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

　　眨眼间，素枝理飞身而上，如一只轻巧的燕子，落在轿子上。

　　“你是何人？！”

　　抬轿子的黑衣人扔下轿子冲素枝理而来。

　　素枝理揽过小泥人，再次飞身而起，跳出众人的包围。在空中一手敲碎外面的红泥，里面是一个浑身涂满血液的小女孩。

　　小女孩沉沉睡着，因感受到外面的空气，张大嘴巴，下意识得大口呼吸。

　　念唱祝词那黑衣人大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扰乱祭祀！来人，将此人拿下！”

　　素枝理头也不回，往魏法身边而去。

　　而此时魏法眉头紧皱，僵在原地，毫无反应。

　　这种紧要关头，他到底怎么了？

　　素枝理冲到魏法身边，一手扯住魏法的腰带，道：“走！”

　　说罢，两人往官道方向疾驰而去。

　　金丝边黑兜帽之人快速追来，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蛇，终于昂起了头，吐着信子盯着冒犯的猎物。

　　她俩刚走没多远，身后传来一阵诡异而阴森念唱调子，这声音诡异而阴森，凄厉如鬼魂哭泣。

　　素枝理身形一顿，灵识运转变得晦涩，如在易水宫中一般。

　　看来，这水仙是她的同行。

　　而这些黑衣人，灵识不高，定然是那水仙教授他们的。

　　只不过人一多，加之有在梦魇之中，她的灵识受阻，无法发挥，才让他们控住。

　　素枝理冷笑一声。

　　除了娘亲，她这是第一次在梦中正式与其他绘梦师交手。

　　又不是你们会发出声音。

　　素枝理没再逃跑，她一手将小女孩塞到魏法手中，命令道：“照顾好她，站在我身后。”

　　魏法抬头，眼神迷茫，“你要干什么？”

　　素枝理把他们往地上一扔，取出散入琴，冷冷道：“要撒气。”

　　魏法以为自己要摔到地面，摔得分身碎骨，未曾想，地上如棉花一般拖住了他。

　　他刚站起身，只见前方的素枝理细长的手指一抚琴弦，一道清亮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那念唱调子一顿，往他们这边追来的黑衣人身形一顿。

　　素枝理继拨动琴弦，琴音猛然变得急促起来，如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天地间似乎没了其他的声音，只有这又急又大的琴音。

　　而就在此时一股悠扬埙音从暗处而来，此时的声音，像是雨滴落在棉花上，软了下去。

　　素枝理闷哼一声。

　　昨晚见玄盛时遇见的绘梦师，竟然在暗处。

　　她的灵识远不及他，在这埙音影响下，根本发挥不出分毫。

　　又如那晚，她浑身僵硬，像是被紧紧束缚住。

　　绘梦师手下那些黑衣人，闪身而来。

　　她绘梦六年，从没想过没有娘亲后，她参与的第一个梦魇，竟然会死。

　　素枝理往埙音方向看去，眼底只有不甘。

　　此时，最前面那黑衣人的手，已经到了她面前，只听一声高呼：“钦差大臣奉命在此，我看谁敢作乱！”

　　霎时间，灵识涌动，素枝理睁开眼睛，往声音方向看去。

　　魏法手持圣旨，步步而来。

　　身后跟着数千名精甲骑兵，马蹄塌地，马声嘶鸣，铁甲摩擦之音破开埙声。

　　素枝理反应过来时，埙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黑衣人也退避三里，站在人群中，无措地看着站着最高的那黑衣人。

　　唱祝词黑衣人身体一僵，道：“哪里来贼人，竟胆敢冒犯钦差大臣！快把他们捉起来！”

　　好在，梦主魏法来的及时。

　　不然她的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素枝理松了口气，收起散入琴，起身，朝魏法点头示意。

　　魏法点头回应。

　　两人同往河边，那圆胖的黑衣人处走去。

　　黑衣人颤声道：“你们私自豢养精兵，威胁朝廷命官怕不是要造反。”

　　素枝理刚从被人压了一头，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心里憋着火。

　　眨眼间闪身到那黑衣人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黑兜帽倾斜，露出里面一张白胖的肥脸来。

　　高王仁！

　　她扯着高王仁的头发，把他的头从地上拉起来，“狗东西也敢啡叫，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圣旨是真是假！”

　　高王仁双目瞪圆，眼里满是惊恐与害怕，他迷茫看向旁边那些黑衣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把他俩捉起来，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他到底是谁！”

　　黑衣人皆是垂首，没有行动。

　　高王仁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刘三伯带着千余精兵铁骑行至滇江边，冷喝：“我看谁敢动？！”

　　高王仁面如死灰，他爬向为首的金丝边黑衣人，刚要说话，就被一脚踢开，很快，高王仁不知为何安静下来。

　　魏法手持圣旨，神情肃穆，高声道：“来人将高王仁拿下！”

　　滇江边上灯火通明，就连江上奇物的鬼魂，似乎都被这火光冲淡了一些。

　　高王仁被刘三伯带人送进娄县大牢严密看押。

　　临回娄县前，素枝理灵识扫过滇江，依旧没发现玄盛的气息。

　　她回头看向魏法，问道：“大人，先前救人之时，你问我的问题是何意？”

　　魏法眼里一阵迷茫，“我有问过你问题吗？”

　　素枝理盯着他的眼睛，没发现一丝一毫的说谎迹象。

　　他是真的忘了，当时他问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素枝理收回眼神，道：“可能是当时太乱，我听错了吧。”

　　魏法道：“李姑娘真乃神人，今日若不是你，那小女孩只怕是早已……”

　　素枝理摆手，两人上了马车，往娄县而去。

　　他们走后，滇江不断翻滚，一条蛇尾巴悄悄翻出水面，很快又掩藏进水里。

　　回了娄县后，素枝理去了娄县的牢房，守着高王仁，免得出什么其他的岔子。

　　晚上精兵入城声势浩大，百姓又大多等着祭典结束，未曾想，等来的是娄县县令被缉拿。

　　很快，县令高王仁被捉拿的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鸟儿，瞬息传遍整个娄县。

　　第二天一早，衙门门口挤满了百姓，他们都想知道，这县令犯了什么罪。

　　魏法请来李喜田等城南之人，取出账本，一一询问高王仁这些年来贪污行贿，搜刮百姓的罪行。

　　高王仁不管魏法说什么，全部认下，导致案件审理的过程极为快速，素枝理眉头紧皱，总感觉这高王仁不对劲，但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而后高王仁被判以抄家，即刻问斩。

　　审理结束后，众百姓这才知道，他们这些年的银两，供奉给水仙的是少数，大部分都被这高王仁自己贪了！

　　“狗东西！供奉给水仙的东西都敢贪污，遭报应了吧！”

　　“我看真是死有余辜，活该！”

　　“日后我看谁还敢贪污水仙的贡品！”

　　素枝理菜市场门口的柱子上，注视衙门门口那些正在讨论这的百姓。

　　他们身上的黑气，并没有因为高王仁的死减少半分。

　　也就是说，高王仁并非是假扮水仙，或者是借了一个水仙的名头。

　　而是水仙真的存在。

　　高王仁的死，对百姓依旧信仰水仙，没有影响。

　　他们的梦魇，不是高王仁！

　　素枝理高声道：“不，你们是该怨恨的是水仙。”

　　此话一出，娄县百姓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众人眼中具是怒火。

　　天上黑气所形成的黑色骷髅，也朝着她看来，黑洞洞的眼眶里不断流出黑气，朝素枝理席卷而来。

　　“你个毛丫头，说的是什么鬼话！当心水仙责罚！”

　　“就是，对水仙大不敬，该死！”

　　素枝理冷冷环视娄县百姓，灵识外散与黑气对抗，声音进而拔高，“高王仁是借着自己的职务之便，构建了一个能搜刮民脂民膏的理由而已！”

　　她一字一句道：“而所谓的水仙，根本不存在！”

　　此话一出，菜市场瞬间炸开了锅，百姓们手里的破烂菜叶，臭鸡蛋齐齐朝着素枝理砸来。

　　“你这小贱货在说什么浑话！这水仙怎么可能不存在！”

　　“就是，多亏了他庇佑，我才能活这么长时间！”

　　“我们祖祖辈辈供奉了百年，怎么会说不存在就不存在？”

　　素枝理站在刑场上，丝毫不惧，震声道：“高王仁来之前，你们信奉水仙，已经家破人亡，已经在痛苦了！高王仁的出现，只不过让你们的痛苦披上了一层贪官的嫁衣，让此件事儿看起来变得合理起来。”

　　“真正的神，从来不需要以凡人的性命血肉为供奉！”

　　“而水仙，从未庇佑你们！”

　　素枝理的灵识随着声音划过，炸响整片菜市场，头顶的黑气骷髅长大嘴巴，嘴里黑气不断散出，似乎是在无声爱好。

　　于此同时，素枝理的灵识为声音传播而快速消耗。

　　即将坚持不住之际，人群后传来一声妇人厉声哭喊。

　　“若是有庇佑，那么我何至于此？我大儿又怎么会死？原来，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水仙庇佑！我被骗了啊！”

　　“我之前虽然不富有，也不信水仙，但也衣食无忧，自从信了水仙，你看我们有什么啊！原来是变着法的哄骗我们。”

　　“我们都被骗了啊！”

　　素枝理看去，城南的百姓站在最外面，声嘶力竭发泄这些年所受的苦与不公。

　　城北的众人怒不可遏。

　　“你们这些低贱的信徒懂什么，这是因为你们不诚心！”

　　“果然早就该将你们驱逐出去！”

　　很快最外层围观的城南百姓与信奉水仙的城北人因水仙打的头破血流。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魏法不得不派精兵镇压。

　　捉了百余人进牢房后，场面好不容易才镇压下来。

　　魏法凝视着菜市场地上的血迹，脸上似是悲戚，又似是松了一口气。

　　水仙在这些百姓心中是何等重要，在这一刻才变得极其现实。

　　若是没有素枝理，若是一开始就提出治水……

　　他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魏法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素枝理。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素枝理抬头看向空中的黑色骷髅，似乎因刚刚的躁乱，而消散了一些。

　　她说对了。

　　只不过，这水仙究竟是谁，她现在猜不到。

　　绘梦师能根据梦主心中所想绘制梦境，也能进入梦中，扮演梦主梦里的人物之一。

　　素枝理猜测过水仙是那晚上的绘梦师。

　　但一直到高王仁死，那绘梦师都没出现，也未曾维护所谓水仙的名声，梦境也未曾改变。

　　显然，他不是水仙。

　　那水仙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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