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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还灵的话很少,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大多数时候,自己和淮生说话,她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偶尔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她的功课也做得特别好,写得一手隽秀的小字,连陆淮生都称赞不已。
许多年前,村庄还没毁灭时,还灵总是拉着她的手在田间小道上一直跑。
后来,也是她拉着自己跑出村庄。
现在,又要拉着她逃离这座危机四伏的宅子。
听到她的疑问,还灵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手中还在不停的抛着狗洞,直到那洞越来越大,清晰呈现在三人面前,才松开紧咬的唇,内疚地垂下眼眸。
“小九,对不起。其实我……”
“砰!”
话没还来得及说,门就被人用力踹开。
黑衣人行动利索,没一会儿就把整座宅子搜了个遍,迅速找来这里。此刻三人在黑暗中摒住呼吸,躲在墙角,不敢弄出一点动静,黑衣人举着火折四下巡视一圈,并未发现人影,吹了火折转身走向门口。
然而正当角落里的三人松了口气,眼前陡然一亮。
原本离开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去而又返,站在遮挡的柴火外。隐约的亮光中,有人缓步而出,停在眼前。即使蒙着面,也能从上扬的眼角感受到他的笑意。
“已藏无可藏,还不出来?”
柴火杂草乱糟糟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他闻着人味过来,知道这里是死角,进来就出不去。然而话说完了,柴火堆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禁奇怪,抽出手中利剑慢慢逼近,其手下亦是警觉的打量四周,生怕有埋伏。
第一剑刺下去,依然毫无动静,但等到第二剑将要狠狠戳进时,那堆柴火终于动了动,紧接着悉数砸向他。
黑衣人激灵一闪,顿时遥退三丈,等从洋洋洒洒的草灰中抽身时,眼前的柴火堆被个仅容一人通行都困难的狗洞取代,而他要找的人,正被两个女孩迅速往洞外推。
淮生已经出了洞,剩下两个女孩都想让对方先走,还灵不知哪来的力气,二话不说摁住嘉言的脑袋把她塞到了洞里。
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打手,一时大意,让他们跑了一个又一个,但第三个绝无可能。还灵迅速弯腰,却不及身后黑衣人手中长剑迅猛。
然而黑衣人没料到的是,女孩根本不是要逃亡,而是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让他上前一步。
“以卵击石!”
一声惨叫中,女孩两条手臂被抛飞半空,接着他利落收剑,望着地上不断抽搐痉挛的手臂,冷哼:“跑不了,去后门,追!”
“是!”
…… ……
雷霆劈开夜空,白炼一闪而过,片刻就大雨如注,落在拼命逃亡的两人身上。还灵两只手臂被砍飞时,嘉言的脑中几乎忘记了思考,也来不及思考,哆嗦嗦嗦搀起陆淮生就往外跑。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曾经那间破庙,搜索全城耗时耗力,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找到那里。
“二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知不知那是什么人?”冷风夹雨扑面来,吹得她一个寒噤,神思总算稍稍回来些,实在不明白是谁要下这样的毒手。
那群人分明是算准了陆平生不在才敢动手,究竟是什么人,对大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二十多岁的陆淮生默不作声跟在她身侧,即使身子不行,依然奋力追逐着她的步伐。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华贵的银袍,一双剑眉黑得凛冽,一对墨瞳寒得透彻。
“二哥?”
嘉言一回头,淮生眼中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二哥也不知道。”
她也不再多问,携着陆淮生迎风雨逃亡,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她几乎都能从淅沥的雨声中听到纵腾的马蹄声。
“现在听二哥说,”见黑衣人越来越近,淮生紧紧攥住嘉言的手腕,“这样下去谁都走不了,我们分头跑,二哥往西,你往东。”
他们要的是陆淮生,嘉言如何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劲摇头:“我不会丢下二哥!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二哥死在一起!”
这世上,能这样恨平生的,除了北朝那位,还能有谁?
淮生太知道被抓走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当日千头万绪,一个不小心就打了死结,若是悲剧,毁了一个自己就够了。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谧沉的乌云,取出袖中令牌,眸间没有半丝犹豫,“平生在东朝,去找他,这个可保你一路畅行无阻。”
令牌落入掌中时,嘉言心中如遭重击,双腿也如灌冰铅,沉重僵硬,丝毫挪动不得。
在她的另一只手中同样也攥着一样东西,一条早已褪了色的链子,链子上有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挂坠,就算掉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愿意弯腰去捡。
可就在刚才,和她一起长大的朋友却将这条链子死死塞给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告诉她:这是巫族的圣物,一定不能让坏人抢走。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还灵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就是当年那群人不惜灭掉全村也要找出来的巫族圣女,也正是因为这项链,还灵才能在服食毒物后安然无恙。
巨大震撼还没从心头消散,淮生又给她递令牌,打算以身赴死,换她平安。
嘉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为眼下的境况悲,还是该为有这样的兄长和至交喜。
不过黑衣人却没有给她太多伤怀的机会,没多久就踏马而至,一掌拍向嘉言,淮生见状忙将女孩护在怀中,结结实实吃了一掌。
习武之人内力浑厚,出手狠辣,仅一掌,他已口吐鲜血,嘉言花容失色,忙将他扶住:“二哥!二哥你怎么样!”
淮生揩去嘴角血渍,紧抿着唇,冷峭的下颚弧度透着置身死于度外的坚毅绝然:“既然要的是我,那就放了无辜的人。”
黑衣人笑:“自然,只要你乖乖配合,别再叫哥几个好找。”
陆淮生决定认命,再挣扎下去谁都跑不掉,他本就没几年活头,早晚也是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一些,譬如,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然而正当他准备认命时,嘉言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粉末撒出去,黑衣人顿时止步,纷纷捂着脸嚎啕不已。
求生的本能给了她无限力量,她掏出怀里的小刀狠狠扎在一个黑衣人腿上,夺了马匹,翻身上马,拉起陆淮生就跑。
风雨再次袭来,卷飞两人的衣袍,嘉言一甩衣袖,挥鞭而下,疾奔向前方凄迷的夜色中。
*
多年未来,寺庙里那股腐蚀难闻的味道还是让人很熟悉。嘉言跳下马背,将陆淮生扶下来,又将马儿牵到巷口赶跑,然后挖出埋在破庙佛像后的火折,生了火。
“二哥,这里不比家中,要委屈你一夜了。”现在不仅是外面危机四伏,逃亡匆匆,她身上也没钱。
不过钱的事她不担心,她虽不知道陆平生真正的身份,也能猜到大概是个当大官的,有陆淮生的令牌,真想弄点钱来,不难。
至于那群黑衣人,应该是他在朝中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吧。
这么一想,弄钱好像又会打草惊蛇了。
也不知道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究竟招惹了多少仇家?
嘉言找了些干草铺好,扶着淮生躺下。
破庙幽静,四壁回荡的都是雨声,由大转小,滴落在瓦檐上,竟别有几分婉转之意。
陆淮生身子本就差,又受了一掌,整个肺腑犹如火烧,为了不让嘉言担心,他又给自己喂了半瓶五石散,心里舒坦些了,躺着又开始想后事。
十七八岁那年,身子第一次受到重创就开始想的后事。
老天垂怜,让他活了这么久,只是这一回,终于要到头了吧。
从前在这个世上他放不下的人只有哥哥,现在又多了些人,小妹嘉言,那群孩子,甚至……甚至高坐金銮的弟弟陆长生。
他想的远,想的多,把每一个人都考虑到了,却没有想过,一旦他走了,这些同样牵挂着他的人会多难受。
嘉言屈膝坐着,一直盯着外面的雨,衣裳湿漉漉黏在身上也不觉得难受,因为比身上更难受的,是她的心。
手里还攥着那枚坠子,想到灵儿拼死保护她的样子,眼中就又酸又涩,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扇,泪水便滚落脸颊。
“二哥……”为了不让淮生担心,她迅速擦去眼泪,努力让声音平静,“你知道巫族吗?”
身侧的男人自然是没睡着的,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须臾,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然而开口的话却让嘉言十分意外。
“灵儿是巫族的人吧。”
“二哥?”嘉言回头,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看到一双明若春水的眼眸。
“她吃了餐食却无事,在你问询时又格外紧张,二哥便猜到了。”陆淮生的苍白的脸被火光照出几分血色来,“灵儿是想告诉你真相的,可惜……”
那段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淮生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撑起身,对着残破的佛像拜了拜:“言儿,咳咳……我们一起为灵儿祈福吧。”
嘉言照做,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跪了又跪,拜了又拜。
不知磕了多少个头,淮生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已经不能留了,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是否有埋伏,所以四邻城镇也不安全。”
以他的身份,只要告知当地官员,必会得到庇护,但对方个个身手了得,淮生实在不愿无辜的人再牵累进来。
嘉言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可是二哥,我们应该去哪里呢?”
生活了六年的家再次没了,嘉言心里既委屈又痛恨,那里承载了她六年的回忆,现在不但家没了,好友也丧命,她觉得自己大概又要像从前一样,过上流浪的生活了。
天大地大,哪里又会是下一个容身之地呢?
陆淮生怎舍得叫她再过流浪乞讨的日子,他看着她,声音虽弱,却字字坚定:
“去北朝,找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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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生:

弟弟受伤了,媳妇也被人欺负了,以后再也不浪了。媳妇你快来吧,我在司马兄这里吃香喝辣就等你了。
依然是求收藏的一天~

V前随榜(攒攒收藏)
V后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