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汉武帝我是汉朝本朝

　　第13章

　　疯了！

　　刘启在纷呈的幻象中看见了绣着‘秦’字的玄色旗帜，四周越来越多的鸟雀鸣叫响起，片刻后他看清了那些影子，是玄鸟，它们环绕在她的身侧。

　　他坚持着直直盯着这一幕，又被雪地反光弄得眼睛生疼，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住，闭眼后重新睁眼。

　　她又是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了。

　　刘启大脑疯狂运转，一直在思考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以为对方在欺骗他，因为这么做对她一点好处没有。

　　如果她说自己是大汉凝结成的神明/灵，那他会怀疑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他给她立庙供奉，还是为了宣扬什么。

　　但她自称‘暴秦’，那已经是前朝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她这意思不是和他们汉朝有仇吗？

　　如果是来历不明弱小的山精野怪，想要从凡人皇帝这里得到好处的话，完全不必给自己编造一个仇敌的身份吧。

　　这样只要随便来个术士，岂不就要露馅儿。

　　刘启的重点在是否弱小上，强者不必欺骗，弱者骗不了有天庇佑的天子。

　　他刚刚一直在思考，为何一个神以‘秦’为名？

　　什么样的神可以以一个朝代为名，除了宗室祖先，就只能是朝代本身了。

　　民间传说不断，宫中当然也不例外，刘启从小到大听的神话传说不胜枚举，天地万物好像皆有灵智。

　　那……也没有人规定，一个国家一个朝代不能生出灵智诞生神灵。

　　竹青霭一直在观测刘启的心绪波动，从他的怀疑到半信半疑，到不知道猜了什么的现在。

　　她看准时机，为马甲建模外形添加了特效。

　　她身上衣袍皲裂，面颊上浮现缭乱的火焰，被灼烧的痕迹逼真而恐怖。

　　素手抚上脸颊伤痕，对比更是惨烈，她笑着说道：“咸阳城破，竖子屠城，我啊，死于汉元年。”

　　除了她的本音，还有前朝秦腔附和，与现下长安附近口音有着轻微差别。

　　成千上万道声音合在一起，真的就像是一个国家的人都在说话：“天命如此。”

　　仿佛是为了映衬这句话，天空扑簌簌地落下片片雪花。

　　鹅毛大雪穿透了‘汉’的身体，她的身影在抬头仰视她的刘启眼中变得模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不是常人。

　　刘启低头抬手拂去落在眉宇间的冰冷雪花，快速眨动双眼，再次去看她便又是清晰的场景。

　　她立于天地之间，无畏风雪。

　　刘启只信了一半，因为她最大的逻辑漏洞就是——她还活着，她还站在这里，她还能展现力量，还能与他对话。

　　况且她刚刚说了要教他如何杀死她，第二句就是她死于汉元年，这更是前后矛盾。

　　明明发现了她的错漏，可刘启觉得，这怎么更加毛骨悚然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已经埋藏于心底最深处，只等一个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机会。

　　刘启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反驳着：“那怎么可能，祖父他明明与冕下关系不错。”

　　他从她身上望不到一丝妖邪之气，还是偏向于认为这是哪个和他们刘氏关系要好的神祇。

　　为何他能看出来？

　　当然是那日梦入高祖庙宇，他从两者的对话中感受到的。

　　她虽在嘲讽，却又语气熟稔。

　　高祖本人被嘲都没有生气，更说明这其中渊源颇深。

　　他也只希望是这样，根本不敢猜其他的可能：“冕下想必是哪位大神，就莫要拿启开玩笑了。”

　　竹青霭看着刘启心绪的上下波动，心思转动，这才是上钩了。

　　只要他去思考，去猜测，就必然会进入她的陷阱。

　　主要方向是她来把握，具体细节却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自然会深信不疑。

　　本体的情绪没有表现在马甲上，实际上她的本体和马甲表现出来情绪是完全不同的。

　　‘汉’微笑，居高临下看着跪坐端正的刘启，更像是一种蔑视：“不相信？”她流露出回忆的神情，“当年刘邦第一次看见我，第一个反应，也是不相信。”

　　“所以，我送了他一份厚礼。”

　　刘启咽了下口水，他怎么觉得这个厚礼很有问题？

　　她微微抬手，一条几乎能融于雪色之中的白蟒蛇悄然出现于她身侧。

　　那蛇无比巨大，嘶嘶吐信像是在威胁眼前人类，又低垂头颅凑到她掌边，用自己冰凉细腻的鳞片贴着她的掌心亲昵蹭动。

　　她面颊上恐怖的伤痕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光洁细腻的让人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刘启只刹那间便想起了高祖时期的传说——斩白蛇。

　　这白蛇竟然还活着，不对，这白蛇居然是真的！

　　它在雪层上扭动身体之时，竟然会在雪地里留下痕迹。

　　自称‘暴秦’的那位，起身后那是片雪不沾身，仿佛和他们这些凡人都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

　　啊啊啊啊！

　　高祖当年也未留下只言片语，说这白蛇有这——么大啊！

　　白色巨蟒扭动着身体，到了刘启面前，它垂首盯着眼前猎物，吐出蛇信，嘶嘶嘶的声音让‘猎物’一个激灵。

　　刘启盯着它身后雪地里那道蜿蜒的痕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高声道：“我信了，真信了！”

　　其实他还不信，‘暴秦’怎么会出现在汉室宗庙，他不信。

　　“是吗？”她缓步行于巨蟒身后，姿态随意，语调也慵懒，“可我觉得，你没有信。”

　　她抬眸，红色的眼瞳注视着刘启，里面涌动的又是什么？

　　“你在想，现在是汉室天下，‘秦’怎么会出现呢。”

　　刘启的手搭在随身佩戴的剑器上，虽然它平时装饰的作用更大，可也不是不能作为杀戮器具挥舞的。

　　能不能攻击到她是两说，他总不能命丧蛇口。

　　至于呼救，这里这么大一条蛇在这里，都没有侍卫过来救他。

　　刘启早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还是要先稳住她才好。

　　“我为何能出现在宗庙之中……”

　　她又是一步踏出，像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令人心脏抽搐着疼痛，又像是绷着的那根线到了极致，即将断开。

　　她面上浮现讥讽，俯视着他：“所以啊，天命……也不过如此。”

　　天命，不过如此！

　　六个字砸在刘启的头顶，他甚至不知何时松开的剑柄。

　　高祖曾说，见她绝非吉兆。

　　是否预示着先秦的复辟？

　　很快，刘启直接否决了这个猜测，天下苦秦久矣的时代还没有过去多久呢，这天底下造反的有，七国遗民想要复国的有，就是没有人喊反汉复秦的。

　　可见她名声的差劲，连她自己的自称都是‘暴秦’。

　　固然，他是不敢把这话直接说出口的。

　　他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说的还是有漏洞，她的行为和她的言语是对不上的！

　　“冕下说了这么多，却没有真的对我动手，”刘启再次握紧腰侧佩戴的铜剑剑柄，用以给自己增添勇气，也是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一个猜测，越发凸出，他自信道，“你恐怕也不敢在长安动手。”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随着前朝消散而死去，但现在是我大汉天下。”

　　‘汉’听着刘启的话语，又亲眼见他面上强撑出来的自信，突然就被逗笑了。

　　刘启：“……”

　　等一下，笑了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很好笑吗？

　　“继续说。”不管是本体，还是马甲表现出来的，她现在对刘启的想法都很感兴趣了。

　　刘启觉得这反应和他想的不一样啊，在他的猜想里，不应该这么发展！

　　他硬着头皮发表意见：“天下一统皆是汉土，即使先秦存在也不过是阶下囚。”

　　“你敢对朕动手，大汉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表情平淡：“哦，大汉不会放过我，那我很害怕。”

　　刘启：“？”

　　他只觉一阵寒风，冷进了骨子里。

　　也让人精神恍惚，现在不是大汉吗，他不是在长安城内未央宫里吗？

　　大汉天子为什么会被‘秦’‘威胁’呢。

　　寒风不是竹青霭做的，这个就是纯环境因素，奈何刘启现在疑神疑鬼的，什么都往她头上想。

　　刘启双腿冻麻之前悍然起身拔剑，又潜意识里觉得将剑刃对准她很是不敬，手里这宝剑和烫手山芋一样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

　　‘汉’挑眉，不说话，也无动作，就任由他行动。

　　在她注视之中，一阵慌乱。

　　最后他尴尬地笑笑，把剑往雪地里一插，强行当做无事发生。

　　寒风中，宫殿廊下附近，雪地上，只他一人与灵对视。

　　呼啸而过的风不仅仅带走他身上的温度，也带走他心间的温度。

　　这么长时间了，‘汉’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心实在是哇凉哇凉的。

　　他不相信没有‘汉’，如果没有‘汉’，那也一定没有‘秦’，没有‘秦’就说明她在骗人。

　　她根本不是‘秦’！

　　刘启不愿意往大汉无灵上面想，那也太伤害人的感情了。

　　他大汉，平定战乱，统一天下，怎么就不配有灵了？

　　竹青霭从刘启的神情间看到了他心中所想，心中微微点头，看来他对国灵的设定已经接受良好了，只是不能接受没有‘汉’而已。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