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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
珷怀城东,姚府,东厢房。
软榻上的顾昭璇眉头微皱,有些酒意上头,今日是姚夫子的大寿。作为当朝太傅,也算是顾昭璇半个老师了,自是少不了前来拜会。同他前来的还有皇十子顾昭琰,两人本就不太对付,本着眼不见为净,顾昭璇寻了个由头离了宴席,打算在厢房里休息片刻就回宫。
沈全下去准备醒酒茶,不一会儿,房门被吱呀推开,顾昭璇以为是沈全回来了,不疑有他,依旧闭眼假寐。直到鼻尖拂过一阵清香,眉间落下一点温热抚平她紧皱的眉头。顾昭璇倏尔张开眼,紧攥住来人的手腕,逼人的冷意盯着来人。
姚竹心满脸的惊慌失措跌坐在榻沿,见到来人,顾昭璇敛住了浑身的冷意。起身坐了起来凑近眼前清丽的伊人,忽然想起了中秋宴,还有方才在宴席上,自己的十哥对姚竹心不加掩饰的视线。
有意思了,顾昭璇眼角闪过一丝狡黠,“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毛贼偷看本宫睡觉”。姚竹心登时面上一红低埋下头,“民女,只是担心殿下”。
顾昭璇右手食指微曲,微微抬起姚竹心的下巴,复又收回。姚竹心不得不直视眼前的顾昭璇,如此登徒子的姿态,却是惹得姚竹心心口微颤。
“担心本宫什么?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姚竹心不由的稳了稳心神,“听说前段时间,殿下在宫中遇刺”,“嗯,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现在已然无碍了”。顾昭璇一边说着一边视线朝下,右手捉起姚竹心的左手,拇指摩挲着。“殿下”姚竹心音色发颤,却也任由着顾昭璇,下一刻,顾昭璇鼻尖轻嗅着姚竹心的鬓角,女儿香。
敲门声起,姚竹心急忙起身,整理并没有乱的衣衫,只觉得一时腿软,太过羞耻了。顾昭璇倒是无所谓,淡淡开口“进”,沈全端着醒酒茶来了,打开房门发现姚娘子也在。不过自家主子好像没有没有什么不满,这,就当没看见吧。倒是姚竹心急忙行礼,告退。顾昭璇用完醒酒茶便也带着沈全离开了,从姚府到回宫,厢房里的事情只字不提。
魂黯黯兮情脉脉,帘风清兮窗月白。梦惊枕上炉烬销,不见蕊珠宫里客。
内廷,东宫。
顾昭璟:“顾昭琼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呵,本宫就知道,此女心思深的很。自导自演的行刺,还想嫁祸在本宫头上!卑鄙!不过,这次还多亏了十弟你的巧计!好一个将计就计。”
顾昭琰:“也是巧了,偏偏是魏二!”
那一年大旱,魏二若不是被碰巧经过的顾昭琰救起,怕是早就被饿死了,魏二使得一身俊俏的轻功,入了顾昭琰的眼。之后,魏二便被顾昭琰安在了顾昭琼身边作为暗钉。
此次,顾昭琼令魏二佯装行刺十七殿下,可顾昭琰那边却是下的杀令!
行刺那晚,前有岑溪以身挡剑,后有羽林卫迅速赶到。顾昭琰暗中相助,魏二才得以安全脱身。若是就此隐没于江湖,可能会保住一条命,不过可惜了。
‘十两黄金于万福客栈云字间,以做酬劳,万望莫要推辞’。欲念起,命呜呼矣。
锦澜宫,书房。
卢卓:“刑部传来消息,死者是魏二”
顾昭琼:“去查!本宫想知道这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个‘魏二’!”
卢卓:“是”
顾昭琼:“果真是叫那家雀儿啄了眼”
雪下了一晚上,总算是停了,天依旧是阴沉的厉害。早朝上,西北布政使奏报,西北遭遇雪灾,奏请朝廷拨款赈灾。自从行刺一事之后,朝臣明显发现珷庆帝对于十七皇子顾昭璇多了亲近之意。想来也是,长公主殿下主理冬狩却出现了刺客,而在宫中禁足的十七殿下竟然也遭遇行刺,当是太子殿下的失职。
珷庆帝:“这西北之地乃是我大珷的重镇,可这当中饱私囊,贪墨克扣总是屡禁不止!众卿可有良策?十七,你觉得呢?”
顾昭璇:“儿臣以为,可‘以下治上’!”
珷庆帝:“哦?说来听听”
顾昭璇:“朝廷的赈灾银两自发出开始,所经官员数层,一层层克扣,真正到百姓手里早就寥寥无几了。儿臣启奏,下属官员若发现上级贪墨,可层层举报,层层监督,若经查实。可顶替上一级官员官职,破格录用!”
珷庆帝一扫下首众臣:“呵呵,倒是个法子,你们觉得如何呢?”
倒是意料之中,太子也好,长公主也罢,难得一致赞同。就连顾昭璇自请走一趟,去西北赈灾,众人也无二话,皇子出宫历练倒也合情合理,珷庆帝便点头应允了。
内廷宫道,未时。
雪花纷纷扬扬,沈全和沈荷为前面的顾昭璇、岑溪撑着伞。岑溪向来惧冷,就算披着大氅还是不时的将双手置于唇边呵着热气。顾昭璇便将手里铜制小手炉递给岑溪,自己将双手拢在衣袖里。岑溪心下一暖,“还真是弱不经风”顾昭璇冷言道,岑溪心里的好感瞬时没了。
顾昭璇心里想着事,便没有留意脚下,不小心脚下打滑,岑溪眼疾手快比沈全还快了一步,稳稳的扶住顾昭璇。顾昭璇身形一顿,看了一眼岑溪,岑溪讪讪的收回了手,顾昭璇又将自己大氅裹紧了一些,一副‘谁要你扶’的模样。
“十七爷,您可当心点儿,这雪天湿滑着呢”沈全开口道,“哼!这扫雪的人呢?爷要是有个闪失,定不会放过他们!”顾昭璇脸上有些微热。一旁的岑溪,嘴角偷偷上扬,别扭的小人儿。可不是嘛,两世年岁的叠加,她可比顾昭璇大多了。
没过多久,四人便来到了锦澜宫。卢卓已经早早的等在门口了,今日是长公主顾昭琼邀请顾昭璇入宫一叙,为此还特地准备了古董羹。
甫一进入膳厅,香气四溢,顾昭琼笑吟吟的看着顾昭璇。“哇,姐姐真是有心了!”顾昭璇看着那一锅的沸腾感叹道,想必是喜欢极了。
顾昭琼指着桌上的餐盘:“快来,快来,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拨霞供!”顾昭璇惊呼。所谓‘拨霞供’便是将野兔肉切成薄片,入沸水中涮烫,兔肉涮好成粉嫩色,似这晚霞,再配以酱料,鲜香可口。
相比顾昭璇的欣喜,岑溪没来由的心口一滞。古董羹,拨霞供,放在过去也是顾念的最爱,在蜀地每年冬天都要吃上好几回,上一次吃古董羹是多久了呢?四人入座,倒是没有君臣间的生分。
昭琼:“此番去赈灾,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昭璇:“阿姐放心,就快启程了”
昭琼:“万事小心,上次行刺......”
昭璇:“阿姐,刺客不是已经死了吗”
昭琼:“怪我大意了”
席间一时安静,顾昭琼这次邀请顾昭璇,便是不想两人之间生出龃龉,也算是‘赔罪’。顾昭璇欣然前往,自是相信自己的长姐,毕竟加入长公主阵营也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昭璇:“那刺客,阿姐是认识的,对吗?”
昭琼:“是”
昭璇:“这次拔掉他也好,阿姐也要当心。那刺客名唤魏二,在那年的大旱中活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被十哥救了回来。”
昭琼:“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对了,紫辰宫那边传来消息,你十哥昭琰已到了大婚年纪,就快要被父皇指婚。”
昭璇:“也不知这次福晋会是哪一家的?”
昭琼:“世家里的适婚女子,有吏部尚书家的杜婉清,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姚竹心”
昭璇:“大婚以后便要立府,十哥应该还会被册封亲王。”
昭琼:“也是,这些年,老十确实办了几件漂亮的事,只可惜生母淑妃位卑”
昭璇:“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阿姐倒是可以同良妃娘娘多加走动,我记得良妃的长兄如今供职于工部。这次去赈济西北,少不了修缮水利、疏浚整治河道”
昭琼:“你倒是想得到这点,看来是做足了准备”
昭璇:“工部虽比不上其余几部矜贵,可却是事关民生大计,民安则社稷安”
昭琼:“小十七,本宫得你如此,也算是得上天厚爱了”。
雪已停,天边缀着点点寒星。自锦澜宫出,宫道上的积雪已经打扫干净,岑溪静静的跟在顾昭璇身后,若说上一世的顾念是灿若骄阳的、勇敢无畏的、又或是呆愣的。而这一世的顾昭璇是骄纵的、内敛的、像是裹上了一层薄云的月,让人看不透。
若是拖延着皇十子顾昭琰封王、立府,有了外臣的助力,是否在以后的争夺当中,她与长公主会失去先机?吏部还是礼部?
眼前的顾昭璇突然止步,岑溪不由疑惑,“去蕴修宫!”顾昭璇音色干脆。沈全、沈荷面面相觑,蕴修宫是十皇子顾昭琰的住所,倒是岑溪走到了顾昭璇身侧。
岑溪:“是去兴师问罪吗?”
顾昭璇:“是去拜访”
蕴修宫,书房,火盆里银丝碳暖暖的烧着。
顾昭琰:“今天是什么风把十七弟吹来了?”
顾昭璇:“西北风”
昭琰:“也对,我还没有恭喜十七弟得父皇看中,主事西北赈灾,可要万事小心啊!”
昭璇:“怎么,再来一次行刺吗?”
昭琰:“十七弟,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昭璇:“那刺客也是可惜了,原本是被一贵人所救,才没被活活饿死。可最后,被人给抹了脖”
昭琰:“一刺客是死是活,与本宫何干?”
昭璇:“好一个死无对证啊,若还有下次,那就不好说了”
昭琰:“我也奉劝十七弟,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昭璇:“不劳十哥挂心了”
锦澜宫,深夜。
芙蓉帐,暖香烫,青丝交缠,颈间热气萦绕。
卢卓:“十七殿下去了蕴修宫,也不怕打草惊蛇”
昭琼轻捻着卢卓的发丝道:“敲山震虎,犹未可知,十七可是吃不得亏的主儿”
卢卓:“十七殿下参政不久便得了这个差事,看来陛下是想要好好培养一番的,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昭琼:“贪墨屡禁不止,又岂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
卢卓:“殿下以为,吴王如何?”
昭琼:“呵,我倒是忘了,吴王的封地倒是离西北近的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卢卓:“权势争夺,又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昭琼:“此话何意?”
卢卓:“只是直觉吧,驸马和吴王不时有书信往来”
昭琼:“驸马?”
卢卓:“或许是微臣多心了,毕竟是殿下的家事”
昭琼心下一喜:“家事?本宫怎么闻到一股子醋味?”
卢卓:“殿下莫要打趣微臣了”
昭琼:“多一些心眼子也是可以的”
屋外雪花纷纷扬扬,帷帐内春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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