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江璃一个人默默向前走了百来步，解下腰带，褪下衣裙鞋袜，缓步走入水中。江笙很快脱的只剩一肚兜，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竟游起水来，游远后还朝沈清姿喊起来：“快下来！不会游水的话别走过十步！”

　　“怎么不会游？你等着！我要和你比比谁更快！”她悄悄解下匕首塞在衣裙下，也学着江笙扎入水中，就是过会儿又要被何叔念叨“头发湿咧会生病哩”。她双腿一蹬便游出一丈。

　　江璃见她入了水扭身就向岸边走去，离了湖水遮掩，她细腻肌肤上的点点红印清晰可见，竟是同男人欢好后留下的痕迹！

　　沈清姿本来还在追江笙，见她上岸，立马转身埋头以最快的速度向岸边游去，如果江璃扔了烧了她和江笙的衣服来报复，江逸也没辙。总不能从护卫身上扒下两套来吧！

　　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已靠了岸，但江璃却向着树林走去。沈清姿此刻也没了游水的兴致，冲江笙喊道：“快上来吧，我们还要捡柴呢！”说罢，窸窸窣窣穿好了衣裙。

　　江笙很快游了回来，刚穿完里衣，就见几个身着短衣管裤、提着刀的大汉从林中走来。沈清姿见状不对，立马拉着江笙入水。边踩水边喊道：“老何，有山匪，快去喊人！”

　　山匪们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刀疤从脸颊延伸至后脑勺的人把刀往地上一扔，喊道：“小娘子，别费劲了，水里凉，快上来吧！我们只图美色不伤性命！”说罢，身后几人俱猥琐的放声大笑。一个五短身材、浑身带血的山匪边脱衣服边吹口哨，挑衅并着调戏，其余人也开始□□起来。

　　为首之人见她们不为所动，高声喝道：“谁先抓到谁先上！”瞬间全都扑入了水，仰着脑袋狗刨式前进。

　　沈清姿心下一凛，解下匕首，如看着猎物尸体般冰冷：“阿笙，他们有六人，都没带武器，水性一般，你拼命向前游，我潜入水中杀人。就算杀不完，拖个一时半刻江逸也会派人来找。”于她而言，在水里杀人和杀鱼一样简单。

　　江笙望向身旁的人，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很快定了定神道：“好！千万小心。”

　　二人折身向湖心游去，沈清姿途中假装溺水，引诱水性最好的山匪首领入水捞人，她料定这人不会放跑她这只到嘴的肥羊！

　　入了水，猎物和猎人角色瞬间转换——山匪首领向下蹬了三丈才看到她，甫一靠近就被一把六寸匕首没入心脏，速度快到他都尚未看清这女娘是从何处抽出的匕首！她继续屏气，在水底等待其余五人接连游过，然后冲向最慢的一人，匕首割喉，血从喉间喷射而出，第二人亦无声无息的命丧黄泉。

　　前面四人并未察觉，这种捕猎的快感早蒙蔽了他们的五官。沈清姿跟在最后一人身后，继续效仿之前的法子。
　　但她忽略一件事：风向！

　　连杀四人后，空中满是血腥气味，并顺着风飘向湖中心方向。第五人很快察觉过来，厉声喝道：“别追了，这娘们有刀！弄死她！”转过头却未寻到沈清姿的身影，一声“在水下”还未喊出，就被利刃划破大腿。

　　沈清姿记得这人身上有血污，猩红的好大一大片！不论是谁的血她都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山匪慌乱乱蹬，沈清姿灵活闪避，匕首几进几出间在他身上捅出五六个血洞，拔出匕首前她还会特意转上一圈，嚎叫声伴着汩汩鲜血与漫天红霞交相辉映。

　　最后一人如看见夜叉罗刹般拼命向岸边游去，沈清姿已杀红了眼，刚追上岸就踉跄摔倒，全然不顾自己几乎力竭，她艰难的爬起身，未跑几步便被一人飞扑上来死死抱住，另一人趁机卸了她手里的匕首。

　　看清来人和他手里的那把刀，沈清姿再也支撑不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边哭边喊，她真的好不甘心！

　　老何魁梧有力，和其他护卫相比刀更长更重，耍刀时喜欢凭蛮力劈砍，是以沈清姿一眼就认出了刀的主人。

　　“放心，江奇他们去追了，他跑不掉！阿笙呢？”

　　“湖中心...”

　　沈清姿大悲过后气力全无，江逸见怀里的人瘫软下来，也顺着她跌坐在了地上，还缓了些搂着的力道，轻柔的拍着她背部，一下接一下。怀里的人渐渐停止抽噎，抬起沾满泪珠的小脸问道：“我问过你山匪会不会来石屋，你信誓旦旦的和我讲不会，我信了....我怎么就那么信你呢？”话尾再度带出哭腔。

　　是啊！她怎么就信了呢？她不敢想象若是在岸上遇见他们会遭受怎样的屈辱！

　　江逸读懂了她的悲愤、质疑、悔恨和劫后余生的委屈。在她杀第三人时他和恕己就赶到了附近，但两人俱不敢出声，胆战心惊又无能为力，若是第四人有所察觉，定会反杀！

　　他震惊于怀中之人的冷酷果断，同时又欣赏她被逼到困境时奋力一搏的决绝姿态。对上她的质疑，既愧疚又心疼，半晌才道：“设置绊马绳的是假山匪，刚才这些人是真山匪。去年杨将军带兵巡山剿过一次匪，一年来都没有抢劫案件，仅剩的几个山匪也成不了气候....应当是在溪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路尾随至此。明日阿越就带人来接我们回家了，先回去睡上一觉，好不好？”一语未毕，竟已带上恳求的意味。

　　沈清姿明白发脾气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一切，淡淡的说道：“我匕首呢？”她现在只信自己。

　　江逸起身拾起被恕己扔到远处的匕首，银色手柄精致小巧、刀刃薄而锋利。他细心用衣角将血渍擦干，才蹲下身交回她手中。

　　沈清姿接过匕首想起刀鞘丢水里了，只好划下一截裙角，边缠刀锋边说道：“我去送何叔一程吧！毕竟他把我当成自家闺女照顾了两天呢。”

　　“好。”

　　怎料她话锋一转，道：“要是我没提来湖边的事，会怎么样？”未等江逸回答，她自己就接了起来“没来的话他们有六人我们有九人，何叔就不用一对六，也就不会死了....是我对不住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何叔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们不来湖边，山匪也会设下其他陷阱，等我们入套后一网打尽。是你救了大家。”

　　沈清姿不想接话，起身往石屋走去。江逸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恕己把江笙拖上岸时看见自家公子正在安慰谢姑娘，只得把吓得魂不附体的江笙绕道先送回石屋。所以沈清姿一进屋就看见看见江笙缩在屋角，她着实松了口气，又后悔自己方才太过鲁莽，杀第五人时应该速战速决，江笙游了那么久万一腿脚抽筋溺水了怎么办？这次也多亏了有她相助，不然她少不得要多费些功夫才能杀死这几人。虽然孟氏不喜她，个别无伤大雅的宴会也愿意带她去玩耍一番，她知道一般的世家千金在那种情形下早就吓晕了，不由得对她高看几分。

　　江笙显然还未从刚才的生死之战中缓过神来，她被困在了一个名为“如果”的魔障里：若重来一次她可能会选择束手就擒.......只要她们伤了山匪中的一人，这群人绝不会放过她们！但不知怎的，那一刻莫名信任她做得到，也从未想过她可能潜入水中独自逃跑，只管拼命的往前游，好替她多争取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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