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一只恶鬼

　　清晨五六点，四周景物模模糊糊，南明的天逐渐亮了起来。

　　开源便利店的灯光像市区散落各地的星光，随着白天的到来开始变得黯淡。

　　姜烟穿着店里的工作服，虽然是夏天，带着露水清凉的早晨依旧让她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去储物间拿自己的外套穿上。

　　凉风吹拂。

　　这栋楼十六层顶楼之上，恰是他们可以离开彼此最远的距离，江源站在天台边，看着这座即将苏醒的城市。

　　满载的记忆使得过往变得模糊，他依稀分辨着城市从前的样子。

　　姜烟穿好衣服站回收银台，脑海里想起他毫无感情的嗓音：“走了。”

　　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右手搭上镯子：“嗯。”

　　江源这个家伙，别看平常拽的二五八万的，一到深夜就开始emo，每天早上到时间，看她的眼神冷得可以冻死人，那是一分钟都不愿多呆。

　　她睡觉姿势很丑还是怎么地？碍着他老人家眼了？

　　天色渐亮，阳光洒下。

　　上班的上学的，开车的走路的都动了起来，街道迎来了清晨的高峰，吵吵嚷嚷开始忙碌。

　　姜烟已经开始疲惫，一边忙着为来往的顾客结账，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八点的时候才可以换班。

　　一辆车停在路边，老板张云琴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进来。

　　“琴姐。”姜烟和杨丽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姜烟，杨丽。”张云琴从包里拿出一套钥匙，“这是我在开源街道一套房子的钥匙，大概中午的时候会有看房的中介过来拿钥匙带顾客看房，小云我跟她提前说过了，你们待会儿交班的时候帮我把钥匙给她放着。”

　　老板张云琴不住附近，这便利店很早以前就开了，张云琴家搬去市中心以后，这边的店也一直开着，她只是定期来杨树区这边视察一下。

　　姜烟接过钥匙。

　　张云琴急匆匆地走了，应该还有事。

　　“哎，跟着琴姐的那个阿姨是谁啊？”姜烟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八点了，小云和另一个店员喜欢踩点，应该马上就到，她跟杨丽闲聊。

　　刚刚琴姐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头发染了些许银丝的阿姨，气质很优雅，姜烟开始以为对方是顾客，谁知道琴姐走后，对方竟然跟着上了车。

　　杨丽疑惑：“哪个阿姨？”

　　“就在琴姐后面的那个阿姨啊，刚刚还在冰箱旁边提着袋速冻饺子看，最后什么也没买就跟着琴姐走了。”

　　“啊？”杨丽努力回想，“可能当时客人有点多，我没注意到？”

　　“好吧。”姜烟本来也就是闲聊，没注意到就算了。

　　小云果然踩着八点来的。

　　姜烟交了班走出去，本来该回去休息，奈何肚子有点饿，她去了一家早餐店点了一笼小笼包。

　　刚吃了两个，她点开手机进入这两天时常关注的网站。

　　“啊！”姜烟看着手机屏幕低声惊叫，随即在周围顾客惊诧的目光中捂住嘴巴。

　　高考的分数出了！

　　这是个惊奇的夏天，是个热烈的夏天，金色的清晨，是万物苏醒的时候，也是她放松疲惫之时。

　　姜烟在这一年成年了，或许在今后长长的人生中，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时候，这一瞬间的激动将变得模糊而微小。

　　但此刻，她似乎听见胸腔处传来的咚咚的心跳，那是迎接未来的鼓点。

　　某人破天荒地打电话骚扰了熟睡中的蔡思秦。

　　“喂？”蔡思秦眼皮都没睁开。

　　“思秦！分数出来啦！”姜烟压抑着兴奋。

　　蔡思秦：“什么分数出来了，我……”下一秒，大床上响起一声尖叫：“啊啊啊！你说什么玩意儿出来了？！”

　　“分数啊，姐姐！”

　　某人穿着睡衣连滚带爬坐到电脑前。

　　蔡思秦满脸严肃，一会儿，她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数字，有一瞬间的安静。

　　姜烟已经从店里出来站在大路边，这回电话里响起两个人的尖叫，惊飞了电线上的鸟。

　　上了一天的班，姜烟回房间却好久才睡着，到了下午六点，蔡思秦直接杀到杨树区来了。

　　今天班群里约着晚上一起去KTV唱歌。

　　十点，包房走廊上。

　　“你怎么在这儿？”江源看着周围的环境，姜烟上厕所回来没注意到他，正自顾往208包间去，他上前搭住人的肩膀皱眉问。

　　“哎，忘了跟你说了！”姜烟跟思秦她们玩儿疯了，都忘了跟这人说。

　　她解释了一番。

　　“姜烟！”蔡思秦见人这么久都不回来，正准备去上个厕所看一眼。刚刚出包厢门，就见她跟一个男的站着在说话。

　　她冲到二人跟前，双眼放光，将人上下扫视了个遍，然后凑到姜烟耳边。

　　“卧槽！这位腿比命还长的男的是谁！”

　　“他是……”姜烟话说到一半被人截胡。

　　江源冲着蔡思秦微微点头，“你好，我是她表哥。”

　　姜烟：你哪里是我表哥了！

　　她搭住小绿心中暗道。

　　江源和她对视，传达信息：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都暴露了，总不能让我天天隐身当空气？

　　姜烟心中怒吼：你本来就见不得人！

　　好吧，现在也不要紧了，但是，蔡思秦知道她没爹没妈的啊！

　　果然，看着面前的二人眉来眼去，蔡思秦满脸狐疑，她先是挑着眉高声说了一句：“哟，表哥啊？”随即凑到姜烟耳边，掐着人后腰道：“你不是垃圾桶里捡的吗？你这表哥在你隔壁垃圾桶捡的？”

　　江源不是耳聋，听得一清二楚，但依旧面不改色。

　　事到如今，姜烟咳嗽一声：“他是我奶奶家的，不是亲表哥。”

　　蔡思秦依旧满脸八卦：“哦，好吧。那表哥好！我们在唱歌，表哥一起来玩？”

　　嘿嘿，咱烟烟有长成这样的表哥，高低不得让大家见见。

　　江源不想当空气，于是点头答应。他长腿迈步，走在前面。

　　为了防止某人走出范围当着思秦的面闪现闹鬼，姜烟赶忙拉着人跟了上去。

　　208号房。

　　KTV的光线昏暗，各色的灯光交错闪烁，包房内有同学喝了酒，醉意上头，正在话筒前面鬼哭狼嚎。

　　高中的结束似乎也是成年的信号，大家压抑了许久，今天玩得很疯。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门。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把手上，一腿迈了进来，昏暗交错的光影勾勒出他深邃的面部轮廓，气势张扬恣意，表情却冷情淡然。

　　“你是？”有同学插着蛋糕，还未送进嘴里，满面疑惑地发问。

　　不等人回答，姜烟从他身后出现，自己朝前挤进去：“大家，这是我表哥。”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蔡思秦也站到前面，大手一挥：“同学们，表哥帅不帅！”

　　“帅啊！”众人起哄。

　　江源：“......”

　　刚刚在走廊上分明不是这样的，唱歌不应该就是好好唱歌吗？他们怎么这么闹腾？

　　这和江源原本的想象不一样，有一丝后悔的情绪在他心中逐渐升起。

　　然而，他依旧面不改色跟着姜烟走了进去。

　　包厢恢复热闹。

　　姜烟陪着他坐在角落，远离喧嚣。主要防止某人出什么幺蛾子，当然，江源神秘的气质依旧吸引着络绎不绝的同学。

　　姜烟又搬出那套说辞，解释自己的这位帅表哥从何而来。

　　倒是江源，适应的快，蔡思秦端了盘西瓜摆在面前，他有一搭没一搭咬一口，看着面前五彩斑斓的世界，仿佛包箱是他家。

　　蔡思秦又去疯去了，唱歌的同时，四肢也没闲着，唱到一半，她冲过来把姜烟一起拉到台上乱扭。

　　周云磨蹭到角落，有些羞涩地和坐着的人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姜烟的同学。”

　　江源点头：“你好。”

　　周云：“请问，可以加个你的微信吗？”

　　江源却看了一眼前面，一曲停下，刚刚和蔡思秦蹦跶得疯狂的姜烟正从光影中走过来。

　　她平常的时候做事很有条理，看起来冷静成熟，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暴露了，恣意得像个小疯子。

　　想起二人在公交上的对话，他低头莫名笑了一下。

　　周云心跳漏了一拍，以为对方要答应了。

　　谁知，他转眼严肃地对着她：“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

　　周云面色落寞，一时间手足无措。

　　姜烟走到近前听见，也是一阵尴尬，她看着周云尬笑，伸出手指指了指江源：“周云，没骗你，他是真的没有微信。”

　　周云：“啊？”这难道不是变相的拒绝吗？她带着怀疑的目光离开。

　　“好不好玩啊。”姜烟重新坐下，看着对方并不开心的表情，憋笑问道。

　　江源狠狠咬了一口西瓜，斜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行人没有玩太晚，虽然高三毕业了，但很多同学家里还有门禁，今天已经是特例，晚上十二点之前还要回家。

　　但是总有这么几个或自由自在，或胆大包天的同学。

　　有人提议大家转场一楼的酒吧。

　　这一整栋楼都是娱乐场所，一楼酒吧，二楼KTV，往上还有餐厅影院桑拿馆等。隔壁一栋楼是酒店，主打一个吃喝玩乐。

　　几个人站在楼下。

　　有人犹豫：“听说这个酒吧消费很高的。”他们今天带的钱只够KTV唱歌AA的啊。

　　蔡思秦大手一挥：“放心，今天全场消费由你秦姐买单！”

　　大家一阵欢呼。

　　众人转身朝着酒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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