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再遇除夕
鹅毛状的飞雪散落满天,将府的池塘早已结上了冰,春日绿色的大树如今也只剩单薄的枯枝,唯一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只有将府挂满的灯笼。夜晚的将府东风夹杂着雪花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将玄的房间却十分温暖,丫鬟鱼儿正在向火炉中加煤炭,将靖的夫人沈清辞坐在将玄床边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将玄的脸。将玄躺在床上,脸上的灰尘已经全然消失不见,身上的伤也被处理好了只等醒过来了。沈清辞回头看向鱼儿,“鱼儿,填完了炭你也休息一会吧,你都照顾阿玄两天了。”
“没事,夫人我不累,我想在这里等小姐醒过来!”鱼儿露出一个微笑,目光转到将玄身上,眼神中全是心疼。
沈清辞也笑了,起身走到将玄的梳妆台前,看见了摆在上面的玉佩,正是令下儿时送给将玄的那一块。沈清辞用手帕仔细地擦去玉佩表面的浮灰又小心地将它放回了原处。
“阿玄和阿令从小感情就深,这次两个人一起上了战场,却只有阿玄回来了,也不知道阿玄知道后…”沈清辞低着头神色惋惜地看着玉佩。
“是啊,小姐本来就受着伤再听见令公子的事可能会吃不消啊!”鱼儿一边将刚刚热好的饭菜摆在桌子上一边回答。
沈清辞看见放在梳妆台旁鱼儿给将玄准备的衣服,伸出手拍打拍打,“阿玄从小就喜欢这些宝石布料,阿令也是,一有好看的布料和玉石就往这送…也不知道紫珠那边怎么样了,唉!”
将玄听到沈清辞和鱼儿说话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放在被子里的胳膊微微抬了抬,鱼儿立马注意到,“小姐醒了!”放下手中的事情跑到将玄的床边。沈清辞也赶紧走了过来。
“阿玄,你醒了!”沈清辞终于沉下心说道。
“小姐,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鱼儿焦急地询问。
“我怎么在这?”将玄声音还有些虚弱地问道。
“是黄武把你带回来的,你晕倒在战场上了。”沈清辞立即回复道。
将玄缓缓地喘着气,“令下呢?”尽力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沈清辞,尝试着挪动手臂。
“阿令他…没有回来。”沈清辞眼睛自然地垂了下去,迟疑了一会说道。
将玄将侧着的头转了回去,睁大眼睛控制泪水不让它流下,“你们先出去吧。”淡淡地说道。
沈清辞看了一眼将玄,站起身来摆摆手示意鱼儿,鱼儿立马心领神会跟随沈清辞的脚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将玄房间。听到关门的声音,将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滚烫的泪水从眼尾滑落,落在枕头上。眼睛和鼻子都憋的通红,何时何地看起来都是在微笑的嘴唇此时成了向下弯的模样。将玄将手从被子中抽出,两个手掌覆盖住了整张脸,看不见哭红的眼睛。将玄从小坚强,很少流泪,这一次令下的离开让她再也控制不住。随后将玄拿下手,将被子扯上来盖住眼睛任凭泪水打湿被头,散乱的头发和手随着哭泣声微微颤抖。
“公主,不好了!”洛珠的侍女秋水慌忙地向公主房间跑。
“怎么了?什么不好了?”洛珠听到秋水的话立马站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我刚刚在御花园听到公公说胜战后只有将小姐一个回来了,令公子现在下落不明。”秋水一边喘气一边对洛珠说道。
正赶上钟离文进从洛珠的门前走进来,“你说什么?令下他…”钟离文进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征在原地。嘴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来。
洛珠快速走过去扶住钟离文进的胳膊,眼睛盯着钟离文进的脸又转过头看向秋水,“怎么会下落不明?不是战胜了吗?秋水你说清楚!”
“我也只是听公公说,只知道这些了。啊!好像黄武统领在皇上书房,可能他会知道的多一些。”秋水回答。
“走,我们去问父皇!”洛珠拉着钟离文进的手就向外走,钟离文进还在惊讶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被洛珠拽着走了出去。
此时黄武正在皇上的书房里向皇上汇报,洛珠和钟离文进就闯了进来,“父皇!”洛珠大声喊道。
“洛珠!怎么这么没规矩。”皇上一改往日慈祥的面孔,却并没有大声呵斥,只是声音沙哑地说道。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域为什么会突然发兵?还有怎么会是阿玄和令下统兵?”洛珠满脑子的疑问倾泻而出,齐齐撒向了皇上。
“…”皇上低着头一言不发,“…黄武你来说吧。”长叹了一口气。
“是,皇上。”黄武行了礼转过身对着洛珠和钟离文进,“公主,此次西域出兵源于五皇子。五皇子扣押钟离王室,抢夺领兵信物,私自召集西域军队攻城,好在已经投降,公主不必担心。”
“我父王与母后怎么样?”钟离文进听见立马上前问道。
“钟离王子放心,现在西域王与王后已经被解救出来了,并无大碍。”黄武回答道。
钟离文进砰砰剧烈跳动的心提到了嗓子又逐渐下落,“那令下呢?他怎么样?”又抬起头问道。
“令将军他…他腹部被剑后…不知去向。”黄武悲伤地说道。
这时令下的侍卫卢青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卢青啊,朕听说你也随阿令阿玄去了战场…”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臣自知此次您召我所谓何事,臣在战场与敌方厮杀与我家公子走散,再后来就只看见公子中了…钟离王子侍从宋戎的剑。”卢青的眼睛充满了悲伤与愧悔。
“你说什么?宋戎?怎么会…我派宋戎回去通知父王和母后联姻的事,他怎么会在战场上…”钟离文进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宋戎他是五皇子的人?”
“是的,他和五皇子一齐领兵攻城。”卢青带着些怒气的回道。
“是我没有早点发现,才害得令下…”钟离文进明显有些哽咽了。
“这不是你的错,谋反的是宋戎,你的父王和母后并不知情更何况是你。”皇上安慰钟离文进说,“只是阿玄现在还在昏迷,令下又不知所踪,是朕对不起他们…”
“父皇,我和文进去看看阿玄,您也不要太自责,若不是五皇子策反您断然不会让阿玄和阿令去冒这个险。”洛珠公主说道。
“好,替朕好好看看阿玄,需要御医就和朕说,朕派最好的御医过去!”皇上回答道。
洛珠公主点点头就和钟离文进走出了皇上的书房。随后二人来到了将府,“阿玄呢?”洛珠公主问府中的小厮。
“小姐一天都没出房间了。”小厮回答道。洛珠听到后和钟离文进径直向将玄房间走去,鱼儿刚想上前去拦,沈清辞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过去,“也许他们可以让阿玄开心些。”
洛珠见将玄的门关着,和钟离文进对视一眼后轻轻敲了敲,没有人回应。洛珠轻轻推开门,就看见将玄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块白玉玉佩。将玄的眼泪啪嗒啪嗒豆子一般落下,眼睛和鼻子已经不那么红了,但是眼睛中没有一点光亮,唯一闪烁的就是向下掉落的眼泪。
“阿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洛珠走到将玄身边轻声问道。
将玄的思绪全在悲伤之中并没听到洛珠讲话,没有任何的回应。洛珠公主见将玄没有回应,拍了拍将玄的肩膀,将玄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洛珠?”将玄眼角还挂着玲珑剔透的泪水看着洛珠的脸还是模糊一片。
“我们来看看你,令下的事…我听父皇说了,父皇会大量派人寻找的,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洛珠面带忧伤地说道。
“阿玄,…阿令…被宋戎刺伤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抱歉,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不会是这个结果…钟离文进内疚地说道。
将玄听到这擦去眼泪,强挤出微笑看着洛珠的眼睛,随后对钟离文进说,“宋戎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西域发兵的事是怎么处置的?”将玄问道。
“这次发兵西域王和王后并不知情,而且他们被五皇子囚禁,所以父皇没打算追究。洛珠回答道。
“好,那你们联姻准备的怎么样了?”将玄有些疲惫地笑着问道。
“联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联姻当然要先等一等了。况且…令下还没找到,我们没法成亲,等令下回来我还要请你们喝喜酒呢!”洛珠真诚地说道。
“对,我们的事你就不要考虑了,还是先养好伤,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令下。”钟离文进也说道。
“…好。”将玄欲言又止地只说了一个好字。
“那我们先走了,阿玄你好好休养。”洛珠说道。
“不远送了。”将玄回复道。
说完洛珠公主和钟离文进就往外走,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碰到了刚刚迈进大门的楚双儿和李墨安。楚双儿看见洛珠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洛珠身边。
“阿玄怎么样了?”楚双儿担忧地问道。
洛珠摇摇头,“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令下还没找到,这对阿玄的打击太大了,单单是刀伤的话就凭阿玄从小习武很快就好了,可现在…”楚双儿愁眉不展,“我和墨安去看看她。”
“好,那我们先回去再找父皇商量商量对策。”洛珠回复道。
楚双儿和李墨安来到将玄的门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对视了一眼,楚双儿轻轻推开门进了将玄的房间。上午温馨的阳光从窗漫进来洒在将玄的书案上,将玄坐在书案前提笔练字。
楚双儿走近将玄,看着一排排的工整俊秀的字和面无表情的将玄,书案上摆着一本打开着的本草纲目,将玄日常喜欢读各种各样的书籍,同样也有草药的,在必要的时候有备无患。看起来将玄刚刚开始抄上,只翻过了一页。将玄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有手在不停地写着字。
“阿玄…”楚双儿叫了将玄一声。
将玄的手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看着楚双儿的眼睛笑了,但是却没有说一句话。
“阿玄你的伤怎么样了?”楚双儿见将玄没有说话开口问道。
“无碍,小伤。”将玄温柔地说,“坐!双儿、墨安。”随后用手指着身旁的椅子示意楚双儿和李墨安坐下。
“令下的事我们听说了,令下他有可能去哪里养伤了,等伤好了就会回来了,所以阿玄你不要太伤心。”楚双儿尽力安慰将玄说道。
将玄长叹了一口气,“好…双儿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练练字,我们改日再叙。”说完又坐在书案前提起了笔在砚台中蘸了蘸。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楚双儿说完示意李墨安离开,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看着将玄,眼睛中的担忧没有半分减少,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玄又开始写上了字,黄色的纸中嵌着金粉,黑色的墨汁在纸上晕染出一个一个中草药的名字和药效。将玄刚刚写下雪见草这一株草药,眼泪就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一滴一滴的眼泪接二连三掉落打湿了纸张。
天色逐渐变晚,将玄的书也抄了大半,抬头看看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中,照亮了整个院子。将玄拿起剑走出了屋门,走到后院的竹园中,葱绿色的翠竹高的直可通天,零零散散几片竹叶在风声中掉落到地上。其余的挂在树上沐浴着柔和的月光。将玄将剑拔出鞘,在一片空地上练起了剑,凌厉的剑气砍破了夜晚的东风,削断了从高高的竹枝上飘落的竹叶。将玄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银白色的长剑配上淡绿色的纱裙在满院的月光中一层一层散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过了好一会,将玄的力气渐渐变小,喘息声越来越大,夜晚的风大所以将玄的额头上没有汗珠。将玄利落地将剑收进剑鞘中,闭着眼一动不动平复自己的气息。随后将玄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直面皎洁的月牙,宵风吹起将玄的头发,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将玄的眉头微微皱着,月光洒在眼睛上,带来了微微亮光。将玄的眼神中再不像以往那般睿智坚定,充满了忧伤与无措。忽然将玄注意到一株长得很高的竹子,转身跳上了竹子的枝头,将玄的身影在月光中显得孤独寂寥。将玄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月亮,夜空中浮现和令下在屋顶赏月玩笑的情形,将玄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另一边,依山傍水的小院子中有好几个身着朴素衣服的侍卫守在院子的四周,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卢青推开院子的竹门,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大人!”院子中的众多侍卫向卢青行礼说道。
“公子可有醒来?”卢青对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问道。
“还未,但是赵老还在屋内为公子医治。”侍卫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守好院子不能离开半步。”卢青吩咐道。
“是!”侍卫们通通答道。
随后卢青走到门前推开门,赵慈正在屋内研究调制草药,“赵老,公子怎么样了?”
“我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现在就等他醒来了,我再配两幅药给喝下去,伤就能好的差不多了。”赵慈一面说一面端着医术仔细研究,另一只手抓着摆在桌子上的药。赵慈抬眼看了一眼卢青,“皇上那边怎么样?”
“皇上正加派人手寻找公子,我瞒过去了。”卢青回答说。
“嗯~现在局势未知,五皇子在朝中有一定的权势,如今他被除若是有心腹之人怀恨在心恐对公子不利,还是小心为上,等公子醒来再做定夺。”赵慈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卢青走到令下的身边,看着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一直把他当作亲人的男人如今已经昏迷了几天了,内心中充满了悲伤与自责。卢青惋惜地盯着令下右脸下颚的一道红色伤痕,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卢青意识到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去眼泪,赵老走了过来,看卢青盯着令下的脸就明白了。
“这一道子是除不去了,但凭借这小子仙人共嫉的脸也不影响他未来娶妻生子,放心吧,命还在就是好事!”赵老对卢青说道。
这时令下皱了皱眉,眼睛渐渐睁开看着正在面前说话的两个人,一脸的无奈。卢青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令下正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和赵老说起话。忽然卢青猛一低头,看着令下醒了过来欣喜万分,“公子,你终于醒了!”赵老也低头看着令下,“醒了~感觉怎么样?”贴心地询问道。
“…还好,这里是哪?”令下有些虚弱地问道。
“这里是赵老的别苑,我们把你带来这里养伤了。”卢青急忙回复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令下接着问道。
“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公子你已经睡了好几日了,我和赵老都要急死了。”卢青说道。
“西域那边…”还不等令下说完卢青就接了过来,“西域已经撤兵了,五皇子被斩杀之后西域各将领就拟降书交代个中缘由并撤回了西域。”
令下听到后放心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阿将呢?她怎么样?”焦急地问道。
“将姑娘她受伤昏迷被带回了将府,现在想必已经醒了。”卢青回答道。
令下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旁的卢青和赵慈看见连忙伸手扶他。令下扶着左胳膊上的伤口勉强坐了起来,眼睛呆呆地盯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卢青看着令下脸上的伤口,又看看赵慈。赵慈瞬间就懂了卢青的意思,点头示意卢青将这件事告诉令下。
卢青下定决心,“公子!”将还在神游的令下拉到了现实之中。
“啊?”令下转过头看着卢青。
“公子,你的脸…在战争中被划伤了。伤口不深,可是还是会留疤…”卢青吞吞吐吐地说道。
令下的心咯噔一下,往日令下总是以自己的国色天姿自豪,剑眉星眸、挺鼻薄唇的容貌更是让他有和将玄站在一起的底气。如今多了一道疤痕,他怕他再也没有勇气站在眼高于天的将玄身边。
“有铜镜吗?我想看看。”犹豫了一会令下开口说道。
卢青听到惋惜地转身去拿了一块圆圆的铜镜过来交到令下手中。令下有些颤抖地举起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只见右脸上有一道七公分左右的疤,令下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该庆幸这条伤口的面积并不算大还是悲哀这道伤可能永远都不会褪去了。
令下将铜镜放到一边,没有说一句话,痴痴地看着窗外。卢青和赵慈看见令下现在的状态互相会意默默地离开了。
离西域进犯的时间越来越长,除夕将近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准备新的一年,街上又是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将玄独自走在街上,看着嬉笑打闹的小孩子、热死腾腾的包子铺和千奇百怪的街头杂耍。走到首饰铺前看着里面珠光宝气、小巧玲珑的簪子想到了曾经令下经常送这些小物件给自己、向前走到酒馆就想到自己阻拦令下买酒的情形。天色渐渐变晚,红红的灯笼零零散散地被点亮,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开始吆喝,令下就仿佛站在将玄面前将买好的冰糖葫芦递给她。走到了河边,一如既往还是有许多人在这里放河灯,将玄呆呆地看了一会转身向将府的方向走去。
“公子!冬节到了,您要出去看看吗?街上热闹的很!”卢青推开门开心的走进来手中提着温热的饭菜。
“…这么快就到冬节了,也不知道今年除夕要怎么过。”令下惆怅万分。
赵老从卢青的身后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吃过饭把药喝了,你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太好了,公子!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可以回令府了,老爷和夫人早就催您回去了。”卢青高兴地说道。
“…”令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摆满桌子的饭菜。
赵老看着令下忧愁的面容将汤药放下和卢青一起走出了屋门,“你的公子啊~要是想回去早就回去了,怕的就是他不想回去!”抚着胡须说道。
“此话怎讲?”卢青一脸疑问地看着赵老。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你的令公子回到令府,还得是有一个人来破这个局啊~”赵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什么人?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呢,赵老您说清楚!”卢青一头雾水地问道。
赵老恨铁不成钢地用手中的竹简敲了一下卢青的头,“你小子脑袋是榆木的吗?你想想,公子为什么不让将玄那丫头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消息。”赵老看着卢青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难道是公子移情别恋了?”卢青思考了一会表情严肃地脱口而出道。
赵慈被卢青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使劲用手掌拍着卢青的后背,“是公子担心脸上的伤痕入不了将姑娘的眼!”给了卢青一个白眼说道。
卢青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回令下的房间。令下还坐在桌边情绪低落若有所思,手中握着筷子却一动不动,桌案上的饭菜也不曾减少半分。
“公子!我今日去留香居买酒菜的时候在江边看见了将姑娘,现在应该还没走远。”卢青长换了一口气说道。
令下被卢青吓了一跳,立即抬起头刚想说话,忽然反应过来。原本聚在一起生气的表情一下子散开,本来被遮住一半的瞳孔露出了上半部分,黑的仿佛是墨一样的眼睛顿时有了光芒。令下站起身拎起挂在架子上的斗笠跑出门去,赵慈看令下十万火急地跑出去,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卢青从屋中跟着跑了出来到赵慈的身边,眼睛盯着跑远的令下的身影。
“公子怎么了?”卢青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小子,这么多天终于肯出去了!”赵慈语气都透露着高兴之情。
令下戴着斗笠跑到了河边,四下寻觅着将玄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令下黯然神伤目光移到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面摇摇晃晃地铺着荷花状的河灯。每一年将玄都会在这里放一盏河灯,果不其然令下很快就注意到了那盏淡蓝色的莲花灯。令下纵身一跃飞到河中拿起这盏灯后站在了桥上。斗笠下的头发在流星赶月般的速度下晃来晃去,令下注视着河灯中的纸条,慢慢地用手拿出这张纸条,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令下盯着纸条上的入木三分的字‘除夕御花园见’,令下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心,纸上的确是将玄的字可是御花园要见谁,令下的心中疑惑不解。于是令下茫然若失地走回了住处,推门进到屋子之中,摘下斗笠坐在了椅子上。令下将纸条摆在桌案上,握紧拳头眼睛中的泪水不经意掉落在桌案上。
雪又下了好几场,将玄在这段时间里经常夜间打开窗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上满天星斗、群星璀璨。令下也经常寒夜独自一个人在院子中练剑,剑风凌厉、飘忽不定仿佛将心中的无奈与伤情全都发泄在了剑上。
很快除夕到了。
令下早早地起来了,吃过早饭令下叫住卢青,“卢青,你今日全程跟在阿将身边,有事随时向我汇报。”
“是!公子。”卢青答道,转身走出了屋子。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独自一人的将玄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改往日潦草朴素的打扮,将玄头上终于别上了流光溢彩的发簪,衣服也不再是单一的素白色、淡青色了。将玄推开门,朱唇粉面的面庞正对着扑面而来的阳光,从前那个亭亭玉立,钟灵毓秀的阿将回来了。将玄分花拂柳般走出了府,腰间别着小时候令下送的那块白玉玉佩。
将玄气定神闲地走到将府门前,抬头望了望将府的牌匾,眼含笑意转身走开了。走马观花地穿过了街道,路过常去的酒楼,来到河边的小桥上。看着人声鼎沸的集市,又看向逐渐东升的红日,发丝被微风吹动,将玄释然地笑了。
天色逐渐变晚,大雪纷飞,今日的明月与以往不同,好像被一层雾笼罩着,朦胧了许多。将玄手中攥着自己的长剑来到了宫门前,“站住,干什么的?”侍卫问道。
将玄没有说话,只是摘下挂在腰间的白玉玉佩举到他们面前。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放开了交叉在一起的长枪,将玄收起玉佩走进了皇宫。
卢青看着将玄进了宫门,自己没有办法再跟着就立马回去禀报令下,“公子,将姑娘她进宫了。”
令下看着桌案上的纸条,迅速站起身来拿着桌案上的面具,十万火急般跑出了房间,一个转身骑上了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将玄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御花园的那棵梅花树下,将剑与玉佩都放在了石桌上,自己坐在了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小时候令下坐的地方。从前是他们两个坐在这里畅谈古今,而如今只剩将玄孤零零的一个人。将玄并没有流泪只是眼神深邃,很长时间才眨一下眼睛,就这样盯了很长时间。令下骑着马到了宫门前,侍卫照例拦住了他,令下摘下面具眼神冰冷地看着侍卫,两个侍卫一下子呆住了,“令将军?”
“是。”令下只是简单地回道。
“令将军你还活着?太好了!”两个侍卫欣喜若狂地说道。
令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要进宫。”
“令将军请!”说完两个侍卫放开了交叉在一起的长枪十分尊敬地说道。
令下迫不及待跑了进去,穿过长长的大理石路,古香古色的亭子来到了御花园的百年梅树旁,令下站在将玄的身后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将玄的背影。
将玄缓缓抬起眼睛,用手拿起玉佩,顺了顺玉佩的流苏,起身将玉佩挂在了树枝上。看着玉佩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晃,将玄发自内心地笑了。随后将玄侧着头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的剑,伸手将剑拿了过来,拔出鞘后将剑鞘放回石案上。将玄反手把剑横在脖子前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朝剑把握去,眼看右手就要抓住剑把了,身后传开了一个声音。
“阿将。”令下的表情并不像故人重逢那般热情反而带着些小心翼翼与试探。
许是叫声太突然将玄被吓了一跳,许是声音太像故人不敢相信,将玄身子一颤握着剑的手一下子就软了,剑掉到了地上。将玄的心剧烈地跳动,眼泪一下就漫上了眼眶。声音太像令下了,可是她怕一回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雪花挂满将玄的头发,将玄犹豫着转过头,但眼睛中满是眼泪什么也看不清。
令下一点一点走近,离将玄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将玄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滴落将玄终于看清了令下的脸。在看见令下脸的一刻,将玄心中的堤坝仿佛瞬间塌陷了,本来平静如水的面容逐渐变得委屈万分。将玄低着头,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玉石止不住地滴落,依稀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令下有些震惊了,从小到大他从没看见将玄哭成这个样子,以往将玄就算再委屈也不会在人前哭出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呜咽。
令下手抬了起来悬在半空不知所措,想要抓将玄的胳膊却又收了回来,只能看着将玄在自己的面前低着头哭。将玄将双手捂在脸上,擦干眼泪抬头看着令下眼睛周围和鼻子都红的特别,“令下?”将玄开口问道。
“…啊…”令下还在惊讶之中,脑子还没等思考就回了一句。
仔细看了令下的脸,将玄已经十有八九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令下,但将玄从小老成持重、谨小慎微,所以要对令下的身份再确认一下。将玄表情半信半疑,脸上还有泪痕,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证明?”
令下一脸茫然,“这…还有假…?”挑了挑眉回答道。
“当然!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将玄夸张地说道。
“那…这怎么证明?”令下看着将玄夸张的表情笑了笑歪头满脸宠溺地说道。
“令下的胸口有颗痣…”将玄扬起下巴,眼睛盯着令下的胸口狡黠地说道。
令下心领神会,嘴角向上,抬起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扒开胸前的衣服胸前的痣就露了出来,看到痣的一瞬间将玄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令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玄抬起头看着令下,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你去哪了?”将玄问道。
“我…”令下犹豫了一会,“我的脸留了一道伤…”令下的眼神明显黯淡了。
将玄早就注意到了令下的伤,但是并没有在意,令下说出来她才仔细观察令下右脸上的伤痕。说巧不巧,一般人脸上多了一道伤疤颜值都会大打折扣,而令下的这条伤却让令下的多了几分少年将军的感觉,白色的衣裙,黑色的眼眸和红色的伤痕相称,玉树临风、品貌非凡。
将玄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很快反应过来,“令将军的脸在京城不愧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就连留了伤也是貌如潘安,面若冠玉。”调侃说道。
令下看到将玄的反应,心中的顾虑一概打消,不禁哈哈大笑出来。寒夜暖光中令下和将玄站在梅花树和石案旁相视而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