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娘娘谈恋爱

作者:花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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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人生若只如初见


      马车一到曲府,玉想顾不得大清早,急急拍门,又掏出怀中玉珮转交门侍,在门外焦灼等待。曲慕涛来得比她想像中快,玉想见了他,心里一松,抹抹眼快步迎上,嘶哑地喊他:「曲大人……」

      「想想妳这儿怎么了?」曲慕涛抢白道,震惊地轻抚她额角瘀伤。玉想未答,曲慕涛一把牵起她,将她往院内带,「我先帮妳上药,妳如何出来了?陛下他……」

      「我没甚么的,可娘娘……」玉想急道,不肯再往里走,说着取出那块腰牌。曲慕涛立时认出,心下诧异地听她说:「这是娘娘交与我的,昨晚…陛下喝得很醉……」玉想忆起当时情景,有些哆嗦。

      醉了?他闻言更加不可置信,「陛下从不喝醉。」怎么回事,望舒不大饮酒,更别提贪杯铭酊。

      「他不光醉得厉害,更是凶得厉害,昨儿在珵琰阁大闹一场!」

      曲慕涛愈听愈不妙。

      玉想又恳求道:「我、我怕他欺负娘娘,曲大人,他听你的,你能不能劝劝他?」她说着眼眶一酸,泪水扑簌而下,二小姐如今不知怎样,她恨不能插翅飞回去。

      「我这就带妳回去。」曲慕涛急唤人备马,带着玉想直奔皇城而去。

      *           *           *

      「陛下、陛下!」

      元望舒被人用力摇醒,头抽痛得厉害,定了定神,见一小婢立于榻前。

      秦谅怎么办事的,不是交代过小婢不得擅进内室?

      正要将她遣出去,却见她挂着泪,指着屏风道:「您快去瞧瞧娘娘,她…她动都不动!」

      元望舒闻言惊觉不对,举目才发现置身珵琰阁。他清醒不少,急跃起绕过屏风,伸手摇祝玥暖。

      「玥儿?」他连唤几声,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又探她鼻息,竟若有似无,慌得一把抱起她,转头问小婢:「可宣太医了?」

      「已着人去请。」

      珵琰阁距太医院不远。他略思忖,转身欲将祝玥暖抱上榻,却瞥见妆台上白瓷小瓶。

      那是甚么?他顿觉寒毛直竖,心若擂鼓,「把那瓶拿过来。」

      小婢顺着他视线,一把抓起瓷瓶,紧跟在后。轮值的卓太医和荣太医来得极快,刚让祝玥暖躺好,两人已揹着药箱抢进门来,元望舒立即让道。

      卓太医见祝玥暖双目紧闭,肌肤微泛红,似乎喘不上气,一搭脉竟觉脉息极度微弱,急问:「娘娘是何时如此?」

      「奴婢约一刻前发现的。」那小婢泪答。

      元望舒当即将瓷瓶递给两位太医,「可和这瓶有关?」

      两太医一把接过,瓶内已空空如也,甚至无色无味。

      「这瓶塞何在?」荣太医说着,举目搜寻。小婢闻言急奔向妆台,将瓶塞取来。

      两太医接过端详,又凑近一嗅,脸色丕变地对视,双双跪下道:「臣惶恐!是…鹤顶红。」

      元望舒眼前一黑,硬撑着才没晕过去,他一把提起两人,「别愣跪着,快瞧瞧她。」

      但两人只是脸色惨白站着,未有任何动作。

      「你们没听见么?」元望舒沉声道,内心却再明白不过,鹤顶红?他一口气喘不上,抓起一旁侍从,颤声道:「你去,快马换曲慕涛进宫,即刻去!」慕涛……慕涛会有法子的。他转身对太医院侍从道:「去把所有药材各备三份,煎上备用。」说着将俩侍从推出门,自己却脚步踉跄。

      「陛下!」

      那两人伸手扶他,却被他急往外送,「让你们立刻去,甚么都别管,即刻去备!」

      正六神无主,却见曲慕涛和玉想奔进珵琰阁,他立时迎上去。曲慕涛甫进门,见阵仗浩大,正觉不安,又看元望舒神色惶然,当即一把扶住他。还未开口询问,元望舒艰难吁出:「玥儿,鹤顶红……」

      玉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曲慕涛却是飞也似的奔近床榻。

      他见俩太医束手无策立于一旁,脑中飞快转动,他分明读过,鹤顶红……曲慕涛精神一振,对着较年轻的卓太医道:「劳您至太医院,取毛地黄、颠茄叶、百合、接骨木。」

      卓太医听着顿觉骇异,却不敢耽搁多问,急奔出去。

      曲慕涛转向玉想,「烧热水、备秤杆,快!」

      玉想依言偕小婢跑出门,快速张罗起来。

      曲慕涛伸手探祝玥暖脉息,却彷似摸不着,急转向元望舒,「陛下,劳您将娘娘扶起,托着她下颔。」

      元望舒即刻上榻,让祝玥暖靠着自己胸口,从身后托高她下颔。

      曲慕涛凝神探了会,终找到微弱脉动,正要询问太医,抬眼却见元望舒面无人色、微微发颤,他当即道:「陛下,鹤顶红是可以中和的,但须以毒攻毒,您莫慌。」他不过说来宽慰元望舒,实际全无把握,他又何曾解过此剧毒?他转向一旁荣太医,「却不知娘娘服用多少剂量,是液状或丹药?」

      「丹药。」荣太医应声答道,递出瓷瓶。

      曲慕涛眉心紧锁,若是液状,可由瓶身得出剂量,丹药却不得而知。但既是丹药,毒素不若液状来势迅猛……正思索,卓太医和侍从已携物事返回。他即刻吩咐用量,将药材投入沸水,又注凉水成数碗,让元望舒捏着祝玥暖下颔,自己捧着碗,将一碗药全灌进祝玥暖嘴里。

      这药刚落喉,曲慕涛抽出银针,手却发抖得厉害,虽极力平稳,几次下针始终扎不到正确穴位。

      他急将银针转交荣太医,「劳驾您替我下针,少商,正下二吋五。」

      荣太医依言上前,拉过祝玥暖手腕,在拇指尖下针。

      「天突、璇玑、华盖,各斜刺一至一吋五。」

      荣太医闻言点头,额上冷汗涔涔,「陛下,得罪了。」说着解开祝玥暖衣襟。

      玉想惊喘一声,泪水潸然,别过头不忍再看;荣太医和曲慕涛一脸震惊迷茫,盯着祝玥暖发怔。

      元望舒本对自己何以在珵琰阁醒来全无印象,此刻见祝玥暖衣襟交叠处一片青紫瘀痕,逐一忆起昨夜种种,他做的?

      「荣太医。」曲慕涛首先回神,按住荣太医肩头。荣太医拉回心神,依言照办,几针下去,祝玥暖忽剧烈咳嗽,吐出一地黑血,神色痛苦又晕了过去。

      曲慕涛抢步上前,一探祝玥暖脉象,咬牙道:「再灌!」

      玉想狠下心,含泪撬开她的嘴,依言将汤药全数灌下,又捏着她下颔迫她咽下。

      元望舒见状双眼通红,欲言又止。曲慕涛拉过他的手,按在祝玥暖腹腔,满头大汗道:「陛下千万摁紧,不可松手。」

      他稍加冷静,决定自行施针。再下数针,祝玥暖又呕出几口鲜血,色泽已不似先前漆黑,但她脸色却愈发惨白,甚至微微抽搐,气若游丝。曲慕涛暗道不好,急唤:「陛下快揉揉娘娘心口。」紧接着将三稜针快速点刺人中、十宣、湧泉三穴,挤出血来,高声喊道:「娘娘!娘娘您快呼吸,听得见么?大口吸气。」

      祝玥暖浑身让冷汗浸得溼透,彷似未闻。

      元望舒将她摁在怀里,掌心用力按摩她心口,不知所措的目光锁着她苍白小脸。

      几人正着急,她总算张嘴深吸口气,犹如溺水之人终于得以呼吸。曲慕涛再探脉象,虽稍快但已增强许多,这才长吁一声,瘫坐在地。

      室内一片静默,只闻玉想抽泣声。

      「她好了么……她为何没有醒?」元望舒搂着她轻声问,目光片刻不离怀中人。

      曲慕涛强打精神站起来,按着他肩,温言道:「陛下莫担忧,娘娘方才鬼门关前走一遭,疲累难免……歇会就好。」

      元望舒有些茫然,问他:「那她是不是躺下来好些?」

      曲慕涛轻轻点头,帮着让祝玥暖躺下来。他如何能说,鹤顶红会瘫痪呼吸,娘娘却不知是何时服药,倘若迟了……此时说出来,望舒会疯掉的。

      「帮陛下拿安神汤来。」曲慕涛转身吩咐。

      「朕不喝。」他要保持清醒。

      一个多月未见,曲慕涛这才有功夫瞧瞧元望舒,眼见他消瘦许多,虽不致形销骨立,却极是憔悴。他心惊不忍,伸过手帮元望舒探脉,只觉脉象虚浮,分明已折磨自个好些时日。

      他转身写药方交与卓太医,又和两太医耳语几句。目送太医离开,他对元望舒温言道:「你不喝安神汤,我另配了些药材,一会你喝了,会好些的。」又将玉想带至一旁,低声跟她商量:「太医院会送外伤药过来,我先帮妳上药,至于娘娘…妳等我将陛下带出去,再替娘娘敷药,莫再刺激了陛下,好么?」

      玉想知他看重元望舒,红着眼微微点头却不答腔。

      曲慕涛走回床榻,替祝玥暖探了会脉,抬眼见两人聚精会神地等着自己,神色间极是紧张,他点点头示意无碍,三人稍能松口气。

      「娘娘却是从何处得来的鹤顶红?」曲慕涛喃喃自语,皇城内绝无此等剧毒。

      岂料玉想颤声答他:「许是…从家里带的。」

      元望舒和曲慕涛一齐望向她。

      「少爷曾说,为不洩露军情,前线将士都会随身备着,祝王府库房就有……」玉想忽然哭出来,自责不已。曲慕涛伸手让她靠着自己,她断断续续泣道:「那妆奁我见过的,娘娘让我别开…我就真不瞧了……我、我当初就不该听话。」

      元望舒登时心口紧得喘不上气,祝玥暖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代嫁?早就备下的……

      曲慕涛空出一只手,用力握住他肩头,笃定地道:「娘娘不会有事,你们别吓自己。」

      *           *           *

      两日来祝玥暖丝毫没有醒转迹象。

      曲慕涛满腹心事却不能说与任何人。探这脉象平稳,按理早该醒转,何以娘娘却昏睡至今?以他的经验,愈是久拖,愈是醒转机会渺茫,太医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又岂能再瞒……他倾身替祝玥暖下针。

      「这是做甚么?」元望舒瞧他面色凝重,不安询问。

      曲慕涛一惊,随即微笑道:「我帮娘娘通会气脉,呼吸舒畅些,或许会醒得较快。」

      元望舒凝视他好一会,曲慕涛迎视他探询的目光。眼见好友神色平常,元望舒绷紧的心神略松,点点头不再多问。

      曲慕涛轻声劝道:「望舒,你两天没阖眼,如今都夜深了,歇会可好?这儿有我和玉想……」

      「朕不累。」元望舒只是握着她凉冷的小手,木然答道。

      他应该陪在望舒身边的,何以他却每次都不在?曲慕涛见他模样甚癡,心中酸楚,急推门而出。

      玉想和他擦肩而过,目光挂心地随了他背影一阵,曲大人方才是不是……

      「陛下,请让让,奴婢好替娘娘上药。」玉想轻声道,没忘记曲大人交代过,上药得支开陛下。

      「能否让朕来?」他温言询问,教玉想一愣。

      这该如何是好……玉想举棋不定。

      「朕保证不弄疼她。」他恳切地等着玉想。

      这样的他让玉想有些陌生,迟疑片刻,她将托盘轻轻放在榻上,退回一旁。

      看着祝玥暖手腕青紫,元望舒熬了两日两夜的眼眸益发通红,他轻轻将伤药敷在她手上。

      『瞧着挺唬人,实际没什么感觉。臣妾自小磕磕碰碰惯了,并不怕疼。』

      他揉揉眼,颤着手继续,打开她衣襟,仔细轻柔地把药敷上那些怵目的瘀痕。

      一整瓶的鹤顶红……这死意该多坚决,祝玥暖性情刚烈,他一向深知,他如何能做出这种事?

      「朕错了。」他低语。

      玉想吃了一惊,又看他温声对祝玥暖道:「待妳好起来,想去哪、做甚么,朕无不答允,妳…妳别放弃,妳心里定是恨透了朕……」

      玉想原本对他恼恨不已,如今见他痛悔神伤,也是心中不忍,犹豫了一会,温和地细声说:「陛下,娘娘不恨您,她心里是极喜欢您的。」她眨去泪水,闷声续道:「奴婢同她一块长大,也只见她哭过两次,一次是夫人过身,一次…是那日自勤政殿回来。」

      两次?祝玥暖又岂止哭过两次。

      「娘娘说,您是一国之君,一个不痛惜江山的皇帝,决不是个好皇帝。她情知此次误会,您是…因太后才疑她……娘娘没有怨您的。奴婢估摸着,她只是…只是太累了……」

      曲慕涛劝过他,曲慕涛分明劝过他。

      玉想强咽哽咽,轻声劝道:「您要保重,娘娘不会乐见您如此的。」

      她以为这是安慰,却反教他心如刀割。元望舒埋首良久,哑然低声道:「多谢。」

      *           *           *

      「陛下,陛下。」

      元望舒睁开眼,见祝玥暖笑盈盈望着自己。月光清亮洒在她身上,小姑娘姝丽的娇颜粉泽若腻,透着淡淡红晕,犹如三月桃花初绽,与整个庭院相映生辉,俩人原是在别院回廊下。

      「你若睡在这,岂不是要着凉?」她说着,将大氅披在他身上,轻轻靠着他。

      「朕睡了多久?」他似乎作了一个很骇人的梦,却想不起梦了些甚么。

      「就一会,这么大的人,还同娃娃般打盹呢。」她轻笑着答他。

      她始终看着天际,元望舒好奇地凑近她颊畔,顺着她视线看出去,温声笑问:「妳在看甚么?」

      「织女星。」祝玥暖遥指天边,有些失望地接着说:「这季节见不着牵牛星的。」

      「别看了,徒增伤感。」他按下她的手,说不上何以心慌。

      祝玥暖轻轻摇头,淡淡道:「我从不觉得他们的故事伤感,即使不能朝夕相伴,他们的心却是在一起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多少人能同他们般幸运?后羿嫦娥或许更令人唏嘘,纵无银汉相隔,终是心各一方。」她浅浅笑着,眼中却尽是落寞,轻轻地道:「因为人是会变的。」

      元望舒忽觉一股巨大的哀伤,如潮水般湧上心头。

      朕不会变。他想开口,却哑然失声,只见她浸在冷溶溶月色中,似幻似雾看不真切,明明近在咫尺,想伸手拥住她,却始终不能……

      「陛下,陛下。」

      他让小婢摇醒,自案桌抬首,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您快瞧瞧娘娘……」

      元望舒惶然站起,转身见玉想和曲慕涛绕榻而立,他心里一阵紧缩,急奔近关切。祝玥暖蒙蒙醒转,只觉光线刺眼,闷哼一声﹐难受地摀住眼睛。曲慕涛即刻命人关窗,欣喜地转向元望舒,却看他脸色一变,摇摇头立于帘后,并不上前查看。

      她重新睁开眼,举目就着昏暗的光线适应一会,瞧见玉想和曲慕涛喜形于色,专注地看着自己。

      「娘娘……」玉想轻哽,一把搂住她,多日来的恐惧总算得以放下,靠在她颈畔低泣。

      祝玥暖此刻还没完全回神,下意识轻轻拍她背,帮她缓缓。

      曲慕涛温言询问:「娘娘现下觉得如何,可会胸闷或呼吸不畅?」

      祝玥暖摇摇头,尝试坐起,玉想赶紧抹抹眼,扶着她将她安顿好。

      「陛下。」她悄声道,四下瞧了一会,低眸出神。曲慕涛欲言又止,瞥了身侧的元望舒一眼。

      祝玥暖轻声地说:「我那会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甚至还…陛下他…肯定恼得很……」她埋进身侧玉想怀里,哽咽问:「他是不是再也不睬我了……」

      元望舒怕吓着她,怕她不待见他,想不到她第一个要找的却是自己。

      忽地一双手握住她。祝玥暖一抬首,却彷彿不认得他,怔忡落泪。

      「头发……」她摀住嘴,虚弱惊呼,「陛下的头发……」怎么会这样?

      元望舒几日忧惧煎熬,原本如缎黑发,竟催生缕缕秋霜。祝玥暖捧着他长发,心碎无限,一时激动咳嗽不止。

      此举吓坏三人,曲慕涛急急探脉,略松口气,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人无碍。元望舒当即坐在她身畔,轻拍她背,让她缓下咳嗽,却止不住她流泪,心下着急。

      「朕还不得不信这前世今生之说。」他冷不防道,挑眉打量祝玥暖,咬着牙,一字一顿:「许是前世掘了妳祖上的坟,今生妳就是气不死朕,也要活活吓死朕。」

      祝玥暖一愣,忽地笑出来,教眼眶又落下两滴清泪,心中一酸,抱着他泣不成声。

      元望舒搂着她,柔声哄道:「别哭了,不过是头发,只要……」他略微沙哑,「只要妳平安。」

      *           *           *

      祝玥暖又在珵琰阁歇了几日,让太医院就近照看。河西走廊一事未完,珵琰阁却已解除禁闭,太医们进出不再拖着大队人马,元望舒和曲慕涛每日都会过来一趟。

      说也奇怪,大燕拿下南凛不久,河西走廊的周越驻兵也撤得干净,就似一切从未发生。祝玥暖曾表明想捎家书回去询问此事,元望舒却让她照往日去信即可,不必再过问驻兵一事。

      这几日祝玥暖感觉精神些,宿在勤政殿。元望舒对她一如既往,可入了夜他却频发梦呓,回回都是叫着她的名字,大汗淋漓惊醒。

      「陛下、陛下。」祝玥暖握住他在空中挥舞的手,将他摇醒。

      他定定神,松开紧握的手,虽疲惫更多的是庆幸,「朕又发梦了,吓着妳了吧。」

      祝玥暖摇摇头,拭去他额上冷汗。

      「明日起妳还是宿在珵琰阁吧。」他温言提议。

      她看着他并不答话,心下犯愁,安神汤无效的,心病仍得心药医……她忽然灵光一闪。

      「望舒,咱们要个娃娃吧!」

      「啊?」元望舒一脸诧异。

      祝玥暖凑近他,热切地游说:「娃娃多好啊,你看这张榻,这样大。」她说着,小手使劲拍了拍床,「只有我们俩不是太空了么?咱要他十个八个娃娃,岂不大大热闹。」

      元望舒惊得搭不上话,略迟疑地问她:「妳可知道……娃娃怎么来的?」

      她脸上一红,俏生生地觑他一眼,正色答他:「本来一知半解……那、你不是教过我么?」

      他教她……元望舒大感意外,面红耳赤地训道:「妳又若无其事说这种话!」这丫头脑子都是些甚么?

      陛下这会在不好意思?陛下难得不好意思啊!祝玥暖登时一乐,骨子里的顽劣心被挑起,抚着他俊颜,凑近轻声道:「我多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恼得七窍生烟,目光灼灼。」

      他在哪听过这句话,为何如此熟悉?

      他惊疑不定的神情更是逗得她呵呵一笑,借机吻上他的唇。

      这鲜少发生的主动亲近教他不知如何反应,唇齿间的芳香柔软却令他逐渐走神。正自迷醉,祝玥暖移开唇,开怀笑问:「如何,我学得有六七分像你吧?」

      这丫头不是普通扫兴啊……元望舒沉吟一会,挑眉道:「差距甚远。」

      她笑着轻推他一把,正觉不好意思,他凑近她耳畔,低语道:「教妳新的。」说着环住纤腰,欲轻轻放倒她。

      祝玥暖这下真有些慌,握住他手,正色提醒:「陛下这次可得温柔些,上回很疼的。」

      元望舒耳根发烫,一阵心疼愧疚,柔声地安抚:「吓着妳了吧,朕往后再不饮酒。」

      「那多可惜!」祝玥暖急得叫起来,又陶陶然续道:「陛下微醺的模样,是很醉人的。」

      才刚说完她又……她这张嘴真是……他一阵荒唐尴尬,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看她既往不咎,心下好奇地打听:「妳不怨朕当日对妳……」

      「我知道你为何如此。」要是早些读到长姐的信,她也不用吞那鹤顶红,还累得陛下……祝玥暖轻抚他的发,低低地说:「你是怕我回周越。」元望舒是何其骄傲的人,当夜心里的痛苦必不亚于自己,想到就心疼,又岂会怪他?思及此,她轻轻搂住他,「陛下太多心啦,早就走不了。」顿了顿干脆坦白道:「实话跟你说,那日盖头揭下,我见了你,就觉得自个走不了了。」

      「这朕倒是不信了。」他轻轻拉开她,一双黑眸炯然有光地上下打量她,质问道:「倘若真是如此,妳何以三番两次的气朕?」

      「没有哇,」祝玥暖大惊又有些冤枉,着急解释:「除了大婚当夜是刻意气走你,之后再也不曾。」那会她也不乐意,就是照爹说的做罢了。

      不是存心的都这么厉害,若是存心,还不教他呕出几十两血?元望舒又有些呼吸不畅,咬牙笑起来:「那敢情是朕心胸狭窄了?」

      「要不陛下您日后要说清楚些。」她刚脱口就警觉不妙,见他又快发作,祝玥暖急道:「陛下你就是甚么都憋在心里,谁知道你想些甚么,又气些甚么?不如跟我学学,坦白些多好。」

      他冷嗤一声,缓缓点头,「朕能同妳这般,心思坦荡、一览无遗的治国?」简直荒谬。

      「治国你尽管君心难测,这坦荡么,主要是治我。」她愉快地建议,一抬眼却怔住,陛下何以这么看着她?

      元望舒轻轻抚上她面颊,喉口滑动,却终究甚么也没说,蓦地将她揽入怀中。他抱得很紧,她可以感觉他在颤抖。良久,她才听他在耳边,沙哑道:「此番说得极好,极好。」

      「那陛下是答应了?」她忽然落下泪来,分不清是喜悦是心酸。

      「朕还能怎地?」他笑道。

      究竟是谁治谁,元望舒此刻心中一片清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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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十二)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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