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香非

　　“嗯。”琴陌颔首。

　　“来的路上我看很多人在打听墨上香，亓官宏也在。”易青非靠近了些：“听说亓官柠宁也在。”

　　“亓官夫人也来了。”琴陌道。

　　前一刻还春日暖阳的天色骤然阴郁，黑云疾风而来，春雨没由来的下了起来，离这最近的地方是个露天晨练场，没有亭落，不远处晨练的弟子三三两两往这边跑，溪旁的小路少有人来，全是葱郁的树林，却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易青非抬手遮过头顶，雨越下越大，眼看着跑来避雨的弟子越来越多，琴陌看着他道：“去别处。”

　　易青非应了声，在人群未到之前，两人便往树林深处去了。

　　先到的几名小弟子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这雨说下就下，袍子今天刚换的，晚上又得回去洗了！”其中一个小弟子抱怨道。

　　“唉，谁不是啊，每天练功都累死了.....”另一名弟子边抖落着衣服，边抬头抱怨着，“要不屋里晾干吧，应该不会臭。”他说着话抬头正见远处两道疾跑的背影，白衣背影高挑，他指道：“唉，你们看，那人是不是琴师兄？”

　　“在哪在哪？”另外两人一听，赶忙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只有茂密的树木，什么也没有，“哪有人啊，你眼看花了吧！”

　　“刚刚还在，跑没影了。”弟子咕囔道，“他拉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

　　那两名小弟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眼花了，你来的时间还短，不了解琴师兄，他那个性，怎么可能会拉着别人！”

　　“哦，那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小弟子也没多想，自顾自的整理起长杉。

　　暴雨冲刷在深长的草地上，溅起春天的泥草，两人不知跑了多久，虫鸟声也渐渐淡了。

　　“停停停！别跑了，我不行了！”易青非气喘吁吁。

　　“到了。”琴陌停了步子，眼前是一间竹子搭建的屋子。“吱呀”一声，琴陌推开门，一股木香，屋内简陋，一张木桌，桌上放着纸笔，桌边放着一张深色地垫，墙上靠着一个简易的书架，做工粗糙，上面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不少书籍。虽然陈设极简，却很干净。

　　琴陌在墙边的架子上拿了块布巾扔过去，易青非早已瘫坐在垫子上。

　　他接过布巾胡乱揉搓了几下头发，变擦边说：“挺干净呀！”

　　“偶尔过来。”琴陌道。

　　易青非努了努嘴，默默折好布巾搭在桌上，想着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半活人，劝他早点娶妻，这话他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顿了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琴陌不知何时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桌子靠边的位置，默默翻看着，易青非将身子凑了过去问：“看什么呢？”书本翻开的这页正好是舍刹传说。

　　“《诡录》。”琴陌仍旧低着头，右手轻捻着纸张，又翻过去了一页，看不出表情。

　　“哦。”易青非瞟了一眼，便转过身去，趴在桌子歪头看着窗外。

　　琴陌道：“信的内容，你听过了吧。”

　　“略有耳闻。”易青非有气无力道。

　　“那关于舍刹的传说，你是否知道，”琴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只是一直不曾抬头看他。

　　“没有，要不你说与我听听？”易青非又将头转过来，面对着琴陌。

　　“《诡录》中有记载，人之魂，有三舍，一舍为人，一舍为魂，一舍为天，人为一舍，死后为魂，魂为一舍，魂散归天，天为一舍。为魂者，归与舍刹，舍刹之地，名唤------海市蜃楼。”

　　“还有呢？”易青非问。

　　“据说，海市蜃楼只有归魂者才能见，人死后亡魂皆由舍刹掌管，若舍刹出世，苍生皆灭。”

　　“哈哈哈......”易青非忍不住笑道：“你这书写的也太逗了，谁说掌管亡魂的就是坏人，灭什么世，他们要那么多亡魂干什么？是脑子有病？逗死我了！”说罢，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莫非你有听过舍刹的其他传闻？”琴陌侧过头，看向易青非。

　　“没有，只是你这书真的太扯了，凡人可以修仙，死魂也要轮回，这不是自然生态法则么，我觉得你们这些修道的想法太复杂了！”易青非敛了笑容，答道。

　　他们也是凡人之躯，怎么就会灭世了，不得擅自出楼，易云天定这个规矩就是怕世人对舍刹的身份多有担忧，没想到，世人竟还是如此腹诽。

　　琴陌默默合上书，拿着桌上的布巾起身往书架的方向走去，将书本塞了回去，又将布巾叠好放回架子上，不经意道：“你好像很了解舍刹。”说完便直奔门口。

　　“雨停了。”

　　早春的暴雨的来的急，走的也快。前一秒还是电闪雷鸣，后一秒就春风和煦，只有那些茂密枝叶上滴落的水滴能证明暴风雨曾经的来临。

　　“早课结束了，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琴陌走到门外看了易青非一眼，轻手轻脚的掩上门，准备离开。

　　门还没合上，一只手便卡在门边，易青非从里探出头来，“带我一起吧，我也要吃饭！”

　　琴陌松了手，还没关上的门这下被人彻底在里面打开了，“你不是不想让人看见吗？”

　　“非也非也，在这儿也可能让人瞧到。”易青非挑眉笑道。

　　琴陌摇头：“这里没人来。”

　　“没人来，为什么？”易青非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确实偏僻，沿途走来时，没有看到其他弟子的身影，这附近，除了树木，就只有这一间竹屋。

　　“一起吧，我也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你还要回来告诉我，多麻烦！”他指了指布巾边架边一个矮桌，那里摆放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衣服：“易个容就行了，穿这个？”

　　琴陌看了眼那套自己平时换洗着穿的衣服，又看了看易青非，半晌没说话。

　　见这人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易青非三两步上前拿了那套衣衫，他利落的脱下黑色外袍，漏出纤瘦的上身，从背影看去，能看到背部的线条，隐约能见腹部的肌肉，瘦而不薄，腰肢纤细，异于常人的冷白。

　　须臾麻利的穿上衣衫，将腰封系上道：“走吧！。”

　　琴陌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听到动静才回头，换上白衫的易青非看起来更白了，虽然个头比他矮些，但是少年人独有的气息却更加浓郁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光彩。

　　墨上香的高阶弟子每日晨练结束，都要来言堂上香。待他们赶到言堂时，其他弟子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里面只站着几个人。

　　“等我。”琴陌对易青非叮嘱一声便进了言堂，刚踏进厅内，便听到里面一番吵闹。

　　“大师兄，你就劝劝仙长吧。”二师兄卓元站在柏壬身旁来回打着转，脸色极差。

　　樊星樊仕上完香，便扭头朝二人走去，“二师兄，你也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我也是为大家好。”卓元是个直性子，他一向没有大义的想法。早上晨练刚结束，就看到几名看守的低阶弟子火急火燎的来找仙长禀报，上香的地方正好经过茶室，听到那名弟子说，不知哪个门派已经找上了墨上香，要他们交出亓官宏，说若是不交，就要打上来，他们后面还有不知大大小小多少门派，陆陆续续都会到，仙长们屏退了那名低阶弟子，不予理睬。

　　卓元听完大惊，害怕极了，这不，趁着上香的功夫，要把这件事告诉柏壬。

　　柏壬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卓元，仙长自有决策，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他拍了拍卓元的肩膀叹道，“你先回去吧。”

　　卓元燥道：“真打上来这么多人我们也打不过啊，师兄，你就权当为我们着想，跟仙长说说，让他交出亓官宏。”

　　樊星本想宽慰下二师兄，卓元此言一出他便不想劝了。倒是一旁的樊仕，也是个脾气不好的，本来站在柏壬身侧，现在一步跨到了卓元面前，没好气的说道：“你要说自己说去，干嘛撺掇大师兄，自己不敢讲想让大师兄出头，二师兄，你可真会想！”

　　卓元一听这话，来了脾气，一拳打向樊仕小腹。没想到卓元会来这么一下，樊仕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的遭了这一拳，“哎哟”一声捂着肚子，上身受力往下一倾，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地，好在柏壬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卓元，你干什么！”樊星扶起半蹲在地的樊仕往边上坐下，柏壬表情冷冽的看着卓元。

　　“你他妈的别胡说八道，再胡说打的你更狠！”说罢，卓元脸上漏出狰狞之色，“我这师兄还管不了你了！”说完作势还要冲上前再打。

　　柏壬见状出手阻拦，只一掌就将卓元推的连连后退，他恶狠狠的盯了柏壬一眼，低声啐了一口唾沫，“等着！”

　　卓元气急败坏，抬头就见门口站着一人，上前就要撞上去，眼看着就要碰到了，定睛一看，是琴陌，硬生生的又侧过了身，满身戾气的走了。

　　“我草，你他吗眼瞎！”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好似重物跌倒的声音，卓元飚着一嘴的脏话。

　　“抱歉啊师兄，没看到。”易青非做着要扶的动作，手却楞在原地没动，嬉皮笑脸。

　　卓元狠狠甩了甩胳膊站起来叫着“滚”，气鼓鼓的走了。

　　琴陌无奈的摇了摇头往里走去，柏壬拉起樊仕，叮嘱着樊星带着他先回去，樊星点了点头，搀扶着樊仕先离开了。

　　“你都看到了！”柏壬问：　“有什么想法？

　　“仙长自有打算。”琴陌并未打算多留，“师兄不必问我。”他朝师兄颔首作揖，径自转身先走了。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少年，好似在等人，看背影好像没在山中见过。柏壬道了声“好”摆摆手让琴陌去了。

　　“走吧。”琴陌低声道，易青非提溜着稍有些长的衣角，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柏壬看着那人背影，那少年穿的白衫并不合身，琴陌的身形稍高些，那少年更瘦些，衣服看起来有些长，稍稍提起些才好走路，那件白衫是琴陌常穿的。

　　他怔立了片刻，想到些什么，不禁笑了笑，转身往茶室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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