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镜中花

作者:借问开水何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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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其六)

      “沐姑娘,六扇门可握有证据?”骇然之余,我忙问道。
      “事情怪就怪在,六扇门虽四方打探,始终毫无所获。”
      沐伶叹道:“无奈之下,我们商议不如直接到兰府察看。谁知证据没找到,反而惹上怪事。”
      我思索一阵,问道:“有无可能,那线人是诬告?兰家既是做生意的,平日难保得罪了甚么人。”
      沐伶凝眉不语。良久,她缓缓道:“绝无可能。线人是侥幸从兰家毒手中逃出来的幸存者。”
      她忽侧过身去,握住剑鞘的手收紧力道。力度之大,令指节已近泛白。
      其后,只听她颤声道:“兰家、兰家把她制成了人彘。”

      闻言,连一向仿如置身事外的顾盼也不禁蹙眉。

      我走近沐伶身旁,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沐伶情绪渐渐平复后,才缓缓回过身来,看向我与顾盼,道:“无名、顾楼主,我不知风雨楼与兰府定有何种契约,但我已对那姑娘立下誓言,无论千难万险,势要还她一个公道。如果二位要公事公办,包庇兰府,沐伶虽与二位素无仇怨,恐怕也不得不持剑相对。”

      顾盼回望沐伶,道:“沐姑娘,兰府托我风雨楼之事,与六扇门并无干系。”
      沐伶略舒口气,道:“如此便好。”

      “沐姑娘,我仍有一事不明。”我不解道,“兰家的人既暴虐成性,长久以来又无把柄在他人手上,想来是极会掩过饰非。何以那幸存者会有生机逃出?”
      “说来古怪。”沐伶道,“那位姑娘本以为自己要命丧兰家毒手,满心绝望。有一天,兰家突然派人把她偷偷护送了出来。”
      “这么说,兰府到底还有人人性未泯。”
      “可命人护送那位姑娘的不是别人,”沐伶道,“是那兰府大少爷,兰钰。”
      “兰钰?”我疑惑道,“兰钰不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么?”
      沐伶道:“据那姑娘说,兰钰释放她那晚,似全无平时残虐之气,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恍恍惚惚地为她解开枷锁后,未说一词便离开了。”
      她又道:“我方才听兰毅所言,兰钰发病约是一个月前,正好是那姑娘获救的日子。”

      我思忖道:“沐姑娘,兰钰可还有释放其他受害者?”
      沐伶摇首,道:“那姑娘说,当初与她一道被盗匪送去兰府的,少说也有五、六人。可最后能走出兰府的,仅她一人。”

      我们与沐伶约定明日上衙门察看各衙役症状,当下作别。
      回客栈途中,我问顾盼道:“楼主,兰府的事,你想如何处理?”
      顾盼似笑非笑道:“自然是‘送佛送到西’。”
      “你真要继续探那鬼的虚实?”
      “我倒是有个比招惹那鬼更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直接送兰府上下到阎罗殿前,与鬼当面对质,岂不省事?”顾盼莞尔道。
      我苦笑道:“我们骤然超度一大家子人,阎罗殿怕是有得忙了。”

      (其七)

      翌日,汴京衙门,柴房内。
      十几名大汉背靠背,两两一组,胳膊紧贴身子,被粗麻绳结结实实束缚住。
      他们无力地垂着头,盯着地面,眼神空虚。

      “他们一整夜都这样?”我问道。
      “昨晚制住他们之后,他们蓦地周身脱力,一个个都成了这副魂飞天外的样子。”边上一位衙役叹道。
      “最开始发作的李铨呢?”
      “仍在房里躺着,尚未清醒。”

      我以食指并拢中指,俯身去探呆坐地上一人脉搏。其后,又抬眼靠近,查看那人面相。
      “如何?”顾盼问道。
      “并无异常。”我起身,道:“若是遭人下药,多半药效已过,神智按理应当回复。但他们这般,倒是不知何故。”
      “沐姑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我问道。
      “兰府既为诸事肇因,眼下无其他线索,唯有再去兰府探查。”

      于是,沐伶、顾盼与我再次来到兰府。
      兰毅见沐伶一同到来,面露不快,厉声道:“沐小姐,哪怕你是沐家的人,查案若没有真凭实据,就断没有随意翻查别人家的道理。沐家几时开始这般仗势欺人了?”
      沐伶神色冷漠,开口道:“兰老爷,兰公子的病,尚无法可医。沐伶唯恐有人蓄意暗算,此等残害无辜之事,六扇门可有不管之理?”
      她话语中有意加重“残害无辜”四字,兰毅直勾勾地瞪着她,冷哼道:“那兰某且静待沐小姐施展神通,还犬儿一份安宁了。”随即拂袖离去。

      兰府内兜兜转转一圈,我们三人回到兰钰房前。
      “兰府内似乎没有什么严加看管、提防外人的地方。”我问道,“沐姑娘,前来搜捕的衙役,可有提及兰府内不寻常之处?”
      沐伶微微摇首。我又问道,“那位姑娘可有给出什么提示?”
      沐伶叹道,“我也曾问她对关押的地方有何印象。据她说,盗匪送人进来时,都是将人藏在运送货物的箱子里。等放她们出来,已是暗无天日的地牢。”

      “地牢?”我环顾四周,道:“若是地牢,我们唯有挨个房间逐一察看了。”
      “何必这么麻烦。”顾盼道。
      “顾楼主,你有办法?”沐伶问道。
      顾盼看向身后房间,道:“事主不正端坐在那儿么,直接去问便是。”
      我与沐伶俱是瞪圆了眼睛。
      沐伶迟疑道:“兰家岂会不打自招?”
      顾盼莞尔道:“谁说问兰家人了?我瞧那鬼憋了满肚子委屈没处诉,左右无事,不妨去听听。”

      兰钰双目无神地躺上床上,空虚神情与官府那些衙役别无二致。
      我问守在房内的家丁:“你们就这么任他躺着?万一他再狂气发作,伤及旁人怎么办?”
      “老爷不忍心公子受累,叮嘱我们千万看好便是。”一名家丁答道。
      顾盼径直坐到床沿,略俯下身,问兰钰道:“你为何要与兰家作对?”
      兰钰定定看着床板,没有作声。
      顾盼又道:“你若真有冤屈,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又如何帮你?”
      无人作答。
      顾盼却不着恼,继续道:“你想不想知道,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顾盼的声音清晰可闻。

      正当我们以为无计可施时,顾盼忽笑道:“原来如此。”
      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沐伶与我面面相觑,茫然跟着顾盼。

      “顾楼主,你先前说‘原来如此’是何意?”沐伶问道。
      “只是觉得那鬼很有意思罢了。”顾盼莞尔。
      “有意思?”沐伶更显疑惑。
      “若那鬼是找兰钰索命的冤魂,这么些天了,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顾盼接着道:“你们也看到,兰毅心疼儿子,并未着人把兰钰绑起来。兰钰要是突然发作,做甚么都有可能。”
      “我若是做了别人手下的怨鬼,有机会回魂索命,这第一件事,不消说,当是夺舍债主,其后举刀将‘自己’千刀万剐。如此,或许可以稍稍消气。”
      “可这鬼附身兰钰多时,你们可曾看到,兰钰身上有半点损伤?”
      “楼主,你方才,是在察看兰钰身上有无自残伤痕?”我问道。
      顾盼颔首,笑道:“我看,这鬼倒似不舍得伤兰钰半点。”

      (其八)
      是夜。客房内,油灯旁,书桌前。
      桌上摊开一本松松散散的小册子。
      小册子上,写着三行字——
      其一,兰府主事施虐成性,突发狂症,发病时行状癫狂,平缓时失魂落魄。
      其二,此症似能感染他人,已祸及官府衙役。
      其三,表面似为冤魂索命,可罪魁祸首兰家少爷毫发无损。

      我目光在小册子上的三行字间反复游移,一筹莫展。
      “你这小册子,几时残破成这样了?”
      桌旁,顾盼的声音乍然响起。

      “楼主?”我倏忽回神,讶然道:“你何时过来的?”
      “叫盼盼。”顾盼笑盈盈道,“打你盯着小册子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叹气的时候,我就来了。”
      我问道:“楼主找属下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么?”
      我摇首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已近子夜,属下原以为,楼主已经歇息。”
      “你不也还没歇息?”
      顾盼看着那本残破的小册子,复道:“风雨楼可短了你的粮饷?连本册子也要扣扣俭俭的用。”
      “还能用,一时也不想换。”我道,“原本只是用的时日久了,有些磨损。上次去白府办事时,不知叫谁撕走了大半,就成这样了。”
      顾盼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册子。

      “楼主,兰府的事,你可有想法?”我见她不语,便提起话头。
      顾盼敛了笑意,冷声道:“你再叫我楼主,等回去便赏你到药房替相思子炼药。”
      “楼、盼盼,”我忙道,“我、我平日称呼惯了,一时积习难改而已。”

      炼药本是门不算太辛苦的差事,只需多费心神,时时关照炉火。
      相思子喜炼药。尤喜炼稀奇古怪的新药。
      炼了新药,自然想试试效果。
      药效,通常出炉时最好。
      炉边人,“趁热。”

      “想法倒是有不少。”顾盼道,“只是眼下未必可行。”
      “你对那鬼的来历,有眉目了?”我奇道。
      “你说,那鬼最可能是什么来头?”顾盼反问道。
      “既然那鬼是冲着兰家来的,自然是遭兰家毒手的受害者。”
      “那受害者又是哪来的?”
      “据沐姑娘说,是四处流窜的盗匪绑来的。”
      “盗匪四处绑人,是否只有兰家一个下家?”
      “恐怕不止。”我叹道,“兴许还有几十、上百个‘兰家’。”
      “几十、上百家‘兰家’,何以独独这家触霉头,遭厉鬼索命?”
      “你怀疑,盗匪有问题?”我惊讶道。
      “无论如何,兰家闹这么一出,一直供给兰家的盗匪,怎能独善其身。”
      “这么说,我们得先找上盗匪。说不定,他们也遇到怨魂讨债。”

      沉思半晌,我发觉顾盼已良久未言一语,于是偏头去看她。
      她坐在桌边,一手托着腮,出神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楼、咳、盼盼?”我轻声唤她。

      “无名,我们一起退出风雨楼,好不好?”顾盼柔声问道。
      “退出?”我不解道,“就我们二人?”
      “嗯。”顾盼点头,道,“就我们二人。”
      “但,风雨楼楼规第一条便是——‘入风雨楼者,非身死不能退出’。”我犹疑道,“盼盼,这规矩可是你定的,你忘了?”
      顾盼嫣然笑道:“有何难?毁了风雨楼,楼规自然作废。”
      我叹道:“盼盼,我知风雨楼在外四处树敌,经营不易。但楼里一众高手仍在,任他外人嘴上如何诘难,短期内,断无人敢与风雨楼正面冲撞。你大可放心。”

      顾盼闻言一楞,许久没有接话。
      她气极反笑,道:“风情都让你谈成了行情。我看呀,整个风雨楼,最令人安心的,就属你了。”
      “这话从何说起?”
      “呆是不治之症。一个身患不治之症的人,绝对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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