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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方家的家丁和县衙的捕快奔波了一整晚,从方裁意出事的地方开始翻了方圆十里,硬是没找着一点蛛丝马迹。
凶手太谨慎了。
曾经的讹言没有错,方裁意是被人杀害的,据知情者所说,不是深仇大恨下不了这么狠的手。
他被人捆住手脚,动弹不得,一块叠了好几层的厚重棉布盖在他脸上,浸满了水。
——活活捂死的。
棉布被掀开,露出一张两颊血淋淋的掌痕都被泡得发白的脸。当场就有几人扶着地哕了。
殷遮受县衙召令,不得不跟着查案子,瞧见尸体那一刻,他便认出了那身衣裳。
这人竟然是那晚和宁逢朝不小心撞上的人。
天一亮,方裁争就带人围了揽月馆,来势如同洪水猛兽。
因为方裁意的尸体就横在琴女桥上。
揽月馆前除了这些凶神恶煞的莽夫,还围满了看客,男女老少、拖家带口。
这热闹可不一般,万众追捧的琴女,忽然和杀人灭口的事沾上了干系。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抠下来扔近了,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身为县衙的捕头,殷遮“得幸”站在了方裁争的身边。
只见这位刚刚失去唯一的弟弟的方家家主面色铁青,眼下聚着一团黑,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给老子让开。”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馆主被呵地一哆嗦,脸垮了一瞬很快恢复:“方爷,您这是作甚?”
“老子的弟弟被那姜琴杀害,你怎么敢问我作甚!”方裁争字句吞人。
馆主被他这说辞吓得闭上眼,一边“哎哟”一边念了些拗口的经,说道:“话不能乱讲啊,方爷,我知您心痛,可这等事姜琴如何做得?”
揽月馆在宛陵县也是数得上号的地方,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馆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方裁争厉声道:“她如何做不得!我弟弟几日前便时刻念叨琴女要杀了他,怪我疏忽,误以为他是借口溜出府去,这才……”
不知道方裁意到底隐瞒了什么事,千方百计躲过了家丁的看守跑了出来,等再被找到的时候,已是丢了命。
说到伤心事,方裁争忍得嘴唇发颤:“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方爷也别忘了,令弟出事之时,姜琴正于宅中抚琴,难道她会分身不成?”这是铁打的证据,馆主底气十足。
但是方裁争现在根本不是可以心平气和跟人你来我往掰扯的心情,闻言脸色更难看,抬手就要推开馆主往里闯。
“慢着。”殷遮握着弯刀在两人之间拦了一下。
这一下瞬间将怒火和目光挪到了他身上。
其他捕快看他的眼神就像在说: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疯子。
方裁争向下瞥了一眼,语气阴凉:“殷大人这是要包庇凶手?”
“非也,”殷遮无视掉周遭各种各样不善的目光,微微抬起头看向某处地方,“我是想说,琴女不在此处。”
“啊?什么?”这是离得近的一个捕快没留神脱口而出的,说完就捂着嘴退到人群后面。
不过他确实道出了其余人的心声。
尤其是馆主。
就算她再怎么竭力地伪装情绪,此刻也装不下去了。
并非她为琴女掩饰,而是自始至终她都待在馆内,她敢发誓,琴女今日绝对没有出门。
除非……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泄出一声惊呼。
方裁争立马看向她,随后一掌拍来殷遮的弯刀,大步流星直奔二楼。
他不知道琴女的雅间在哪里,可一路上揽月馆里的其他人都自觉让开了一条路,堆堆叠叠直到尽头那间房。
哐当一声巨响,木门被重重地踹开撞在墙上,里面空无一人。
方裁争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拳头握得咔咔响。
慢几步匆匆赶过来的馆主一进门就冲向回廊,往下一看,果然——
数条薄被床单扎在一起成绳,顺着栏杆垂到地面。
当初馆里还有好多间房子空着,姜琴偏偏选了最远的这一间,回廊对着光明河以及河对面的破地方。
这后面少有人经过,就算她青天白日从这儿爬下去,也不一定会有人看见。
殷遮落在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房间里的东西,琴不在就罢了,那幅画竟然也不在。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众人身边,对琴女怎么出去的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望向远方。
方裁争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在这里。”
殷遮道:“猜。”
方裁争:“……”
防止把人气吐血,殷遮耐着性子编了个由头:“若不想被抓个正着,尽早逃跑才说得通罢。”
任方裁争是懊悔还是痛恨,殷遮都不关心了。
反正姜琴有宁逢朝盯着。
昨夜散场之后殷遮就被召去查案找人,本想“渎职”不管,但阿烧直勾勾明晃晃的眼神将他看得紧紧的,巨大的字飘在他头顶。
你是谁快从我老大身上下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和宁逢朝分头行动,一人明查,一人暗访。
方才宁逢朝给他传音,琴女现在又回到了老宅。
殷遮朝那个方向望去,老宅,老宅……
忽然,他眸光一闪,一切都看清了。
从这里的回廊看过去,光明河泛着粼粼波光,琴女桥上盖尸体的白布还没来得及撤走,居念升吊死的破屋的窗户——
恰恰正对老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有预谋的仇杀。
***
外头的消息传翻了天,老宅里琴女拿了块方巾有条不紊地擦着旧桌子,旧木梯。
“凤凰,凤凰,这琴就叫凤凰可以嘛?”
“当然可以啦,只要是你取的都好。”
“瞧我今天新学会的勾线。”
“画得越来越好了,真厉害,改天给我也画一幅。”
……
空荡荡的老宅里,只有琴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声音。
她说了很久,乐此不疲,仿佛已经陷了进去。
宁逢朝就站在门侧看着这个诡异的场面,耳边传来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快到了。”
说另一个人的话时,琴女刻意地换了声调,或许是两者差得太远,显得很怪异。
忽然,她僵着脖子看向门口,开口问:“宁公子,为什么我总是学不好。”
宁逢朝目光上移,看向她背后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缓缓道:“因为她是她,你是你。”
“哈。”琴女笑了一声,点点头很认可的样子,片刻后又有些苦恼,“真可惜,没几个人能分清。”
放下手中的布巾,在铜盆里洗净手之后,琴女转身走向那幅画,葱白指尖抚摸着那些红色墨点,喃喃道:“我真是太不小心了,颜料坛子都能打翻。”
“这里,有一颗红色的痣,我没有。”她指了指画中人的右眼下,又指了指自己。
宁逢朝没说话,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琴女也听见了,摇摇头:“来得好快啊。”
众人跟着殷遮疾步赶来,不多时老宅内就哄热起来。
方裁争手指着琴女,喝道:“姜琴,我要你的命!”
家丁和衙役都被唬住了,懦懦不敢言,心想这琴女难逃一死。
谁料琴女竟然施施然笑了,只是那笑中布满了无尽的痛苦。
她说:“姜琴的命,早就没了。”
方裁争大怒:“胡言乱语!”
琴女笑得眼睛都红了,看着这群人被耍得团团转真是有意思,大发慈悲般地指着画告诉他们:“她才是姜琴。”
“我是姜瑟啊。”
宅内霎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姜瑟对着方裁争指回去:“你为你弟弟来取我的命,我不过是替我姐姐杀了害她的贱人。”
说到后面,她声音骤然变得锐利,将真相砸在每个人的脸上。
“彭全锦,居念升,方裁意,他们死有余辜!”
姜琴和姜瑟是一对双生子,家道中落,父母郁郁而终后,便搬来了宛陵县,住着这个一月只要几枚铜板的老宅。
姜琴自幼习琴,凤凰琴是父母送给她的及笄礼,而姜瑟的琴艺是姐姐教的。姜瑟天赋更甚却不喜欢琴喜欢画,平日就闷在房间摆弄颜料,到了宛陵更不爱出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原来这家有两姐妹。
姜琴一开始只是独自在这里抚琴,吸引了一些人但不多,毕竟多是穷人,她还带着面纱。后来,便是这几个纨绔醉酒路过,趁着夜深人静尾随着把她绑了,欲行不轨之事,姜琴拼死抵抗,被溺毙在光明河里。
几个纨绔剪断琴弦缠在姜琴脖子上,伪造成自我了结的假象。而姜瑟没等到姐姐回家便出来寻,看见了他们仓惶逃跑的脸,也看见了横死在岸边的姐姐。
她在城中暗中观察了半月,偶遇过其中一个,顺藤摸瓜又找出另外两人。这些纨绔家世显赫,她想过报官却目睹官商勾结,问过赵捕头却得知他要回老家的消息。
无法,她只能扮成姜琴投身揽月馆,花钱雇人散出去消息,将他们引诱过来。
彭全锦是被摁死在光明河里的,姜瑟不过是给居念升送了张纸条,告诉他杀人偿命,至于方裁意……
他吓破了胆,若是不跑出来,杀他恐怕还要费些力气。
听完背后真正的故事,鸦雀无声。
方裁争满腔怒火发泄不出,轰然炸在自己心里,脸色青一道白一道。
静默中只有殷遮问:“孟怀瑾呢?”
姜瑟叹了口气:“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喝了药去找我姐姐了,我早和你们说过的,他是个笨男人。”
真相大白,但魂相仍无声息。
殷遮传音给宁逢朝,难道是他们找错了?
就这么短短一瞬,变故陡生!
人群倏然错乱,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发出惊呼。
一声闷哼突兀地插·在其中。
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姜瑟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旁边那幅画上。
刀柄握在她自己手中。
这世界太黑了,她想听姐姐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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