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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敲门(一)
卫昭懿走上楼梯时,回头的刹那视线撞上了两名男子的目光。
那两人距付温珏不过几步远,此时正对坐吃酒,发现卫昭懿往这里看过来以后便收回了目光。
卫昭懿随着店家的指引上楼,在进入房门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果如她所料,那两人再次望向她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中尽是藏不住的凶光,让人胸中顿颤。
卫昭懿关上了房门,随后靠在门上,想到付温珏适才对她的那些担心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
“这个傻子,若真会遇到危险,哪还会管你是上房和下房呢?”
早在卫昭懿同他们走进客栈时,她便早就注意到了那两个男子。
卫昭懿谨小慎微,从小就善于观察他人神色,暗中揣摩他人心思,她自然可以感受到那两人看见一群镖师走进来之后目光的变化。而程正初和付温珏同店家交谈时,他们也是频频回头。
镖师们此次运送的镖物,已经成为某些人眼里的猎物了。
卫昭懿回忆起方才她对付温珏说的那句话:
“如果半夜我遇到什么不测,到时候想向你求救都不知要叫什么。”
卫昭懿的嘴角稍稍扬起,带上了点得逞的意味。
那句话不是说给付温珏听的,而是说给那两男子听的。
希望今夜,他们会聪明一点。
——
一行人进入了客房后,王康成检查了门窗,确定四下无人后轻声同众人说道:
“我们被盯上了。”
翟星剑也祛除以往散漫的态度,正色说道:“我感受到那两人也有内力,武功应是不差!”
长盛镖局出来的镖师,本就经过一番训练,又经过武林中不少风波,不难察觉到谁对他们怀有异心。
付温珏凝眸转身同程正初说道:“你去隔壁告诉弟兄们,让晚上自行轮流睡,也别睡沉了去,醒着的人保持随时应战的状态。”
程正初颔首,轻轻地退了出去。
付温珏不知对方是否还有人,也不清楚对方底细,但他知晓今夜怕是免不了一场交斗。
本就赶了许久的路,尚未休息,又想到还有潜藏的纷争,不禁让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坐下时,却又想起卫昭懿上楼时对他说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不妥,卫昭懿住的那间客房不偏,却正巧能够让楼下的人清楚地看见她进了哪间。
正面交锋他有把握,只怕到时若劫了她做人质,又或者以她为饵引人前去,对方好趁机抢下镖物,这两者无论哪一个都很难办。
思及此,他起身同王康成说道:“赵姑娘许会遇险,她身边得有人保护。”
王康成疑惑地问道:“那姑娘姓赵吗?……你既决定暂时把人家带在身边,确实该负责她的安全。只是我们若万一那些人中真有武功奇高之人,你可得速速赶回,此次镖物不同以往,切不可出了差错!”
付温珏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再打点了些事宜,便推门而出了。
他本想就守在卫昭懿房前,转念一想,卫昭懿若看到自己在她房外的身影不免多想,俩人不过初识,她对他定是有所防备。若因此扰得她一夜都睡不安稳,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于是他观察起四周,趁无人发觉时跃出门窗,使出轻功到了屋顶,待行到了卫昭懿住的那间客房所在处才坐了下来。
夜风卷来寒意,坐于屋顶的少年不动不响,脸上的神色并未因这冷意而浮现一丝丝挟嫌之色来。
良久,他才似乎觉得倦乏,身子躺下,单身作枕,将左腿架在了右腿上。
他暗暗期盼今夜无事发生,所有人都可以睡个好觉,明天好接着赶行程,按时将货物送到滨州,也尽快替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赵姑娘找到栖身之地。
但天不作美,此时他已感受到有人在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很明显,今晚的人并不会随着夜色就此一直沉睡直至天色复明。
——
客栈已经打烊,此时店内也只剩下几盏未熄的烛火,烛身渐短,余下的光辉也即将燃尽。
东明杰和茅丰从他们的房间里走出来,仔细检查了周围后认准了卫昭懿所在的房间,一前一后地走了上去。
俩人前不久定下了计划,先闯进卫昭懿的房门,待到卫昭懿发声求救时把那背着双刀男子吸引过来后,他们的老大也将趁此劫下一些镖物,三人里应外合,想着等到双刀男子反应过来时,他们早早就逃离开了。
他们见卫昭懿房内一片漆黑,两人便再度靠近房门,相□□头示意后便一把将门给推开。
两人刚想快行到床前,没成想背后一尖物刺入,皆传过来一阵痛楚,随后那尖物又被拔出,两人迅速转过身来,只看见卫昭懿拿着两根簪子,簪子上还沾着血,不用想也知道方才那刺入他们背部的东西就是此物。
而面前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似是在取笑俩人一时大意中了她的暗算。东明杰一时大怒,正欲拔出佩刀,但卫昭懿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停住了动作。
“簪上被我淬了毒,你们若不想死,最好别轻举妄动。”
俩人身形一顿,沉下气来感受丹田内的气息,并未感觉异常,窝火道:
“臭娘们你敢阴老子!”
卫昭懿并不解释,只举起面前的两根簪子,让他们看清楚簪棒上残留的粉末,语气不善地说道:“深更半夜潜入女子房间,我还没问你们想对我做什么呢?……”
而后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路,话锋一转道: “你们若不相信自己已经中毒,也可以看看对方背部的伤口,我估计现在流出来的血也发紫了吧……”
俩人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便开始替另一人检查伤口,只是今日他们身穿玄衣,却是难看出来流出来的血究竟是何眼色。
细细看去,更多的倒真像是暗红。
茅丰此时也对东明杰说道:“白大哥之前说过,灵力高,方能感受到更多。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目前灵力还不够高,所以我们才感受不到气息紊乱?”
卫昭懿看着两人惊惧的表情,唇角暗暗勾起一抹弧度。
人在遇到关乎生死的大事时,先前所有的谨慎和戒惧总会在此刻埋声晦迹,不是因为紧张而失了裁度,而正是因为看重才会轻信,好像只要他人亲口确定了自己的性命无忧,他们才能不沾上一丝风险。
东明杰和茅丰望向卫昭懿的眼神中带有凶焰,茅丰将刀架在了卫昭懿的肩上,咬牙说道:
“告诉我们如何解毒,若我俩毒解不开 那也必定先送你归西!”
卫昭懿满不在意地将肩头上的刀移开,了无遽容地回答道:
“这解药嘛,我现在没有……但是我知道解药的配方,你们可想要?”
东明杰怒喝道:“少废话,快快交出来。”
一旁的茅丰忙叫他压低点声音,莫要惹出动静让人生疑。
“这解药我自然是会给你们的,只不过……”
卫昭懿的话遽然停住,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俩人时,原本如一汪春泉的澄净却在此时化作了冷悄,明明语气轻缓,但一字一句都带上了点威胁意味:
“现在立马去找埋伏在他们房外的人,告诉他们取消今晚的计划,收起你们对那些镖物的心思。至于配方,明日一早我自会告知于你们。”
他们心里都清楚面前的女子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长盛镖局的镖师,听到原本见不得光的打算被她明晃晃地扯露在话席上,顿觉理屈词穷,默不作声。
卫昭懿见两人不言语,也没有行动的态势,眉头一皱,疾声厉色道:
“怎么,这很难?”
东明杰不满自身遭了一女子的玩弄,不耐地说道:“谅你的毒能有什么能耐,待我俩到了前方镇上寻个大夫一瞧,这毒自然可解,哪需要你的解药。”
茅丰一听也觉东明杰说得有理,脸上的神气多了几分,双手环胸看着卫昭懿作何回答。
卫昭懿也无所谓地说道:“你们若是觉得他人可解此毒,大可前去试试便了,与我何干?”
“好心劝你们一句,此毒发不过二日,你们可千万得找一个高人速速研出解药配方,莫要误了时辰才是。”
东明杰和茅丰虽然不清楚卫昭懿给他们下的但我究竟是何毒,但他们也知道若此毒罕见,调制解药一事两日是断然没办法完成的。此女子言外之意,就是告诉他们除了她,没人能救得了他们的性命。
茅丰自知道卫昭懿给他们下了毒后,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忙拉过东明杰小声说道:
“先去找大哥商量,晚上还是先不要行动了为好,咱也不缺这次……”
东明杰听后恶狠狠地瞪了卫昭懿一眼,随后俩人怏怏不平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卫昭懿哭笑不得。
随后她才回到了床上,自从店内悄无声息后她便一直在门口等着,此时不免乏累。
那簪子上粘的粉末是极其普通的香粉,血味掩盖了淡香,因那俩人也未细看,所以不曾发觉。
卫昭懿一早便注意到两人身着玄衣,血若流出渗到衣外,定是看不清其中眼色,她利用了这一点,让自己的下的“毒”听起来更有依据些,扰了对方的判别力。
她并不是十分有胜算,就像她没有料到对方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是否气息紊乱从而推导中了毒。她只不过是抓住了所有人都不敢犯险的心理,诱导他们相信自己的话而已。
倘若情况有变,再怎么说还有付温珏。虽然对方两个人之所以半夜闯入自己的房间就是为了引人前来,好趁机偷袭并劫下镖物。
但不知为何,卫昭懿一直觉得付温珏定有能力护住镖物。或许是因为身边的镖师都说他武功奇高,又或者是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可靠感。
而她今晚只是尽她所能,略微报答了付温珏捎上她的恩情,让镖师们都可以睡个好觉而已。
屋顶上的人透过瓦上一缝看着卫昭懿辗转谁去,而后才重新盖上那片砖瓦。他轻轻坐了下来,无意地仰头望天。
月隐于乌层,余下各方繁星点点。
付温珏在东明杰和茅丰闯入房间时候便想纵身跃下去了,而没想到下一秒却看到了躲在门后的那女子暗中偷袭了两人,反应之快,沉稳应变,与从箱子中钻出来的楚楚可怜的她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看到她双手拿着簪子刺向闯入客房的两人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何事,并早早地做了准备。
镖师们感应到了异处,她也察觉到了危险。
而在和那两人对峙之中,她从到到尾都掌控着整场谈话的进退,牵引着那俩人的进一步行动,整个过程没有一丝退却和畏惧,全然不像是一个小小的宫门女子。
这个赵姑娘,倒是聪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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