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来信

　　陆屿望，你知道吗？
　　我告诉了月亮一个秘密。
　　关于你。

　　　——何盼日记

　　到了家长会那天。
　　一上午卢青霜就心情没那么灿烂。
　　大家都差不多如此。

　　今天周五，这天可以不用上晚自习提前回家。
　　到了放学时间，家长们纷纷到来。

　　何盼站在校门口等着奶奶。
　　奶奶穿着干净崭新的衣服赶到，何盼朝她招了招手。
　　“我带您去教室。”
　　“好。”
　　“我等您一起回去。”
　　“你坐哪儿？”
　　“靠窗的位置。”何盼指了指位置。
　　她将奶奶安顿好，周围的家长也都坐得差不多了。

　　她身为班长得帮方慧放东西，做记录，去到了办公室。
　　方慧收拾着东西，瞧见她来，问：“家长们都来了吗？”
　　“就差几个家长了。”
　　“好，帮我把这个发下去吧。”
　　“好。”何盼便抱着单子走在方慧身后。

　　方慧进去后，教室内就安静了，何盼紧随其后，朝奶奶笑了笑。
　　方慧开始直奔主题，何盼便将单子一张张发下去，让他们签名做记录。

　　等她忙完，也就没她事了，她走出教室关上门，呼出一口气。
　　卢青霜笑着对她撇撇嘴：“我得先走一步了，我可不想被我妈在这说一顿。”
　　何盼浅笑点头，安慰了两句。

　　卢青霜走后，走廊上也有些许等家长的同学。
　　走廊上人潮汹涌，三三两两聚成一团。

　　她嫌有些吵，背着书包准备去一楼的空教室学习。
　　走到一楼，看见孤零零站在教学楼门口。

　　“陆屿望。”她喊道。

　　陆屿望回眸看向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她问：“你在等你家长吗？”
　　陆屿望摇摇头，走向她：“没，他们不会来的。”
　　她大抵是懂了，她又问：“那你是回家吗？”
　　陆屿望：“还不知道呢。”
　　“你要是想安静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一楼角落的空教室学习。”
　　“好，谢谢你。”

　　“没事，你很难过吗？”
　　“还好吧，习惯了。”
　　“嗯……没关系……”何盼不大会安慰人，语气尽量显得真诚。

　　空教室里都是桌子椅子杂乱的摆成一团。
　　何盼挑了张还算不错的桌椅坐下，拿出书籍。
　　书籍的名字叫《傲慢与偏见》。

　　陆屿望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看向何盼。
　　何盼被盯着紧张，握着书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对上他的眼睛。

　　陆屿望低下眸，眼神暗淡惆怅：“何盼，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们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任何活动，他们总是很忙很忙，忙到很少见到他们的面，我经常转学，小学两次，初中两次，高中一次，我其实很讨厌这样，讨厌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关系……对不起啊，我说太多了。”
　　他倾述着，倒豆子似的说了很多话，手指交叠又握紧，数着一次次转学的经历，眼睛里光影泯灭，不知是天色暗下来的原因还是什么。
　　最后说完，他低下头抱歉，好似压抑着心头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松了口气，又抬起眸看向何盼，认真盯着她的表情，担心她不想听自己的废话，眼神里闪烁着阳光残余。

　　何盼心头一颤，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带着些湿润，原来那个在他人面前如光一样的少年，也有令人心疼的经历。
　　她不会安慰人，抿唇一笑很认真的说：“陆屿望，别难过，虽然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我能理解你的苦楚，谢谢你告诉我你的故事，不要想那么多，开心一点吧。”

　　陆屿望失笑：“何盼，有人说过你不太会安慰人吗？”
　　“嗯？只有你那么直接。”
　　“那我收回那句话。”

　　“安慰是真心的，希望你开心也是真心的，你不是说要乐观吗？”

　　陆屿望认真看了她半晌，教室太过安静，他只是笑着点头回应：“嗯，乐观是好事。”

　　“所以不要想那些难过的事了。”
　　陆屿望怔愣一下，笑说：“好。”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何盼不得不低下头假装看书，实则她的耳朵一直盯着空气的每一丝动静。
　　天色渐晚，晚霞布满天空。

　　陆屿望看不见她发烫的耳根，低头看见她在不会的单词上面画上记号，告诉了她单词的意思。
　　何盼疑惑抬起头看着他。
　　陆屿望：“拜访，这个单词的意思。”
　　何盼问：“哦哦，你看过？”
　　陆屿望：“看过，中英版的都看过，我先看的英文版，后来又看了中文版，读起来有不同的感受，你可以认真感受。”
　　何盼：“嗯，这本书我看了好久，有许多生词。”
　　陆屿望：“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问我。”
　　何盼：“谢谢。”

　　不多时，陆屿望的手机铃声响起，陆屿望不好意思笑笑说：“那我先走一步了。”
　　何盼点头。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临走之前顺手将教室内的灯打开，一瞬间天光大亮。
　　他的背影也随之消失。

　　何盼将头埋进臂弯里，一瞬间心跳加速，好似刚坐完一场过山车。
　　刚才他在身旁，她连书都没有看进去一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看得她眼前花了一片，余光里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电话铃声响起的瞬间，鬼知道她的心跳跳得有多快。
　　抬起头，看向窗外，月色入户。

　　陆屿望，你知道吗？
　　我被你改变了好多好多。
　　在你面前，我变得紧张、担心、心跳加速，却也因为你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呆愣，我开始爱笑，阳光。
　　在我暗淡中人生中，你像是火把，握着你的手，带着一点点走向你的世界。
　　你是我见过此次一次如此盛大的光芒。

　　陆屿望，你知道吗？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何盼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她收起书起身往外走。
　　班级门口，许多同学在聊天等候。
　　何盼便无聊的翻看起书。

　　有同学走过来跟她搭话：“哇，班长，你也太厉害了吧，这密密麻麻的单词，看得我都脑袋疼。”
　　“是啊，我都看不懂。”

　　何盼笑笑说：“我也是半蒙半猜的读，很多地方也需要查。”

　　“那也好厉害啊，难怪可以英语那么好。”
　　“……”

　　还要聊些什么，门开了，有家长走了出来。
　　几个同学便立马笑盈盈迎接家长。

　　何盼也同样，目光不自觉投向隔壁，没有身影，大抵是先走了。
　　教室里还有些家长围在方慧周围想进一步了解孩子情况。

　　奶奶看向何盼，喊了声。
　　何盼走过去挽住她：“奶奶，走吧，我们回家。”
　　奶奶：“你这次又进步了，老师夸了你好几句。”
　　何盼只是陪着笑，轻声嗯着。
　　“有好几个家长问我怎么管教的，我就说孩子肯努力，不要给太大压力，要多鼓励支持。”
　　“嗯，我一定不会让奶奶多操心的。”
　　“我呐，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好，我们都要。”
　　“盼盼啊，我们祖孙俩是彼此的依靠，在学校遇见事了要告诉奶奶，奶奶陪着你。”
　　“知道啦，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老生常谈了。”
　　“嗯，老了话也就多了，总觉得日子不多了，想再多说点。”
　　“别瞎说，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好好好。”

　　她们谈笑着一同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中，祖孙俩紧紧相依，她们是彼此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是在这座城市的长灯星火。

　　何盼自打出生那天起就失去的父母，父亲殉职，而母亲在得知后大出血，难产生下她后不久也离开了她。
　　自那天起，亲戚都称她为扫把星，只有爷爷奶奶愿意养她，可在她小学的时候爷爷也离开了。
　　她只有奶奶了。
　　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只有奶奶。

　　回到家中，与奶奶一同吃完饭。
　　她坐在窗前，路灯伴月，灯火通明里，她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笔，认认真真低着头写着日记。
　　月亮知道了她的秘密，风也知道了她的秘密。

　　【我知道了你的故事，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如表面一般，原来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也有暗淡的心境。奶奶说我的名字有美好的寓意，那我祝你所盼皆所得，一生顺遂。】

　　何盼关上日记本，看着月亮，默念：“月亮啊月亮啊，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守秘密。”

　　陆屿望回到家只有保姆阿姨一个人，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牛奶，问：“王阿姨，我妈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晚上吧，没说具体时间。”
　　“好。”
　　说着他往楼上走，准备回房间。

　　傍晚，沈辞回到家，尽显疲惫。
　　陆屿望听见动静，下楼看见母亲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妈，累了就回楼上休息吧。”
　　沈辞瞥一眼他，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女强人，回归家庭却是一位不称职的母亲。
　　她叹了口气说：“听说你这次成绩没考好，我给你请个家教吧。”
　　“都听您的安排。”
　　她又闭着眼休息了会，不知为何她无法去面对陆屿望，想了想又说：“你爸明天回来。”
　　“好，明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她不想扫兴，应付道：“尽量。”
　　陆屿望垂下眸，没说话。
　　沈辞无奈道：“我知道了。”
　　陆屿望立即扬起梨涡，点头：“我知道了，妈。”

　　他的梨涡遗传了沈辞的，跟沈辞十分相似的样貌，眼睛却是像他父亲有着一双深情眼。
　　沈辞看着他，顿觉有些刺眼，丢下一句早点休息便回房办公。

　　周六下午，陆屿望在厨房与保姆阿姨一起准备晚饭。
　　“小陆啊，长大了。”
　　陆屿望只是淡笑不语。

　　晚饭时间，桌上摆好了饭菜，就差陆父陆母。
　　沈辞先一步回到家里，看着桌上的菜肴，愣了一秒，问：“你爸还没回？”
　　“没呢，等着你们一起回来吃呢。”

　　沈辞洗完手，看着这些菜，都是按照他们的口味做的。

　　王阿姨道：“这些啊都是小陆忙活了一下午做的。”

　　沈辞怔愣，看着陆屿望，说不明道不清，愧疚还是心疼，“厨艺不错，屿望啊，家里有阿姨了就不用你自己做了。”
　　“这不是难得一聚嘛，我就跟着打个下手而已，主要还是王阿姨做的。”
　　“你爸再不回就动筷子吧。”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陆尘尉回到家，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刺耳，沈辞一时还没感应过来，是陆屿望站起身喊了声爸，才将她唤醒。
　　她面色未变，站起身吩咐道：“帮陆总把行李箱拿上去。”
　　王阿姨立马行动。

　　陆尘尉看一眼沈辞，又转头看向自己儿子，说：“一段时间没见，长高了不少啊。”
　　陆屿望立马扶父亲入座，回应：“青春期长个。”
　　沈辞：“既然回来了就动筷吧，舟车劳顿总归是饿着的。”
　　陆屿望也附和：“是啊是啊，尝尝我做的。”
　　陆尘尉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菜的美好。
　　沈辞也就附和两句。

　　气氛还算不错，没有冷着。
　　吃完饭，陆尘尉陪陆屿望在客厅聊了几句家常，问他在学校怎么样，成绩如何进步了吗，在这边还适应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而沈辞早早上楼。

　　陆屿望问：“我妈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陆尘尉敷衍应付道：“没事，就出了点小问题，我们都能解决的，你也早点休息，我上去看看你妈。”
　　说着他便起身上楼。

　　陆屿望觉得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有事也不会告诉自己。
　　但他好像除了担心，根本做不了什么行动。

　　陆尘尉上楼，看见沈辞在等着他，便说：“何必呢，孩子面前总归不能这么疏离，免得他瞎想。”
　　沈辞冷嗤一声：“你知道的，你我并不称职，何必要装那一下，你现在真的担心孩子，这么些年去哪了。”
　　陆尘尉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有些恼：“沈辞，你总得替他想想吧，这么些年我们都对不起他。”
　　沈辞看他一眼：“我不比你清楚？你别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陆尘尉：“你非得这么咄咄逼人是吗？我不想伤小望的心，你也别对他太过分。”
　　沈辞听着这话，没忍住抬高声线：“她是我儿子，我当然有分寸，你倒是会装大好人。”
　　陆尘尉瞧她这样，放小了音量：“算了，再吵下去，不好收场。”
　　沈辞没理他，转身回房。
　　而陆尘尉则是下楼。

　　陆屿望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电视剧，声音开得很大，没有听见陆尘尉的下楼声。
　　“小望。”
　　陆屿望闻声回头，陆尘尉已经坐到他身旁。
　　“爸，你跟我妈怎么了？”
　　“没事，有点小吵小闹很正常。”
　　“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陆屿望笑着，眼里却有些苦涩。
　　“好，不早了，上去睡觉吧。”陆尘尉没注意，根本没看出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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