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的尾巴

　　“不小心扭到的。”
　　时随脑袋有一瞬的放空，慌于解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阙辞没答，倒是田逸调侃：“你这还没老呢，就骨质疏松了？”

　　“……”

　　“走吧，先回去。”阙辞扶着她慢慢往帐篷走。

　　时随小心翼翼打量阙辞的神色，他目色柔和，始终盯着前方，应该没看出点什么，时随松了口气。
　　到了帐篷，黄宥和李庚贤也刚好走回来，李庚贤打了个哈欠，悠悠上前。
　　要说什么时，被黄宥打断，“去睡你的觉吧，找个人一直念叨。”

　　李庚贤一愣，忠犬似的抱住阙辞：“阙哥，人家还以为你得了便宜不惦记兄弟呢！”

　　阙辞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被李庚贤抱得太紧，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才站稳，李庚贤又被黄宥提着后衣领拉开。
　　“滚一边去！”他面向阙辞：“去哪了？”

　　阙辞又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黄宥愁眉，最终只是叮嘱：“这山里狐狸确实少见，不过，人身安全第一，下次注意点。”

　　阙辞颔首。

　　“走吧，睡回笼觉去。”说完拎着田逸和李庚贤就回帐篷里去。

　　时随迎上阙辞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他浅声开口：“还睡吗？”
　　时随不敢睡他旁边，便摇头：“我，我想看日出，就不睡了。”

　　“哦。”阙辞走进帐篷，拉着帐篷帘子的手一顿，他回过头：“你，睡袋还挺整齐。”

　　“嗯？”时随懵懵看他，一时，心头一颤，帐篷里还维持着昨天夜里阙辞出去找她的模样！

　　“我，我整理过！”

　　见她斩钉截铁的一句，阙辞忽而笑出声，道：“嗯，跟你睡一个帐篷还挺不错的，下次再外出露营，我们一起吧。”
　　“……嗯，好啊。”

　　“那我再睡会儿？”

　　“嗯，好。”
　　帐篷被拉上，时随重重吐出一口气，再抚摸心脏，那里已经跳得不成样子。

　　她扶着腰转身，想起昨夜的事心头还是不由得颤悸，直到在山顶的岩石上坐下，看了很久很久的远处风景，被凉风吹着，那股子燥热才一点点褪去。

　　冷静下来，时随打开手机，才发现余挽的未接电话和消息堆积如山。
　　时随点开微信，最上面是一开始的注意事项，提醒，而后是余挽分享和江尧的甜蜜日常。

　　下方有几张婚纱照片，时随一张张点开，余挽穿着雪白的婚纱，化着精致的妆容，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站在聚光灯下，宛若一朵白色的娇花。

　　时随心中一沉，为她高兴的同时，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郭甜甜的话，江尧和余挽，真的是因为爱吗？
　　她将余挽的照片一张张保存，手点开聊天框，【挽宝，我有件事想——】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余挽。

　　时随漠然一秒，上滑接听。

　　“臭穗穗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知道我昨天打不通你电话有多担心吗？怎么才接啊，我，我都差点以为你被别人给拐了……”

　　电话里，余挽的声音颤抖，满是激动。

　　时随耐心听她说完，解释道：“是我不好啦，我下次不会了，昨天确实很少有机会看手机，没想到忽略了我的挽宝，对不起对不起，求原谅！”

　　余挽那边沉默几秒，悠悠传出声音：“真的吗？”

　　“真的！”

　　“好吧，那我原谅你，但下不为例！”

　　时随嘴唇弯起：“好，下不为例。”

　　“穗穗。”余挽小声嘟嚷：“你看了我给你的图片了吗？”
　　“刚在看呢，你电话就打来了。”时随又将手机滑到微信界面，点开照片，看着余挽的笑渐渐出神。
　　她道：“我家挽宝很漂亮。”

　　那头，余挽低低笑出声，“那是！”

　　可听着余挽的笑，时随却开心不起来，她看着聊天框还没打完的字，问：“挽挽，江尧他……”

　　“嗯？江尧怎么了？”

　　时随犹豫片刻，还是道：“江尧有几个前女友，他跟你说过吗？”想了想觉得不妥，时随又换了问法：“江尧以前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怎么了？穗穗是在尽家长义务帮我考察未婚夫了？是不是太晚了点？”余挽靠着床头，打趣调侃。

　　时随却敛下眉头，以前她只知余挽有了另一个依靠，真心祝福，余下的便没怎么多问，毕竟余挽的警惕性比自己还强，可现下不同，她有疑虑就想问出来。

　　“挽宝，说来听听。”

　　“好吧。”余挽想了想，道：“江尧老家不在吉海，据说是隔壁市的一个小镇上的，但他有上进心，在吉海找了个工作，慢慢定居……”

　　“至于女朋友，他说工作忙，为了在吉海奋斗买房，就没谈过，我还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呢！”

　　时随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江尧所谓的奋斗，就是攀上有房的余挽吗？
　　时随低下头，想到她去找他的那个夜晚，江尧忿忿不平的话。
　　他说：“就算你是个女的，那以后我和余挽结婚了你还住我们的婚房里吗？”
　　还说：“是，你们的关系好，但你不觉得这样很打扰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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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随将聊天框的字删除，道：“挽宝，我昨天遇见了一个客户。”
　　“嗯，怎么了？”
　　“她说，她是江尧的……前女友。”

　　手机里迟迟没有余挽的回话，时随不由担心起，连着叫了好几声。
　　余挽回过神，试探性地问：“前，前女友？”

　　觉得就这样说一时也说不清，担心余挽做出什么事，时随不想再谈下去，只道：“你等我回家慢慢跟你说。”

　　“穗穗，到底怎么回事啊？”

　　“挽宝你别急，等我回去，我回去再慢慢告诉你。”

　　余挽沉默。
　　良久，“穗穗，我等你。”

　　“嗯。”

　　挂断电话，时随久久回不过神，但心头压抑一整天的沉重似乎减少了许多，她抬头，远方的天又汇聚了不少乌云，她等了很久，天空灰蒙蒙一片，日出，看来今天是看不成了。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的帐篷终有了动静，时随回过头，见一个人慢悠悠走出。

　　“吴义商？”时随念叨他的名字。

　　吴义商也看到远处的时随，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早。”

　　“早。”

　　两人陷入沉默中。

　　加入海王联盟以来，时随几次想找他联络感情，现在算是有了机会。
　　可这人坐到旁边，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是吴义商先开口问，他转着手机：“好几次见你想向我凑过来。”

　　时随怔然，这么明显的吗？

　　她重重点头。
　　斟酌道：“在星澜会的时候，我好像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我道歉。”

　　“哦。”吴义商抬头：“其实，你的话我倒不怎么在意。”
　　“那你……”
　　“但你说话时那个态度蛮较真的，让我自我怀疑了很久。”

　　“……”

　　他不看时随，扭捏着：“你他妈不知道，我在私底下还是，还是挺社恐的，练那个什么动作把老子糗死，我上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勇气吗？结果，结果你一句话把我打回了地窖里了。”

　　时随内疚了。
　　自我代入一番心头真不是滋味，她轻轻拍着吴义商肩头，道歉道：“对不起，我说那话也是无意的，说出来了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要不，要不你也说说我。”

　　吴义商这才扭过头，见时随认真的模样，眼角一扯，“得了吧。”

　　他笑出声：“这两天我也想过了，发现……好像也没什么。”

　　“嗯。”

　　“你嗯什么？”他将手搭在时随肩头：“不过你那天跳的舞也挺奇葩的！”

　　时随回忆起那个舞：“那是我在一个老年舞团兼职的时候学的，我跳完我也挺尴尬。”

　　“哈哈哈。”吴义商笑着，忽而看她：“诶，你身上还挺香。”

　　时随：……

　　“怎么跟那些女生似的，闻起来香香的。”

　　时随一愣，两人四目相对，倒是吴义商先不自在，他缩回手：“我，我不是故意说的。”
　　“没事。”

　　时随解释：“我应该是洗澡的时候沐浴露挤多了。”

　　“哦！哦……”吴义商点头：“这样啊……”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听身后有脚步声，才发现是后面的人也醒了，出来透透气。

　　等所有人都出了帐篷，洗漱完，聚到大棚下，黄宥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包牛奶拿出一一分发。
　　田逸将昨天展示过的表给了五个女生，让她们评分。

　　吃着面包，时随盯着郭甜甜的方向，看她在表格上写写画画，写完，郭甜甜抬头，一眼便对上她的目光。
　　郭甜甜投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过来，将表给了田逸。

　　“哟，还有满分的呢。”田逸看着递过来的一张张表嘟嚷，视线撇到时随脸上：“你给人家女生下蛊了，评价这么高？”

　　时随没说话，郭甜甜先一步道：“我满意我就爱打高分。”

　　而后是一阵起哄，时随高兴，却没表现出来。
　　这次出行，算是圆满了一些的吧。

　　她看向阙辞，阙辞回了一个笑：“今后加油。”
　　“嗯。”

　　吃完早餐便是收拾下山，时随腰上有伤，被安排坐到一旁，等他们都收拾完，郭甜甜凑过去：“昨天你扶着我走了一路，一会儿下去，我能不能也扶着你。”

　　这也不能拒绝。
　　“好。”

　　果真，下山的时候郭甜甜寸步不离守着时随，一时叮嘱脚下，一时扒拉干草，看得旁人怨恨不已。

　　到了山脚下，黄宥几人将包袱装车，招呼着女生们先上车。
　　郭甜甜依依不舍，走时不忘叮嘱：“下次我还点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等时随多想，阙辞走过来，道：“你腰上有伤，和他们坐车吧？”

　　时随却摇头：“我有点急事需要快点到家，阙，阙哥，跟你一起快些。”

　　听罢，阙辞没拒绝，只嘱咐道：“那你抱紧我。”
　　时随点头。

　　不远处，李庚贤面色难堪，时随撇过去时，他慢慢竖起了大拇指。

　　时随没看懂，但很快就懂了。
　　上车时，时随没意识到阙辞说那话的严重性，直到机车启动，路边风景成了残影，她懂了。

　　总而言之，一定不能让阙辞载的同时跟他说急着去目的地！

　　下车时，时随踉跄几步，扶着路灯杆站立。
　　“没事吧？”
　　时随没看他，直摆手：“没事，没事。”

　　“那你记得去医院看看你的腰，严重了可不好。”

　　时随嗯了一声。

　　阙辞离开后，时随一步步向小区走，几分钟的路程，她仿佛走了许久。

　　打开门，时随没有见到余挽，她拖着步子往卧室走，一进门，看到床上呆呆坐立的余挽，时随悬着的心才落下。

　　“挽挽。”

　　闻声，余挽一惊，猛地抬头。
　　她一双眸子黯淡了些许，面色惨白，见她眼尾的红，许是才哭过。

　　时随急忙走过去，坐到床上：“饿不饿？”

　　余挽没说话，只摇头。
　　时随转身想去厨房煮些面条，衣角却被余挽拽住，她回头。

　　“穗穗，我问江尧了。”

　　时随疑惑：“他怎么说？”

　　余挽将手机递给时随，时随接过，见上面江尧只说了两句话。
　　【我每天都在工作，哪有什么前女友？】
　　【你是不是听谁胡乱说的？我们快要结婚了，那些外人的话可不能信。】

　　时随凝眸，再看余挽时，她一只手死死捏着被子一角。

　　余挽咬牙，慢慢挤出五个字。
　　“穗穗，我信你。”

　　时随猛地鼻头一酸，一股无形的酸涩蔓延心中。
　　说到底，那时江尧要她搬出去，她第一反应是不甘，和余挽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突然要她离开余挽的生活，她无法接受。
　　可余挽始终会有一个新家庭，她不能干涉。

　　憋屈了这么久，时随终忍不住，心脏不断阵痛，但还是将泪水忍了回去，她看着余挽，道：“我的那个客户说，江尧，他，他要和你结婚，因为你关系单一，有房，好骗。”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

　　郭甜甜将江尧的事抖出了许多，他同时和好几个女生交往，并与余挽确认关系后，与郭甜甜还没正式分开。

　　似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余挽在听后竟也没表现得崩溃，她只缓缓垂下脑袋，淡淡嗯了一声。

　　“挽挽。”

　　余挽道：“我饿了，穗穗，能不能给我煮你最拿手的打卤面？”

　　“好。”

　　时随在厨房忙活，将打卤面煮好给余挽，她慢吞吞嚼着，吃到一半，她才道：“我打算去找江尧，当面问他。”

　　“好，我陪你。”

　　“穗穗，我想一个人去。”余挽看她，眼眸中多了一丝光：“我回想了一下我和他的过往，好像，他不喜欢我提起你。每次我在他面前提起你，他都转移话题，穗穗，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他说。”

　　“挽挽。”

　　余挽又吃了一口：“这几天我可能不常在家，穗穗一个人要保护好自己。”

　　时随担心余挽，却听她又道：“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穗穗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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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她道：“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余挽挤出一个牵强的笑：“一定。”

　　*
　　当天，余挽就收拾东西出门了。
　　试了婚纱后江尧说老家有事提前回去，留余挽独自在吉海，余挽曾去过江尧老家，对此不算陌生。
　　但她是偷偷去，除了时随，没有人知道。

　　看着空荡荡的家，时随莫名悲感，要是没有惩罚，她是不是就能没有顾虑地陪伴余挽。

　　因为那个惩罚，余挽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提防着所有人，虽然平日她嘴里念叨喜欢她变成狐狸的样子，但对于余挽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累赘。

　　时随烦躁地在客厅踱步，思来想去，她打开手机，对黄宥发了条消息：【黄哥，我可以搬到海王联盟了吗？】

　　那边似乎在忙，直到天渐渐昏暗，黄宥的消息才发过来。
　　黄宥：【可以，给个地址，我们帮你搬家。】
　　黄宥：【你看后天怎么样，那个小吴也要搬到海王联盟来，你们同一天搬，咱几个庆祝一下。】

　　时随敲着字：【我没问题。】

　　黄宥：【行，等你过来带你熟悉业务。】

　　时随：【好。】

　　确认要搬过去，时随闲来没事，就去收拾行李。
　　女装都被留下，时随的行李箱便空荡了不少，想着有些东西还是现在买了方便，她看了看时间，出门前往商场。

　　出了地铁，天已经暗了下来，可能天气不好，外面的行人稀稀疏疏，灯影交错的路上也显得空荡。

　　时随正等着红绿灯，突听耳边响起一阵嗡鸣，这声音她以前不算熟悉，但和阙辞骑过几次机车，声音已经刻进了大脑。

　　正要转头去看，果见路的另一端两道车影越来越近，直到一闪而过，消失在街头。

　　见车走远，时随低下头，没来由地，竟有些失落。

　　“小随？”

　　嗡嗡声在身前停下，时随猛地抬头，见车上的人拨开挡风镜片，一双漆黑的眸子荡漾出柔和的花来。
　　“真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她嘴角微微咧开：“真巧。”

　　眨眼间，那些骑远的车不知从哪又转了回来，纷纷停在周围，他们朝时随看来，说话间语调拔高，朗如晴日。
　　“阙辞，这个小帅哥是你朋友？”
　　不等阙辞说话，另一道女声响起：“阙辞弟弟不慷慨啊，有这么个朋友不介绍给姐认识认识！”

　　阙辞淡笑：“这不是怕你们吓着他？”

　　“嘿！”那说话的女声指了指阙辞，“不地道！”
　　她又看向时随：“小帅哥，跟我们几个兜风去不去？”

　　时随想拒绝，可看了阙辞一眼，咬牙同意了。
　　见她同意，那个女生滑着车便要过来。阙辞却先道：“他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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