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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群里最强的狮子理应保护那只属于他的狮子。
*
地面上的烟头越来越多,颜子尧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拿出来,点燃,思绪顺着呼出的白烟飘远。
他总是一个观察者,以一种十分病态又执着的状态观察着一个人。
那个像是白色栀子花一样的人,沈怿。
每个男人都或多或少有初恋情结,颜子尧这样觉得,他会在遇到其他女孩子的时候想起来沈怿,尤其是闻到其它人的信息素的时候,他会厌恶地别过头。
第一次见到沈怿的时候,是在八岁那年,是个盛夏,栀子花静谧又唯美得开满花园。
他趴在灌木丛里,像是只狩猎的小狮子,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天使脸庞的孩子。
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颜子尧皱眉,面前的孩子头发柔软的长到肩膀,一双小鹿一样迷蒙又柔软的眼睛,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小尧,又趴在草丛里了,来见新朋友。”颜夕把沈怿拉到颜子尧面前,蹲下身用手绢拍掉颜子尧身上的泥土,“你啊,怎么像是辛巴一样。”
“辛巴是什么?”沈怿张嘴问,他很少说话,声音软的能掐出水来。
“辛巴呀,是只小狮子,沈怿小朋友看小尧像不像?”颜夕温柔地伸手去摸沈怿的头。
沈怿下意识躲了躲,颜子尧见他的动作,立刻叉腰转身,跑走了。
他们只见了这一面,颜子尧对沈怿的印象并不好,因为沈怿拒绝了他母亲的摸头,不过很快,冬天到了,这个一面之缘的朋友被他很快遗忘了。
再次见面是在十二月,颜子尧记得很清晰,是十二月十二日。
沈怿的父母在三天前去世了。
颜家作为沈家的合作伙伴,出席了葬礼,殡仪馆里冷清的过分,沈怿穿着黑色的衣服,跪坐在角落,他还是那样,精致的无法分辨男女,跪在一旁的时候,像个瓷娃娃。
可他眼睛里却没有柔软了,变得极冷。
颜子尧跟着颜夕给沈怿的父母送了花,眼睛却紧盯着沈怿。
他在想什么。颜子尧想知道。
“妈妈。”
“嘘。”
颜夕带他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颜夕蹲下温柔地对颜子尧说:“小尧担心朋友对不对?”
颜子尧没回答,他不能完全理解同情这种情感,他认为这能称作同情,可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
“我只是想抱抱他……”颜子尧想了很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颜夕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那你偷偷地进去,抱抱他我们就走好吗?天已经很晚了,妈妈和司机叔叔就在门口等你。”
颜子尧点点头,“嗯。”然后转身跑了回去。葬礼已经散了,前来悼念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颜子尧绕了个圈子躲过了他们,准备从偏门钻进去。
他很敏锐,和他妈妈说的一样,他像是一只小狮子,他像是长着肉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在隔间的门外,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保姆,是一直跟在沈怿身边的那个人,颜子尧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摸了摸兜里的甩棍,眯眼打量对方和自己的武力值差距,在规划好最佳的走位路线之后,他冲了上去,冷冷地说:“你在干什么?”
保姆吓了一跳,手里的药和矿泉水掉在地上。
“我……我……”
“别动。”颜子尧踢开了地上的药,那瓶还没打开的水被他拿在手里。
保姆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吓坏了,颤抖着说:“沈……沈少爷发烧了,我,我就是去给他送退烧药……”
颜子尧感觉这套说辞并不能让自己信服,于是自己冲过去打开门,还不忘对保姆说:“你要是敢做什么,我会把你送进监狱去。”
保姆点点头,嘴唇都在发抖。
颜子尧打开灯,看到了蜷缩在小床上的沈怿,整个人缩成一团忍不住地发抖,他真的发烧了。
他也没空问为什么一个小少爷会被丢在这种地方,他跑上去抱起沈怿,给他喂起了水,沈怿的体温烫的惊人,颜子尧皱着眉毛喊他的名字,“沈怿、沈怿……”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保姆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跑过来把自己塞到了柜子里,“孩子,快躲起来,别出声。”
很久以后颜子尧才明白,自己那天的威胁根本没有用,让那个保姆放弃伤害沈怿的原因,是一种叫做怜悯的情感。
他躲在柜子里,旁边有几套散发腐朽气息的寿服。
沈怿怎么办?
颜子尧偷偷打开一个缝,想确定沈怿是否安全。
他的瞳孔随着面前的画面开始颤抖,保姆的身体像是僵硬的石块,砸向地面,没有鲜血,颜子尧却觉得能闻到那股腥味。他看到那个人走向那张小床。
他想干什么?
他想对沈怿做什么?
颜子尧来不及思考从兜里拿出甩棍冲了出去,几下打开了男人的手,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男人好像认出了颜子尧,愣了一下随即又浮出笑意,转身走了。
颜子尧在男人脚步声消失之后像卸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小床上,沈怿已经面色发紫地晕过去了,颜子尧咬咬牙跑了出去。
有钱人的世界很奇怪,他们会花大价钱守着两具尸体,却不会花一个人力去保护一个孩子。
颜子尧用甩棍锤开了殡仪馆外的玻璃门,警报声响了起来,确认有保安聚过来之后,他又从侧门钻了出去。
希望他能挺过去。颜子尧想。
时间过得很快,他确认了沈怿平安之后也没再打听过沈怿的消息,只是知道,沈怿高烧之后变了性格,变得自闭内向,甚至有了抑郁倾向。
颜子尧有时候会跑到沈怿家外面,踮着脚看向二楼,他把这种与自己的洒脱格格不入且婆婆妈妈的担心,归结为,保护欲。
是强者对弱者的保护。
狮群里最强的狮子理应保护那只属于他的狮子。
颜子尧这样觉得。
他们两家隔得不算很远,颜子尧总会借口出去玩然后甩掉仆人,去看沈怿。有时他会在窗口看到灯光,那栋有些阴森的建筑,只有那一盏灯光是温暖的。
这样隐秘的保护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的母亲去世了。
世界像是饱经风霜的遗迹,轰然崩塌,然后变得苍凉而灰暗。有时候他会想起沈怿,想起那盏灯,可他会克制自己的想法。
他的世界,熄灭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贱。明明那样克制,还是会在喝醉之后,在某个孤单又寂寞的晚上,顺着本能来到这栋建筑外,远远地看着。
这扇窗户,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虽然其中的很多年,沈怿在国外,这盏灯不曾亮起过,可他还是会带着一种倔强的保护欲,守在楼下。
这种倔强的保护欲,终于在时间和岁月的演化下,变成一种名为喜欢的偏执情感。
颜子尧最后一次见沈怿,是考上大学的那天,在机场,只是一个背影,可颜子尧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轮廓,他曾经无数次在窗外对着剪影勾勒。
沈怿太独特了,独特到周围的人都会侧目。
一个长发的男生,无法辨认性别的惊艳,仅仅是一眼,颜子尧就被沈怿身上那种独特的清冷吸引了。
他已经是个成年的Alpha,他的鼻子和狮子一样敏锐。
是栀子花。
他闻到了沈怿的信息素,他没有走过去打招呼,转身走了。
从那天起,他买了一箱又一箱的栀子花味香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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