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

　　“老师，还有补救办法吗？”
　　邢湛好像比他还要着急。

　　“这已经是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走廊时不时有校长视察，老刘见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上课，邢湛跟我来办公室。”

　　回到教室之后，应琰心不在焉地站在座位上背书，手捧着单词本，满脑子都是刘老师之后的话，学校商量了，实验班打架，按照规定回到普通班。但考虑到是初犯，有机会补救。

　　这周六有考试，联考年级前二十五的目标提前，你能考进就回到实验班，考不进就留在普通班。张峥暂且留在实验班，也是年级前二十五的目标，去留由你们。

　　旁边的座位空了一整个早自习，从走廊谈完话之后，邢湛就被老师叫走，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好，见不到也好。
　　倒不是害怕临别泪两行，只是觉得丢脸又丢人。
　　屁股下的凳子都没有坐热乎。

　　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邢湛冷着脸回来了。

　　应琰一眼就移开，看他这副表情，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要回普通班。

　　“别担心。”邢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担心什么？考不进就考不进呗”应琰光明正大地和他开小差。

　　邢湛目光倏地转向他，语气不容置喙：“周天考试，你考回来。”

　　“……你以为你是预言家，还是你以为我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应琰轻嗤一声，简直没了脾气，年级前二十五，那是说考就考的吗？

　　“我不是。”邢湛顿了顿，说：“你是。”

　　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都怪你。”应琰嘴上不饶人，“你以为谁都是你，还年级前二十五，你怎么不干脆让我考年级第一？”

　　“我帮你补课。”邢湛竟然从这句‘都怪你’里听出一丝委屈，想了想他安慰，“你不太笨，去年至少超了一本线。”
　　当时年级前二十的目标也不是张口就来的，他看过应琰的高考试卷，不差。

　　应琰：“……”
　　什么叫不太笨，意思是嫌弃他笨，但是还有挽救余地吗？
　　“我真是谢谢你了，但我不需要。”

　　“你不想考进？”邢湛反问。

　　应琰好笑：“想啊！但也不一定非要找你补。”
　　三天！三天考进年级前二十五！
　　他是个复读生，他不是个复读机。

　　但邢湛说的没错，他一直都叛逆，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这次要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考进。

　　“总分接近满分，稳居年级第一，不找我找别人。”邢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别人有意思？”

　　“之前说好了，禁止早……”

　　“找你！找你补！。”应琰真是服了，“你一天天能不能谦虚点，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

　　“开屏的花孔雀指自作多情。”邢湛面无表情地纠正，“语文也需要补补。”

　　应琰呵呵干笑两声，瞪他，“你这不是自作多情还能是自知之明啊？”

　　邢湛：“是。”

　　应琰：“……滚吧。”
　　给点颜色就想开染房。

　　说完，邢湛开始说正事，“课间有不会的题过来问我，每个课间做一个英语题型，中午，晚上，回家汇总给你讲，上课认真听，五班和我们一个英语老师，老刘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认真听就好，放学等我一起走。”

　　应琰：“……”
　　突然就不想考回来了。

　　“你这是突然关心我回不回来干嘛？”应琰脑子转了一百八十个弯，“该不会是——”

　　“监督？”
　　“合约。”

　　下课铃响起，两人止住话音，应琰坐在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黑色书包被扔在脚边，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豆不凡忍了一节早自习，一下课，立马跑到前面，着急问：“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换班。”应琰一本本往里装书，他的书本来也没有多少，试卷也是邢湛昨天刚整理的，很快就收拾完毕，桌面再次焕新。

　　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不是，你真走啊？”豆不凡急得看邢湛：“阿湛，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这就是动手打人的下场。”张峥稳稳地坐在凳子上，语气里满是冷嘲热讽，“实验班不需要这种复读生。”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豆不凡冲上去，说着就要拎起张峥的衣领，被应琰一把抓住，提醒道：“你也不想待了？”

　　豆不凡提到胸腔的气又自己被迫落下，应琰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站起身来，背上自己的书包，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豆不凡，“好好学习，少写检讨。”

　　“是因为晚自习的事情吗？”女班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鼓足勇气说：“我可以陪你给老师说，不全是你的错。”

　　应琰瞬间懵了，他第一反应是转头看邢湛，后者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抱起应琰桌上的书，站在他身后等待。

　　“没事儿。”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会站在自己这边，应琰顿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干巴巴说：“谢谢。”

　　“我们可以去找老师求求情。”后面的几个同学也参与进来，声音藏着胆怯，但行动尽是勇敢，“毕竟是张峥先挑起事端的，他那天晚自习说的话我们也都听见了。”

　　“谢谢大家。”应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各种情绪交织参杂在心里，“我会经常回来的。”

　　短暂地告别完，邢湛带着他朝五班走去。

　　两个班不在一个走廊，五班在二楼，是卜羽所在的班级。

　　一路过来，尽是吃瓜的视线，一个早上的时间，应琰突然换班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每个人都拿着一套说辞，什么纨绔少爷复读揍人被流放，还有什么领导故意安排临时空降。

　　正是下课时间，还没走到五班的教室门口，一本书就从后门飞了出来，邢湛眼疾手快地把应琰拉到自己身后。

　　随后，立面的人也立马跑出来捡起地上的书道歉，“不好意思，没有打到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嘴角立马挂上一抹阳光的笑，“阿湛？你就是那个从实验班空降到普通班的学生？”

　　面前的女生绑着高马尾，留着八字刘海，穿着蓝白色的夏季校服，校服裤子的小腿处看上去专门改小了，刚好束着脚踝。

　　应琰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难道这是邢湛的老相好？

　　“这是漆原，豆子的死对头。”邢湛介绍两人，“这是应琰，我弟。”

　　“什么死对头，我们都是好朋友。”漆原自来熟地接过邢湛手里的书，“人送到了，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照顾？照顾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嘴上答应，邢湛还是提前一步走进五班教室，视线一扫而过之后发现只有最后一排有空位置，他转头说：“这两天先坐这吧。”

　　“哦。”应琰抱着自己的书包放在桌面上，视线却被旁边的座位吸引，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笔，大小不一的双线笔记本，简直就像一个文具店，但每本上都有署名，写着大大的漆原两个字。

　　想来也是旁边这个女生了。

　　“你走吧。”应琰看着桌边的邢湛，“快上课了。”

　　“嗯。”邢湛张了张口，“记得写题。”

　　“知道了。”应琰拖长语调，

　　漆原双手抱胸靠墙看着两人，但笑不语。

　　“走了。”邢湛临出门前又看了眼漆原，十分不放心地说：“别带坏他。”

　　“要不您来这，我去实验班上课。”漆原笑着打趣。

　　果然，说完这句话，邢湛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邢湛走了，班上的同学这才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应琰抬起头看过去，在众多打探的目光中，看到一抹熟悉的。

　　卜羽也看见了他，冲他微微一笑。

　　相比卜羽，应琰觉得自己还是和豆不凡要稍微熟一点。
　　也不能说熟，就是容易走近。

　　“你是复读生吗？”
　　“你去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应琰：“……”
　　“好汉不提当年勇。”

　　“说的对。”漆原完全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考回去就对了。”

　　不一会，漆原就和前面的人，左边的人热络地聊了起来，什么话题都聊，但多数都在游戏上。应琰一下子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着。

　　“你玩过星球大战吗？”漆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把他拉入了聊天行列。

　　“……玩。”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提起星球大战，应琰的第一反应就是邢湛。

　　“太好了。”漆原一拍手，“有时间和我们一起玩？”

　　应琰犹豫了几秒，想了想还是拒绝。

　　一早上，他都按照要求，每个课间做了一个英语题型。

　　偶尔会和漆原聊几句，但大多数时候都会时不时看向窗外。

　　坐在窗户边的人总喜欢朝窗户外看，心里怀揣着某点期待，等待着每一个经过，渴望着每个偶遇。

　　*

　　中午回到家，邢湛做饭，应琰写套题，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之后，两人回到邢湛房间。

　　还是老位置，开始讲试卷。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恒久的裂缝里，热风萦绕在周围，蝉声叫响着夏天。

　　两人坐的极近，手臂挨着手臂，视线共同聚焦在一张试卷上。

　　“……”

　　“3500你应该已经背过一次了。”邢湛拿起桌上的单词本开始提问

　　“addicted”
　　“上瘾，入迷”

　　“exclusive”
　　“独家新闻”

　　“形容词意思？”邢湛靠在椅子上，掀起目光看他。

　　应琰默了半晌。

　　“独有的、专用的、排外的。”一分钟后，邢湛出声提醒，“记牢了。”

　　因为背过一次，应琰大都有印象，所以很快就顺完了。

　　“这是数学和理综的，我自己出的题。”邢湛从书包翻出两套试卷，摆在桌面，“都有对应考点，你写一遍我看看。”

　　“我困了，写不动了。”应琰顶着一头金毛耍赖似地趴在桌子上，迎着阳光惬意地闭上眼睛。

　　马上就要睡着之际，一阵浓烈的咖啡味涌入鼻腔。

　　应琰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恍惚之中睁开眼睛，看见邢湛正泡着一杯速溶咖啡。

　　应琰：“……我真是去你的。”

　　“喝吧。”搅拌均匀后，邢湛递给他。

　　“不喝。”应琰扭过脑袋，把后脑勺留给他。

　　“钱买的。”邢湛晃了晃杯子，“不喝浪费。”

　　应琰：“……”

　　他懒羊羊地坐起身来，和邢湛目光较量半晌，最后还是认输，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灌凉水般端起杯子就往嘴里倒。

　　咖啡刚碰到舌头，他就被烫了个激灵。

　　“烫。”邢湛自知说的有点晚了，心虚地递给他自己的冷水。

　　应琰张着嘴，晾着舌头，嗯嗯啊啊地抱怨：“残害国家幼苗。”

　　“你已经是植株了。”邢湛忍不住被逗笑。

　　“你才是只猪！”应琰瞪他，夺过他的杯子，举起来，灌进嘴里。

　　邢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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