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印

　　离开主峰大殿，青玄长老袖袍一卷，一股无形的力量便裹住了陆星澜。下一刻，周遭景物飞速倒退，云雾在身旁掠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落地。

　　眼前的景象，与方才主峰的恢弘磅礴、灵气盎然截然不同。

　　这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上生长着大片略显稀疏的青翠竹林，山风穿过，发出沙沙声响，带着几分清寂。山间只有寥寥几处看起来颇为简陋的竹舍和石屋，灵气也稀薄得多，与主峰相比，简直是穷乡僻壤。

　　山门前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青石，上面以不算高明的剑法刻着三个字——竹山门。

　　这里便是青玄长老的宗派领地，在青龙宗内，属于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一支。青玄本人修为在众长老中垫底，资质有限，又不善经营钻营，门下弟子也寥寥无几，大多是天资平庸、在其他各峰难以出头之人，被他收拢于此。

　　青玄长老撤去遁光，看也没看陆星澜，径直朝着山门内最高大的一间竹殿走去，语气淡漠地甩下一句话：“跟上。”

　　陆星澜连忙小跑着跟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长老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沿途遇到几个正在练习基础剑法或打坐的弟子，他们见到青玄长老，恭敬行礼的同时，目光都好奇地落在了陆星澜身上。这些弟子穿着统一的青色布衣，但材质普通，甚至有些洗得发白，与主峰那些光鲜亮丽的弟子相比，显得寒酸不少。

　　“师父，这位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师兄模样的青年上前问道。

　　青玄长老脚步不停，冷哼一声：“掌门硬塞过来的，野茅村的幸存者，叫陆星澜。以后就是咱们竹山门的杂役弟子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情愿，那句“硬塞过来的”和“野茅村的幸存者”，更是刻意点明了陆星澜的来历和“不受欢迎”。

　　那大师兄和其他弟子闻言，看向陆星澜的目光顿时变了，好奇褪去，多了几分审视、疏离，甚至隐隐的轻视。一个凡俗山村来的小子，还是戴罪之身（在他们看来），居然被塞到了他们竹山门？

　　青玄长老走到竹殿前，对里面喊了一声：“赵虎！”

　　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快步跑了出来，对着青玄长老躬身：“长老，您叫我？”

　　这赵虎看起来不像修士，反倒更像凡间的农夫，他是竹山门负责管理杂役的执事，本身资质低劣，修为卡在炼气初期多年，便负责打理门内杂务。

　　“这小子交给你了。”青玄长老用下巴点了点陆星澜，“按最低等杂役安排，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特殊照顾，但也别让人说我们竹山门苛待新人。”

　　“是，长老！”赵虎应道，然后看向陆星澜，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青玄长老最后瞥了陆星澜一眼，那眼神淡漠无比，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既入竹山门，便守这里的规矩。勤快做事，安分守己，或许还能有条活路。若惹是生非，或被发现有什么不妥……”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带着威胁，随即转身步入竹殿，不再理会。

　　陆星澜站在原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毫不掩饰的轻视目光。他紧紧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跟我来吧，小子。”赵虎语气不算坏，但也绝谈不上热情，带着他朝山腰下一片更破旧的竹棚区走去。

　　“咱们竹山门，比不得其他灵峰，没那么多讲究，但该干的活一样不能少。”赵虎一边走一边说，“看到那边那片竹林没？还有山脚那几块薄田，以后就归你照料了。每日砍足一百根符合规格的青纹竹，挑水灌溉灵田，不能耽误。”

　　他指着一间靠近竹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简陋竹棚：“那就是你住的地方。吃的自己去食堂领，干活才有贡献点换。”

　　将一套灰扑扑的杂役衣物和一个身份木牌塞给陆星澜后，赵虎便摆摆手：“今天先安顿，明天一早我来带你认地头，开始干活。”

　　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陆星澜抱着那粗糙的衣物，站在四面透风的竹棚里，看着简陋得只有一张破草席和一张歪腿木桌的“家”，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他在仙门的立足之地吗？

　　比野茅村，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因为周遭的冷漠与轻视，更添了几分孤寂。

　　他走到草席边坐下，能听到竹林沙沙的声响，能闻到泥土和竹叶的气息。

　　体内，那缕青龙剑气依旧在缓缓流转，提醒着他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他握紧了拳头。

　　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旁人如何看待，他必须活下去。为了查明真相，为了那份沉甸甸的传承，也为了……不让野茅村的鲜血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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