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雨

作者:木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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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半夜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回忆。
      一段丛美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也就是如今改名换姓的乔美怜。
      她和丛爻他爸分手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恰巧这时她遇到了和她同姓的丛志旗。为了给丛爻上个楠城户口,也顺理成章的给儿子取个丛姓,她和丛志旗约定协议领了证。
      丛志旗喜欢的单身男人是谁,丛美并不关心,她也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这段往事。
      只要,她能和儿子待在一块,这就够了。
      靳则楷问她后不后悔,现在的她开始觉得后悔了。
      她想,是不是该还给丛爻一个正常孩子的成长环境。

      却没想,丛爻问:“他是谁?”
      丛美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不回。她说:“这个问题,妈妈一时半会儿没准备,等我考虑清楚了,再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其实,”丛爻笑了下,“我不想认识他。”
      “但,如果妈您觉得,还是忘不了那段过去的话,不管您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您。”
      他看她。
      她也偏头。
      “那你呢,告诉妈妈,你到底想不想参加高考?”
      “……”想。
      丛爻别开头,不去看她。
      喉咙梗阻。
      他话音淡淡:“不想了。”
      说完,他冲出了家门,眼眶兜不住的泪也溢了出来。

      他想。
      他想上学,他想高考。
      可他也想还债。
      揣着这满腔的无奈,沿着中山南路和中华路,将楠城一中整个包住,丛爻跑了一圈又一圈。
      速度未减,有多无奈就有多快。
      跑到四肢麻木。
      不知怎的,听到丛志旗是同性恋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被人看穿伪装的心虚。
      他不承认。
      他不喜欢男人。
      他不是同性恋。

      快到十一月中旬的天已经开始冷了。
      他还穿着楠城一中的校服。
      树梢吹动,尘土飞扬,其实再干净的衣服也会沾上一粒沙。
      他还在跑。
      汗水浸湿额前刘海。
      脸颊还挂着两行吹干的泪。
      过路的行人有时会看他一眼,可能会在心里想,他把脑子学傻了吧。
      一中对面停着的一辆商务车却盯了他好久。

      “诶停一下,那不是丛爻么。”时越路过,拉住埋头前行的霉子,冲他指了指狂奔不止的学生。
      霉子匆掠一眼,轻促地“嗯”了声。
      “他在干嘛呢,”时越停那儿不走,“他脑子也进水了吧。”
      “嗯。”
      “嘿?我说你除了会嗯嗯嗯,你还会说些别的不?”
      “哦。”
      时越收回视线,转而关心精神不振的霉子:“你咋了?”
      霉子叹了口气。
      “别光叹气啊,跟哥说说,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不敢追啊。”时越没个正经地笑。
      下一秒,天炸雷。
      “不是,”霉子一本正经,“我喜欢男人。”
      时越失了笑,嘴角扯了扯:“什么?”
      “我喜欢男人。”
      “……”时越脑顿,还在反应,突然又问霉子,“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嗯。”
      这声嗯真好听,幸好霉子对他没兴趣。时越松了口气,忙拍胸口。

      说出来之后,霉子好受多了,他叮嘱:“只有你知道,所以别告诉二哥。”
      “放心,”时越话不过口,“反正老二他也是个……”同、性、恋。他收口,好似想到什么,又问:“你喜欢靳弋?”
      霉子滑了喉,慢慢地看向速度减下来的丛爻,没回答。
      时越站他后面,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又特么疯了一个。
      他也懒得管:“你注意着点,别在靳弋面前表现出来,否则以他的个性,真会翻脸不认人。虽然是兄弟,我真帮不了你。”
      “知道了,”霉子继续向前行,低头,始终蒙上一层低气压,“我喜欢的人,是不会发现的。”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永远只看向别人。

      时越还没走,他冲对面仰头喝水的丛爻喊了声:“喂那个傻子,明天早上十点,别忘了彩排的事。”
      丛爻两颊撑得鼓饱,抬起手背擦了擦鬓角的汗,然后将水吞下喉咙,看着时越点了下头。
      “……”他长的,是还行,也挺可爱。
      操!我他妈在干嘛!时越微怔。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竟然盯着一个同性做那么油腻的动作,还看了这么久。
      好夸张,真是有病。
      时越耸了下肩,忙追上霉子。

      他们走后,商务车里的西装男人才走到马路对面来。
      是JY娱乐的音乐总监李为川。
      “擦擦汗,”李为川递出一块手帕,给丛爻,关心他,“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跑步?”
      “谢谢,无聊而已。”丛爻接过手帕,帕角带着股清甜的果酒香。
      他胡乱擦拭着脖颈连接锁骨处的水渍,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出来。
      李为川盯着他这一动作,不自觉地滚了滚喉咙:“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丛爻直接拒绝,“我家就住在学校附近,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我有腿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刚走两步,他又回头:“谢谢你,手帕我会还你的。”
      李为川笑,却不受控地跟上丛爻。

      又到了那个频繁和靳弋产生交集的公共洗手间。
      丛爻停了步,瞥向通往“绫庄巷42号民居东南门”的路口。
      他静静站着。
      不知道,那个神经此刻在干嘛。
      在抽烟,还是在喝酒。
      也不知道,那个神经去沙漠的时候会不会遇到逢时的雨。
      “害,”丛爻叹了气,又不明原因地笑,“我管他干嘛。”都自顾不暇了。

      “管谁啊?”一道粗嗓蹿到他左耳。
      很近,也厌。
      丛爻歪头,一眼看到胖子奸诈的嘴脸。
      他一拳揍了过去,邦邦硬的拳头揍到胖子的鼻头,揍完他才说:“真不好意思,你离我太近了,我这纯属条件反射。”
      好一个条件反射。
      胖子鼻下滑出两行血柱,他用食指擦了下血,瞪眼破口大骂:“你丫的胆子不小,敢打老子脸,我可每次都没打你脸啊,你这只臭麻雀,学会啄老子了是吧!”
      “嗯……我真不是故意的。”一天遇到胖子两次,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胖子看了看四周,捂鼻问:“那个,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大蟒蛇呢?”
      靳弋啊?丛爻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反问:“你不是来找我的?”
      “屁!”胖子斜他,“你丫的又拿不出钱,老子找你是给自己添堵么,别给老子打岔,那大蟒蛇叫什么名儿?”
      丛爻不理,撇开话题:“我今天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丛志旗欠的债只能由我还,你们找谁都没用,特别是那条大蟒蛇,我劝你别再找他。”
      “你劝?你算老几你劝老子,你他妈少废话,老子就想拿到钱,你以为老子乐意跟你啊。”

      李为川在街口看到这一幕,实在看不过眼,于是走了过来问胖子:“他欠你多少钱?”
      他态度还行,比靳弋还装模作样。
      一开始丛爻挺感激李为川的欣赏,可自从上次在露营酒吧和李为川喝了几杯酒之后,他觉得这人看上去比靳弋还假,还喜欢动手动脚,就像戴了副好人面具的禽兽。
      可能是他片面了,毕竟他也不怎么了解李为川。

      胖子托着下巴,眯眼打量:“我说这个……西装佬,你又是从哪一路上蹦出来的?”
      李为川不卑不谦,将手伸入西装内兜,再拿出来时两指夹着一张黑色的名片卡,递给胖子:“中山路来的。”
      噗嗤——
      丛爻笑出声:“你也太楞了吧。”
      “楞?”李为川看他,道了声谢,且说,“就当你在夸我。”
      “傻.逼。”

      胖子看了名片,不过是个娱乐公司的音乐总监,玩音乐的能有几个钱。
      他权衡着,还是觉得大蟒蛇更甚一筹。
      大蟒蛇看着帅些,身材也高大挺拔,脾气也真实不做作。
      哎哟,总之比这个西装佬看着顺眼。胖子蹙眉想着。这只小麻雀认识的大马猴还不少嘞。
      胖子喊:“喂西装佬,你能帮小麻雀还债?”
      “你先告诉我,他欠了你多少钱。”李为川不紧不慢地回。
      胖子朝地上呸了声,然后举起右手握住拳头,忽地比出一个“耶”。
      “你在卖萌?”丛爻吐槽。
      “滚你大爷的。”胖子一言不合就动粗,卖你个头的萌。
      李为川不为所动,淡定估计:“二十万,还是,二百万。”
      “弄弄弄,马齿马齿,”胖子说着一口夹杂方言的英文,插着腰,还挺骄傲,“二百二十万,算你有点眼力劲儿。”

      李为川轻哼一声,“不过区区二百二十万,我帮他还了,叫你的人以后别再来找他麻烦。”
      其实胖子也不是什么很贱的人:“这你大可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小胖我也当一回好人,还你我他一个清净。”
      大蟒蛇还不了,西装佬还也行。
      岂料当事人不领这个情。
      “谁要你还?”丛爻脸色一沉,反手一推李为川的胸口,“装什么夹.尾巴狼。”
      李为川踉跄两步,站稳脚跟,才说:“我还给他,你还给我,都一样。”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诶诶诶,那个西装佬,”胖子见缝插针,指着他名片上的电话,悄咪.咪地暗示,“维特密。”
      李为川抽神回了个“好”,又回头来抓住丛爻的双手讲道理:“债主,老板,或是朋友,任你选,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签了你。”
      丛爻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收买的未成年,完全屏蔽他的声音:“你、做、梦。”

      “就是,”一只手掰过李为川的身体,接着一个不轻的拳头揍向他左脸,“拿开你的脏手。”
      李为川摔倒在地,一只胳膊肘撑着地面,嘴角砂红地看向揍他的人。
      “靳弋?”丛爻先喊了他。
      “嗯,”靳弋应了声,“没受伤吧。”
      “没,你怎么……”
      “担心你。”
      如果不是时越给他发消息,说看到丛爻病得不轻地夜跑,他可能不会及时赶过来制止李为川的下一步。

      靳弋身上还带着幕色的凉意,就这样当着一个不算外人的面,几近疯狂地将浑身发烫的丛爻拥入怀中。
      有没有人在,影响不大,反正他不要脸皮惯了。
      抱着靳弋,丛爻抽地一下哭了出来。
      怎么了,靳弋不知道,心却无故揪成一团:“哭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哭声。和一段皱皱巴巴的委屈声。
      李为川什么时候走的,靳弋和丛爻都没功夫搭理他。
      他们抱了彼此好久,甚至不知道这一画面被人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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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三更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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