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天

　　祝今安没有和男生一起走路的经历。从小到大她都是那种专注低头念书地乖乖女，听到江律的提议时，祝今安瞪大眼睛：“你送我？”

　　江律拽过雨伞，直接起身往教室外走，“是啊，我助人为乐，不忍心看你淋雨。”

　　祝今安急急地拽起书包，跟上去，“你不带书包吗？”

　　“不带。”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学校旁路上汽车鸣笛声穿过雨幕传过来，更显得校园里安安静静。

　　江律右手撑着伞，手微微向祝今安那边靠着。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雨滴敲击在伞面上的声音。

　　祝今安局促地抓着书包带子，想找些什么话打破这个尴尬局面。江律已经悠悠开口道：“上次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挺好吃的。”

　　祝今安抿了抿嘴唇，“嗯，谢谢。”

　　她不习惯于开口，一路上全靠江律东扯西扯，很快就走到了宿舍楼下。

　　祝今安侧目看向江律，“那，谢谢你了。”

　　江律随意地摆了摆手，“顺手的，助人为乐。”

　　祝今安点了点头，伸手挡在头顶，飞快地从伞下跑到宿舍楼里。

　　江律撑着伞，看着消失在宿舍楼门后的身影，勾了勾唇角。

　　学校门口，一辆汽车等了许久。

　　司机看见男生走出校园的身影，急忙下车拉开车门，“怎么这么晚出来啊？”

　　江律将雨伞随便扔进车里，伸手拉住门：“付叔您快上车吧，本来我自己开门也行，这雨这么大。”

　　司机答应了一声，松开车门，手指在无意间擦过江律的校服外套。“阿律，你这外套怎么湿了？没撑伞吗？”

　　江律已经坐到了车上，将校服外套扯了下来。左边的袖子湿了大半，右边倒还算干燥。

　　他随口应了一声：“没事付叔。”

　　“就是在学校里看见只小猫，给她......撑了会儿伞。”

　　——

　　开始上课以后，时间便好像过的飞快。一眨眼间已经入秋。

　　高一的期中考试后，为了给高三模考借教室，有个三天的小长假。

　　祝今安打算回家去取些厚衣服。海城一中宿舍的暖气来得晚，她开学时候带的薄毛衣和卫衣已经有些不御寒了。

　　她拖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面馆门口时候，王金花惊讶了半天，转而便欣喜地埋怨她:“回家都不提前打个电话!"

　　祝今安将包放下，将手放在嘴边，哈气暖了暖冻僵的手指:“就是怕你麻烦吗。我们期中考完试也就休息三天，我明天待一天，后天就回学校去。"

　　王金花将包拎起来，拿进里屋。听见她这句话，王金花又探出头说了一句:“那正好啊，言北明天回来，你们还能见个面。他上大学以后你们都好久没见了吧?"

　　祝今安欣喜地跳起来:“言北哥明天怎么回来呀?"

　　“好像是回来漠山取点儿土，他们叫什么采样之类的。我也不知道，你沈姨给我讲的。"

　　祝今安撅起嘴:“我就知道，言北哥要不是为了这个也不回来。他去年寒假暑假都没回来，就说要在实验室做什么实验。"

　　王金花放下包，从里屋出来，又开始教育她:“你得跟你言北哥学习，你言北哥考得是Q大!你要是能考进去，我...."

　　祝今安装模做样地捂住耳朵，不让王金花再说下去:“好啦好啦，我一定跟言北哥学习，考比H大还好的学校。妈你给我煮碗面呗，要西红柿鸡蛋面。你不知道海城一中的食堂难吃死了。”

　　王金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走进厨房，在碗里浇了一勺西红柿鸡蛋臊子。

　　“律哥，宋雨婷问三天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江律正打着游戏，顺手摁下免提，手机里响起梁松聒噪的声音。

　　江律皱了皱眉，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跟她说，有。"

　　“哎别啊律哥，宋雨婷她家刚在漠山那边投资了一个露营项目，宋雨婷说让咱先去尝尝鲜。实在不行我给你叫上几个妹子。"

　　江律敲键盘的力度加了些，键盘劈里啪啦乱响:“闭上你那张嘴。”

　　说完，便要挂电话。

　　那边传来梁松手忙脚乱的声音:“别别别，漠山离得又不远，就在城郊跟县交际的那一块。”

　　江律手指一滞，随手抄起手机。

　　“在县里那边?”

　　梁松一听他有松口的意思，急忙答复道:“对对对，离得可近，开车就四十来分钟。我连车都跟我爸说好了，明天我们家司机送咱们去。"

　　"行，那明天见。”

　　留下这句话，江律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嘟嘟嘟嘟嘟嘟”的忙音，梁松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咋突然就同意了呢?他准备好的跟他死缠烂打的招数都没用上。

　　不过这下可以给宋雨婷交差了，谁叫他还得麻烦她给她身边小姐妹递情书呢。

　　好不容易回了县城，祝今安原本想在面馆帮帮忙。

　　她这次回来，发现王金花咳嗽得比之前厉害很多。她劝王金花要不去医院看看，但王金花就是不去，说是这几天面馆生意好，累了点儿，过几天休息休息就好了。

　　但沈言北回来以后，立刻就去面馆把祝今拉了出来，拖去了漠山。说是好久不上山了需要她给带路，其实就是想带她出去放放风。

　　沈言北是祝今安家对门的邻居，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沈言北比她大四岁，在H大念大二。他们两人，算得上是面馆附近这一片念书念得比较好得两个小孩，平时关系就近了许多。

　　祝今安初中时候有不会的题目还拿着去问沈言北，报酬是她自制的一张“吃面免费券”，她还因为那券上面的拙劣画工被沈言北嘲笑了许久。

　　而现在，祝今安一脸幽怨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影:“言北哥，你能不能走慢一点儿，到底是你给我带路还是我给你带路?"

　　前面的男生嘿嘿一笑，停下了脚步。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好看得线条。

　　沈言北声音清扬，语气带笑:“今安，你这上了高中以后体力直线下降啊，我记得以前咱俩爬山时候你都是跑在我前头。"

　　祝今安加快脚步，小跑两步，终于赶上了沈言北。她一把揪住男生的胳膊:“我已经算够好啦!海中那风一吹就倒的好学生比我多的是。"

　　她撒娇道:“哥你拉着我走。"

　　沈言北无奈地笑了笑:“拉你走十米啊。"

　　初冬灿烂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洒下一层暖意。

　　刚爬到半山腰，祝今安发现了远处的帐篷和灯光。

　　“哎，漠山啥时候也有这种露营基地了?'

　　她将手笼在眼睛上遮住阳光，好奇地向前张望。

　　沈言北看了两眼:“估计是新开发的吧。倒是也不错，说不定能带动一下县里的旅游业发展之类的。"

　　话音未落，祝今安已经蹦蹦跳跳地上前去，好奇地询问基地前站着的工作人员:“您好，请问这个小帐篷住一晚多少钱呀?"

　　那工作人员打量了祝今安一番，漫不经心道:“现在太冷了不让住，野餐一下午一千四。"

　　祝今安瞬间瞪圆了眼睛，惊呼道:“这么贵啊!哪个傻子愿意用这么多钱来这野地里野餐啊?”

　　声音不大，却传进了最靠门边的那一顶帐篷里。

　　这顶帐篷里，江律原本正盯着梁松给鸡翅刷酱，听见声音，猛地抬头，正看见祝今安站在基地门前，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他并不很惊讶。原本就是想到祝今安是县城人，又得知这个假期很多住校生都回家了，他才选择来野营。

　　碰到祝今安说是意外，不如说是他心心念念。

　　江律弯了弯唇，刚想出声，就看见后面追过来的一个男生，拍了拍祝今安的肩膀。

　　那男生冲祝今安说了几句什么，江律看见祝今安转头很明媚的笑了起来。

　　是他在学校里不曾看到过的笑容。

　　她冲那个男生说了几句什么，又拉着男生的胳膊离开，脚步蹦蹦跳跳的。

　　江律的脸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梁松不知好歹，指着门口说:“呦律哥那不是你同桌?叫进来一起吃烧烤呗!旁边那谁?也是咱班同学吗?"

　　张乐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嘴。

　　梁松说完便感觉到了周围的低气压。他回头看了江律一眼，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主现在黑了个脸，捏着玻璃杯的手收紧，手上青筋突显。

　　宋雨婷不信邪，冷哼了一声，柔声对江律说:“江律你是怕她嫌贵吗?我请她好了……"

　　话音未落，被江律冷冷扫过去一眼，也噤了声。

　　而这边，祝今安打探完价钱，就拉着沈言北接着往山上爬了，一边爬一边吐槽:“究竟谁会花那么多钱去这种野地里吃东西啊?"

　　沈言北笑了起来:“可能有钱人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吧。”

　　祝今安愤愤不平:“简直就是傻子，还不如去我家面馆吃面呢!"

　　谁承想一语成谶，这群傻子当天晚上真的去了她家面馆。

　　***

　　自从看见祝今安以后，江律就一直情绪不佳。他冷着脸，其他人也就不怎么敢说笑，要的烧烤都没吃完，便打道回府。

　　开车开到县城街上，梁松叫停了车。

　　虽然已近初冬，县城街上的露天摊子比盛夏那时候少了些，可县城的对摊位的管制不像城里那么强，依旧有不少饭店还是把露天摊位支在街边。

　　一条街上，烧烤摊、海鲜摊，应有尽有，羊肉串下的炭火冒出浓烈的烟气，加上辣椒和孜然培出的香气，勾人食欲。

　　梁松吸了吸鼻子，冲江律哀怨道:“律哥，兄弟肚子还饿着呢，咱填饱了肚子再回城里能行不。"

　　江律他爸常年不在海城，没人管江律;但是梁松回了家再点夜宵，绝对是要被梁父梁母揪住骂一顿，说他不吃正顿饭。

　　江律看了一眼车窗外的街景，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轻轻点了下头:“行，找个面馆吧。"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他又加了一句:“上午烧烤吃的太辣了。吃面好一点儿。”

　　车上五六个人都下了车，梁松东张西望地找面馆，指着一个LED灯牌对江律提议:“律哥那个店吧。看着挺干净。”

　　江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接着便提步走过去，留下梁松招呼后面几人。

　　六个人在桌旁坐定。宋雨婷嫌弃的从包里取出纸巾擦桌子:“这桌子也太脏了，都是油点儿。”

　　旁边一个穿着围裙、正收拾碗筷的女生听见了，拿着抹布走了过来，把桌子重新抹了一遍:“哎呀不好意思，刚刚这个桌子没来得及收拾....."

　　话音未落，她抬起头，还未展露出迎客的笑容，便对上面前人的目光，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桌边的男生冷冷的看着她擦桌子，皱着眉说了一句:“怎么不能是我?"

　　祝今安好像瞬间失去了小镇赋予她的自信，涨红了脸:“不是，你们有钱人不都应该去吃西餐之类的吗。"

　　江律唇角一撇:“偶尔尝点儿新鲜的不行吗?"

　　梁松看见祝今安原本也是惊讶，但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立刻插进来调解:“没有没有，就是偶然路过了。今安同学，有没有啥推荐的?“

　　祝今安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桌边的人已经冷冷出声:“我要西红柿鸡蛋面。"

　　梁松听出来江律情绪不对，赶紧示意剩下的人等会儿吃快点儿，别久留。

　　江律吃饭本来就快，剩下几个人勉强吃完，梁松赶紧起身招呼大家回市区。

　　车上，江律撑着车窗，看向窗外，目光沉沉。

　　坐在前排的梁松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晚上，知道分开以后才敢给江律发消息询问。

　　“律哥，你这不会是对祝今安有想法吧？”

　　江律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低声骂了一句，飞快地回消息：“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那边梁松果然噤了声。江律仰面躺在床上，开始搜索西红柿鸡蛋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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