子里,内心生出了无限感慨与某些蠢蠢欲动的思绪。
寻深满含情意地盯着明归埋在灯影里的半张脸,刹那间,他甚至按耐不住告白的冲动。
明归舍不得寻深死,也看不得寻深受委屈,向来腼腆低调的师父,在山下为他与那群家伙争辩而气得脸色通红的模样在寻深眼前挥之不去......
师父这么在乎他,应该...会包容他不简单的爱意吧......
如此想着,寻深情不自禁喊出了口:“师父......”
明归也沉浸在千思万绪中,他被这声喊回魂,抬眸兀地对上寻深情意绵绵的眼神,他紧张不已,下意识撇开视线,趁对方开口之前,含糊道:“我煮了粥,我去给你拿过来。”
片刻功夫,明归做了几轮深呼吸来平复荒唐的不安,他端着药粥进去,在把寻深抱坐起来的时候,后者轻轻偏头,干燥的嘴唇从他的耳郭擦了过去。
明归后背一僵,爬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装作那是不经意的误会,把寻深找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认真地给对方喂粥。
寻深小口地含着勺子,将勺里粥去含去小半,舌头轻扫唇沿的残留,眼神直勾勾落在耳朵发烫的明归脸上。
明归难以直视,他又舀起一勺送过去,问:“好吃吗?”
寻深依旧没移开眼,他张张嘴,回道:“你要亲自试试吗?”
明归正要给自己来一口,寻深突然道:“师父,我冷。”
闻言,明归果然停下动作,他将碗放一边,起身正要再去拿一床被子,寻深又道:“师父,你抱着我吧。”
明归的腿几不可查地抖了抖,但他没拒绝,而是坐在床头把寻深轻轻抱在怀里,两人靠的极近,砰砰的心跳几乎挨在一起。
明归扭头把碗端回来,他手里的勺子还没抬起来,寻深只是微微仰头,后者柔软的嘴唇已然碰在明归的嘴角。
滚烫的呼吸将明归烧的全身通红,更是动弹不得,寻深越加肆无忌惮地摩擦那处他日思夜念、渴望已久的禁地。
寻深的欲望在体内沸腾,可惜他刚醒来不久,身上处处都痛,哪怕是如此短暂的满足,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寻深伸出舌头试探性地挑开师父的唇缝,明归下意识张嘴迎合,随后一抹甜味在后者口腔中散开,明归猛地惊醒,慌张又小心翼翼地托住徒弟的脸,将人推开。
明归脸色通红,他的眼神不知所措,难堪道:“不能这样。”
寻深既高兴又失落,他嘴角轻扬,认真问:“好吃吗?”
明归眼睫翕动,他顶着徒弟看似无辜单纯的眼神,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碗里的粥。
那丝甜味在明归嘴里意犹未尽,他木讷道:“甜的。”
寻深的笑意更深,他张张嘴,“喂我。”
明明从前也总喂寻深吃东西,但明归从未有过眼下的羞涩感,尤其是方才两人鬼使神差的亲近,令后者觉得眼下的行为莫名像是调情。
这个念头一出来,明归立即在脑子里否定,他不断告诫自己,寻深是他的徒弟,他宁愿相信刚才做梦般的亲吻是场误会。
明归生出罪恶感,眉目间不知不觉染上担忧与伤感。
寻深将师父的模样完全看在眼里,他出声道:“师父,我不吃了。”
眼见喂完大半碗粥,明归心不在焉地说了个好,他正想扶寻深躺下休息,目光又不禁被后者嘴边的粥渍残留吸引过去。
明归脑子一空,突然抬手用拇指给他抹干净,寻深一愣,趁师父回过神抽回手之前,他顺嘴把明归的拇指困在自己嘴里。
湿热的舌头在指尖摩擦缱绻,明归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他错愕的眸子怔怔盯着寻深认真吮吸的模样,另一只手不禁蜷缩起来。
时间悄悄溜走,夜静得骇人。
细微的动静刺破明归的神经,他猛然回神,突然把手收回来,压下嗓子口的心跳,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宋萧萧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仰头望月,不知等了明归多久,他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而是等明归走到他身边,他才面无表情地朝人上下打量。
明归狼狈地收拾完情绪,他故作轻松地对面前人道:“宋师兄所为何事?”
宋萧萧顿了两秒,才道:“情况与事先想的不一样,不少人聚在山门口闹事,要尊主把寻深交出去,尊主没办法,只好对外宣称寻深毒发身亡,已经火化了。”
闻言,明归心中一沉,宋萧萧皱眉道:“这种说辞瞒得过外人,瞒不住山中弟子,你们必须尽快离开——明天,尊主会请人送你们去九疆,路上会有人保护你们的安全,也会有随行大夫,你不用担心寻深的身体,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当今天下,分为两大区域: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春洲,是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另外一个则是九疆,乃是皇家的地盘。
九疆远在千里外,据说马不停蹄地跑一趟至少也得半个月,如此遥远的一趟路程,尊主多半为他们花了很大的功夫。
明归欠尊主的恩情无力偿还,心中羞愧。
宋萧萧看破他的心思,道:“尊主在与那群家伙纠缠,没空见你,他要我嘱咐你,你若是真心感谢他,就带着寻深好好活下去。”
明归垂眸百感交集,他郑重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定当亲自拜谢他。”
宋萧萧点头,迈开腿正要走,他又忍不住转身,对月色下看似清冷寡淡的人提醒道:“寻深是你徒弟。”
原本沉浸在错杂的感情中的明归冷不丁被这一句拉入一个冰凉的无底洞,他藏在睫毛下的眼瞳缩了一圈,脸上不动声色地点头:“是啊,我会好好照顾他,请尊主放心。”
宋萧萧的脸色拧起来,他用颇有说教意味的口气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点破你是在给你们留面子——寻深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为人师表,又岂能......何况他是你的男徒弟啊,你好自为之吧。”
宋萧萧的身影远去,而字字锥心的声音却在夜里徘徊不散,明归久久站在原地,强忍道德鞭打的煎熬,忍着忍着,他红了眼睛,胸口也被压上千斤。
寻深见到失魂落魄却装作一脸轻松的明归走进屋,拧眉道:“师父,出事了吗?”
明归无声叹了口气,将离开之事与寻深说清楚,后者点了点头,对此并不上心。
寻深提起嘴角:“只要跟师父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明归勉强笑笑,兀自收拾碗要出门,寻深看出师父并非为离开而担忧,于是趁对方出门前,道:“师父,你过来。”
明归莫名不安,他立马凑到人身边,柔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师父,我......”寻深在明归耳边低语几句,明归听了耳朵一红,没有出声。
寻深在师父脸上看见了躲闪,他的眼神暗下几分,笑容不变,认真道:“因为我们刚才......”
“寻深,”明归打断他的话,尴尬道:“我是你的师父。”
“......”寻深的嘴角垂下去,“所以...因为你是我的师父,你刚刚才会包容我胡来吗?”
明归没接话,却问:“身上疼吗?”
寻深眼底模糊一片,原本他以为只要师父肯包容他,他便能心满意足,可如今他才明白,在这种事情上,他要的不是师父的放纵,而是与他同样的真心实意。
寻深摇摇头,泪水便在眼里泛起波澜,他哑声道:“没心口疼。”
明归扶寻深躺下,他见徒弟倔强地别过脸时,眼泪打湿了枕头,心中也无比痛苦。
明归摸了摸寻深的头,想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朦胧的感觉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可他又深切地清楚,他喜欢寻深那么多年,他对寻深的感觉哪里是场误会。
明归痛苦地深呼吸,随后一如既往地柔声道:“睡觉吧,好好休息。”
明归将灯火吹灭,仿佛在掐灭一个迷离的幻梦,他咬牙没出声,趴在床边静静守着寻深。
夜风寒意刺骨,泛冷的月色照不清两人无声流泪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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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看!
ps.由于是一个年代较远,思想还比较保守的架空背景,这里人呢,比较看重道德伦理,师徒之间的爱情,有但不多,也不被大多数人认可。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为人所知的,就更少了。
宋萧萧作为一个规矩古板的人,他发现两人之间的秘密,第一反应自然是反对、不理解,觉得荒唐。
而明归小时候接受的教育也是这种思想,但他后来在后山自学看杂书,会接触到极少数特别的例子。所以他一开始就懂他对寻深的爱。
至于寻深对他的感情,明归会自卑,会否认,会逃避……因为他的经历导致他潜意识里,要遵循世俗道理——他一直是个很矛盾又胆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