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行行行，我先走了，周女士，来不及了。”

　　曲桑开学第一天着实匆忙，慌慌张张的出了家门。周女士这几天感冒，曲桑便不让她接送，自己走。

　　虽说家里距学校不远但走起路来也需要二十分钟，曲桑利落的上了出租车。

　　高二上学期课业压力陡然增加，石可与大家见面也未过多寒暄，直奔正题。这一年，好像更不一样了。

　　“晨儿，怎么感觉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

　　“唉……”索晨无奈摇头，这一年，好像又到了分水岭。

　　曲桑趴在桌子上，无意识的画着什么，食指一翘，指着汤净尽说“你看，稳如泰山的神人。”

　　索晨笑着学她，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李吾解开一题，舒展舒展筋骨，恰巧看到她们二人比比划划，忍不住和同桌吐槽“哎？看你后面那林妹妹，又多愁善感了。”

　　两人默契的没有打扰，继续忙碌。

　　曲桑上一夜还沉浸在去年的步伐中，今日便开始措手不及。课间补觉的她也焦虑的睡不着，看着周围栽倒一片的身影，曲桑难掩无措，戳戳前桌的臂膀。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曲桑传起秘密文件，说：怎么办，跟不上节奏了。

　　汤净尽传回：重点不是谁的节奏，是跟。

　　曲桑：颇有见地！

　　汤净尽臭屁道：速来膜拜！

　　曲桑无语，将纸条甩进桌堂。

　　窗外，滚滚白烟被暖阳掩盖，蒸腾日色，崭露头角。

　　曲桑的笔尖挥动，迷茫似乎没那么明显。

　　开学第一个月被称为承上启下月，绕过这里高中生活才真正开始。因为这次月考标志着分班倒计时。

　　全班上下一改往日喧嚣，就连平日里跳脱的孙冬鹤都开始奋笔疾书，书海里遨游。有日李吾好奇去问原因，孙冬鹤竟打起哑谜，说什么为了不拖班级后腿影响团结的虚言。

　　曲桑听完直翻白眼，不过看着众人学习的模样，自己又免不了要焦虑一番。

　　小汤老师更是令人费解，出去一圈竟给自己带了一堆卷子回来“这三张今天写完，明天我检查。”

　　“好的。”曲桑敢怒不敢言，瞬间被卷子压垮。

　　放学的时候曲桑一个劲儿的往出走，索晨追赶她有些累，忍不住拉她企图放慢她的脚步，控诉道“急着回家吃饭吗，走那么快？”

　　曲桑唉声叹气道“ 不，是急着写作业啊，又得挑灯夜战。”

　　“我没记错的吧，你晚自习不是都在写作业吗？这么没有效率啊？”索晨不解“还没写完？”

　　“汤净尽又给我好几套，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噗……”索晨戏谑道“你这么听他的话？”

　　索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曲桑摇摇头，说“没有吧，主要碍于他学霸的身份。”

　　索晨说 “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认真刻苦的份上，我们走快点。”

　　“多谢我善解人意的同桌大人！！！”

　　两人马不停蹄的找家长，上了车曲桑立马栽倒休息，周知雅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她“这是怎么了？”

　　“嗯？”曲桑眼睛都没睁开，回道“还有点作业，趁这路程休息会儿。”

　　“这么用功？”周知雅说“高二就是不一样啊。”

　　“也不是。”曲桑说“我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有点懵。”

　　“这几天我都是看人家学，我在那格格不入的，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滥竽充数去了。”

　　周知雅笑着说“小妞儿，迷茫啦？”

　　曲桑撅着嘴，说“这学期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知道慌可不是坏事。这说明你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了解它，然后解决它。”周知雅说“就比如你今天回来打算处理掉的那些空白卷。”

　　“嗯，我会努力的。”曲桑一知半解的应着，心里仍在打鼓。可当她沉浸在试卷中便没了旁的心思。

　　柚子：呼叫呼叫……

　　禁：嗯

　　柚子：图片

　　柚子：老师，请讲解。

　　汤净尽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曲桑短暂惊讶后按下接通。沉默的几秒钟里，曲桑翻江倒海的找词想要打招呼，却和对方一起尬住。

　　汤净尽先开口问道“听得见吗？”

　　“啊……能，你说吧。”

　　“整个空间有一个PR的匀强电场E，在板的右半部分……磁感应强度B的大小……”

　　“曲桑！”

　　“啊……在……”

　　完蛋！！！

　　曲桑上一秒还沉浸在他轻盈柔和的解析中下一秒就被抓包。

　　一声叹息让曲桑尴尬到无地自容，支支吾吾的解释说“呃……大概是题太难了……汤净尽，你说我怎么听不懂啊？”

　　电话另一端传来声响，像是棉絮压着胸腔透出的笑意，闷闷的。

　　曲桑将卷子窸窸窣窣的推到一边，自己躺在沙发椅上，问汤净尽“你是睡了吗？”

　　“没有。”

　　“哦……那你……”

　　“曲桑，明天教你，可以吗？”

　　“好，那……早点休息吧。”曲桑懵懵的应着对方的低语，安静的挂断电话。

　　靠在躺椅的她欲渐昏沉，最后也爬上了床，与周公相会。

　　次日，曲桑起个大早吃完早餐就和周知雅说要去学校，周知雅没问太多给她装了牛奶和水果带走。

　　路上曲桑计算着时间，还不到半点就进了教室门，一切准备就绪后人却有点困了。只好拿出水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十分钟后李吾来了。

　　“哟！罕见啊，大小姐。”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曲桑说。

　　李吾放下书包自然的拿起叉子吃水果，问她“怎么，等我同桌呢？”

　　曲桑看没人跟进来，猛的拍开他拿牛奶的手，说“朋友，你的自知之明呢？”

　　“话别说太满，教你我的水平还是非常可以的。”

　　曲桑标准的死亡微笑，说“姐的才艺一般，但武力不详，遇贱更强。”

　　李吾放弃挑衅，顺几块水果，跑路！

　　可惜，临上课几分汤净尽才来，曲桑的殷勤没献出去。

　　时间催着人忘记情绪，再相会又一番熟络景象。

　　“汤老师，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曲桑笑眯眯的问。

　　“可不嘛，老汤，人家好学生可是等了你大半天呢，看那牛奶都凉了。”李吾欠欠的接话。

　　曲桑一拳挥在李吾后背上，吓得他赶紧闭嘴。

　　汤净尽没过多解释，拿走曲桑的卷子批改答案。课间汤净尽给曲桑讲题，遇到简单的便写下步骤和公式让她自己看，不会的再给她讲。

　　汤净尽的任务下达的快，曲桑来不及想东想西，只能跟着做题。这些时日曲桑紧跟汤老师的脚步，倒缓解了她的焦虑。

　　“汤净尽，你这题海战术，还不错。”

　　“能得到曲桑同学的认可，不容易。”

　　“马上就要考试了，有点慌。”曲桑嘟囔道。

　　李吾终于解出答案，立马接话“你这天天吃小灶，怕啥？”

　　“纯造谣，我天天就是埋头瞎练，索晨同学一打一个不吱声；汤老师，一拨一个不在线。我还小灶？”曲桑欲哭无泪。

　　李吾说“哎，果然咋俩关系一般，这么好的老师不找，天天呼叫两个大忙人。”

　　李吾补刀“要不说人笨，成绩差呢。”

　　曲桑微笑回应“是啊，不仅成绩差，我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受死吧！李吾！！！”

　　暴雨初至，凌乱的雨点肆虐着玻璃窗，门外奏起鞋跟踩踏楼梯的声响。

　　叮铃铃……叮玲玲……

　　嘈杂响动随着一阵音乐戛然而止，诡静的走廊传来钥匙相撞的声音。

　　随后是一句高声呼喊“哪个考场的，响铃了还乱窜，赶紧滚回去！！！”

　　曲桑坐在教室里伤春悲秋，感慨时光流逝，岁月蹉跎，正想的入神被他一嗓子喊回来，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不知何时来的，前排同学已经传阅试卷准备作答，曲桑的“重生”梦告一段落，因为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两天的大考彻底摧毁了曲桑的志气，想着那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曲桑真想一头撞在豆腐上，一了百了。

　　这几日除了疑难杂症找几位老师帮忙，其他时间根本没空闲聊，考试结束曲桑一溜烟儿跑回教室，却扑了空。

　　“栾治野，你看见这三位了吗？”

　　“索晨刚才回来过，应该是找你去了吧，不知道啊。”

　　“好吧。”

　　曲桑询问无果，干脆坐下来等，没过几分钟李吾拿着卷子回来了。

　　“哟，哪位啊？”李吾说。

　　曲桑懒得理他，瞟着门外的身影，李吾立马揭穿“别看了，人走了。”

　　“去哪了？”曲桑问。

　　“不是你哪个部门的，还得和你报备？”李吾把卷子递给她说“汤老师给你的，小菜鸟。”

　　曲桑唰一下抽走卷子狠狠甩他一“鞭”。

　　李吾还不忘说一句“不会找我，哥们就是活雷锋。”

　　最后，喜提飞来橡皮一刀，正中额角。

　　晚间石可来过，简单交代几句后期的分班情况，就没再多言。而讲台下的我们也沉默起来，连带着放学铃声都安静许多。

　　曲桑心不在焉的整理书包，一抬头，意外发现今天座位上的人要远高于空荡的桌椅。

　　思绪交错间，天黑了。

　　石可走出没几步便听见班里传来异响，不同于以往放学的喧闹，熙攘里掺杂着说不清的东西，本该离开的脚步竟折返回去，意外的定在那里。

　　“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纸短情长啊，道不尽太多涟漪……”

　　黑暗里晃动的小小身影，兴奋的舞动身体，伴随着歌曲的旋律，轻唱离别的思绪。

　　“这群崽子，真是……”石可静静地听着，看着，没有打扰。

　　少年的形容词总是伴随着情绪化的描写，但有时候，石可更希望他们一直像现在这样。

　　因为，变成大人，会消减很多乐趣、隐藏很多情绪。

　　……

　　曲桑与深夜的试卷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汤净尽这几日一直缺席，虽然现在他还是她的前桌，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李吾分进了理科A班，索晨赶赴文科A班，只有曲桑等着缺考一门的前桌拯救。

　　奈何自从上次被找李吾学习甩进鱼香肉群的那一次联系外，曲桑还没有一次和他同一时差。

　　每次都是曲桑发完习题第二天睁眼才能看见回复，有时是凌晨。

　　现在早起上学成了曲桑最痛苦的时候。

　　“走了，老妈。”

　　“不行就请假吧，你这个样子上课也听不进去。”周知雅边催曲烟边和她说。

　　曲桑摇头，穿鞋。周知雅叹气转移攻击地“曲烟，你再不出来，家长会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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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还有这节目呢？”

　　“好像从上一届开始的……”

　　曲桑听的一知半解的就进了教室，换班后曲桑习惯从后门进出，今天也不例外。

　　天气日渐回暖值日生打扫时都会打开门窗通风，因为每到换季学生们多会感冒发烧，这也是老师特意交代的。

　　曲桑靠近窗边主动关窗也是顺手的事，刚转过身，曲桑就发现了今日的异常。

　　“怎么，不认识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曲桑恍惚觉得此刻好像回到了五班。

　　“过来，还要在那站多久？”汤净尽笑着喊她，曲桑终于回神，坐下。

　　“来了也不说？”

　　“着急，忘了。”汤净尽和她解释，又递过去一杯牛奶，说“路上买的，排队的人还挺多的。”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邀功！”曲桑接过喝一口，给出评价“是好喝的，没买错。”

　　汤净尽笑，曲桑说“我可没带早餐给你。”

　　汤净尽说 “知道了，没有下次。”

　　曲桑没再揪着不放，摆摆手让他转过身去。曲桑翻着密密麻麻的卷子，感觉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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