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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也是一种痛
第二天，冷月霜伸了个懒腰，发现已日上三竿。
起床梳洗了一下，想出门找欧阳澈碰个面。
偌大的府邸，不知从何找起，便在门外抓住一个下人询问。
下人回答说，欧阳少爷早上便与薛少爷结伴出门了，大概是有事要去处理的。
冷月霜便在房间留了张字条，写道人已经回楼里去了，并写了回去的时辰。
回到怡红楼，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
当然，这么锋利的眼睛，除了老姨娘，还会是谁呢？
于是那道声音说：“哟！你还知道回来，我当是你跑了呢！我就知道，你就算跑，也是在街上流浪！或是帮佣做杂，风吹日晒，早晚也是得回来。这两日，早就看着你会溜出。这要是换成别的姑娘啊，早就棍棒伺候了。”
冷月霜握了握拳头，不想与她纠缠，便往楼里走去。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不过这声音倒是柔软的多。
“霜儿，霜儿你没走！”玉换锦提着裙摆，远远地自酒桌上碎步快速走来。
她握着冷月霜的胳膊，将冷月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继续说：“前天你回来那么晚，昨夜又没回来，你总说离开，我还以为你昨夜就出走了。”
“我若走了，你竟这样着急吗。”冷月霜回道。
“这叫什么话。”玉换锦用食指点一下冷月霜的头，略带哭腔继续道：“若是你真的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该去哪里问，才能问到你的下落呢？”
冷月霜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但又控制住了嘴角的弧度。
经过一夜之别，冷月霜与玉换锦的关系，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但也还是未恢复到过去那般亲昵。
例如以前她没事就会跑去玉换锦房间打趣，玉换锦也时常坐下楼下与她聊天。
此刻也还未恢复如初，只是话多了一些。
自从前日一夜不在之后，老姨娘对玉换锦更没有了好脸色，专给她指派些脏活累活，好让她没有时间偷懒一样。
反观冷月霜，或许是前两日溜出门觉得外面快活很多，又或许是因为全神贯注的舞刀能让她忘记很多麻烦。
总之，自前两日有了溜出去的经验后，她一整天在怡红楼就待不住了，总想溜出去。
于是，她便这样做了。
傍晚。带着上次那把刀，溜到街上。
“什么活不活的，你自己干去吧。”冷月霜嘟囔着。
买不了什么东西，又无其他容身之处，于是不由自主的，朝薛府去了。
“今日薛少爷和欧阳澈少爷不在，外出还未归，改天来吧。”门卫说道。
“不在我可以等。”冷月霜回道。
“我说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这薛府那你家，还是欧阳家？招呼不打，说来就来，我这可不是没规矩！”
“起开！我看谁敢拦我！”冷月霜将门卫拨弄到一边，顾自朝大门走进去了。
许是门卫对冷月霜有些面熟了，再加上她又与欧阳澈、薛凛风来往，摸不清她的底细，也未敢拦她几分，咋呼几句便作罢了。
冷月霜走到竹林，此刻，只有她自己。
她看着地上留下的打斗痕迹，还有那张欧阳澈曾坐着等待的石桌，便走了过去，独自坐下。
只有一个人的竹林，有些阴凉，也有些幽森，叫人安静不得，时不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怕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过了些时间，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人影越走越近，直到走至冷月霜面前。
人影说：“听说你强行闯薛府，拦都拦不住，我来看看，是什么阵势。”
冷月霜坐着不动，抬头看着眼前这张俊朗轩昂脸，不明亮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冷月霜回道。
“府里莫名其妙闯进来一个人，门卫若是不报，万一伤了人、丢了物，不拿他试问？”
冷月霜没回话。
“‘不听劝阻，硬闯宅院，也曾阻拦，奈何她撒泼太过，并以性命威胁，险些被伤，阻拦不住，往竹林去了。’这可是门卫通报的消息。”欧阳澈说道。
“撒泼？笑话，我才不会撒泼，那种啰啰嗦嗦的行为。”
欧阳澈低头笑了笑，说：“那你今日所来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冷月霜回道。
“咳咳，”欧阳澈干咳两声，“这里是府邸，这府邸也不姓冷，冷姑娘这番话叫我有些汗颜。”
“我……那我不想在怡红楼待着，总行吧。”
“你看，上次我就说过，没打赢，怕是又要再来的。”
“你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无礼了。”
“别，我可没说，免得我不小心说了什么话，你又要动手了。刚从外面回来，我还想歇会呢。”欧阳澈连连反驳，把冷月霜听得哭笑不得，但表面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你这样跑出来，不怕那老姨娘找你麻烦。”欧阳澈问。
“她倒是敢，她也就表面对我呼来喝去摆摆架子，我这身武艺，她也是忌惮几分的。”
“嗯，可以，不屈不挠，我欣赏哈哈。”欧阳澈打趣的回道。
“我可听不出你是要夸我还是损我。”
“好吧，那换个话题。你在这里等我许久，知道我会来竹林？我今日若没来呢？”
“没来，我就一直坐着。这里安静，总比在楼里乱糟糟的好。”
“话说回来，你这几日怎么了，好像总喜欢往外跑，楼里节目那么多，有这么无聊吗？玉姑娘呢，有玉姑娘作伴的话，大概就没这么无聊了。难道，你俩还未合好？”
“我，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会和她变得怎样，倒是很久没在一起嬉闹了。我只觉得情感好复杂。我好像是有些牵挂着她的，却又无法像过去那样随心而为。呵，我只知道，或许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才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没有感情？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没有感情？就连皇上这样杀伐果断的人都有七情六欲，也有感情至深之时。你说的那种人，确实会减少一些感知，但同样的，也会失去很多快乐和品性。”
“至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快乐可以失去。”
“牵挂，另一方面来说，也不是坏事，难道你不想被别人牵挂着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牵挂，就是用一个人的心情，换取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当你觉得麻烦，其实正说明，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你又怎么知道，她没有觉得麻烦？或许她也一样觉得麻烦，但依然愿意把心情耗费在你身上。”
两人又继续坐着说话，天蒙蒙黑，冷月霜就回去了。
晚上，冷月霜躺在地铺上，内心痛苦不堪。她试图理解这些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她明明该恨欧阳澈、该恨朝廷，该恨毁了她一切的人，但是她又对他恨不起来。
因为欧阳澈从未伤害她，当初伤害爹爹的人也不是他。
再想下去，她竟觉得，如果真的要提“恨”，是连她爹爹也要包括在内的。
她该恨自己为何被刺客捡到，一个不懂用感情交流的刺客，总告诉她要心狠一点，冷一点。
以至于她曾经所处的环境，没有给过她任何情感上的回馈。
她践行的，是杀人不眨眼的狠，是冷漠无情的狠。
可是她遇到的人，却和她过去的经验背道而驰，总给她温柔刀。
她又恨自己为何如此不同，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些细腻的情感。
他们不像当初那只小狗崽，摸几下就开心，吃饱了就睡觉。所以她索性躲开玉换锦，不与处理，就这样继续独自一个人的方便。
可是玉换锦总在她眼前晃，她躲也躲不开，就算躲开了，也总是想起。
冷月霜痛苦的缩成一个团。她想，生在刺客家，就是刺客命。刺客本就该离群索居，活在那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里。
这个有情的世界，反倒像她的熔炉。
原来，一个人最悲哀的事，不是恨到深恶痛极，而是面对巨大的悲痛，她连该恨谁，都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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