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独醉

　　回到自己院子里，陈醉正坐在床上喝着稀粥，却见夏老爷子也在场。他坐在床边，状似亲密地聊着闲天。夏晚风见了此情景，无名火起，也不顾老爷子的面子，冲上去一把扯住陈醉的衣领，愤恨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救日本人？”
　　“夏晚风！你真是放肆！”老爷子嚯的站起来，一掌打在夏晚风的脸上。那力道结结实实，打得他左耳嗡嗡作响，五道红痕分明地浮现出来。但他却不肯松手，像是再被掌掴一百次都卸不下他的怒气。
　　“究竟，为什么，救那个日本人。”那声音已愤怒到颤抖，攥着衣领的指节都捏得发白。
　　陈醉知道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了。他冷静地放下碗，将溅到身上的粥轻轻擦了，对老爷子说道，“夏员外，我来和他说吧。”
　　老爷子气极，再不愿多看一眼这败家子，又觉得在陈先生面前跌了面子，实在羞愤难当，只得拂袖而去。
　　见老爷子离开，陈醉才拾起冷峻的声调，他问：“你觉得爱国是什么？”
　　夏晚风没料到他不回答问题，还有脸和自己谈爱国，顿时红了双眼，热血上头地答他，“爱国就是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利刃，一定刺穿日本人的心脏！”
　　“好！然后呢？你可以杀掉几个日本人？十个？二十个？一百个？我告诉你，日本人杀过来的时候，有二十万人！”
　　夏晚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红着眼一味地问，“那又如何？二十万日本鬼子你就害怕了吗？当然是杀一个是一个！”
　　陈醉摇了摇头，“那你知道清军有多少人？是四十万，足足一倍。”
　　夏晚风一愣，攥得发麻的手一松，“你什么意思？”
　　“杀一个是一个吗？四十万清兵却输给了他们。你还以为毫无意义地厮杀可以救得了中国吗？”
　　陈醉见他缓了手上力道，知道他听进去了。他继续说出心中想法，“大清式微，正是因为仗着千百年来的基业而只凭一腔热血做事。朝廷被懦弱之人掌握，就算将士冲锋陷阵，杀一个是一个，又能改变什么？当今早已不再是三军阵前怒吼便能震慑他国的王朝了。”
　　夏晚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很想反驳，话一出口却成了问句。
　　“那又如何？因为式微就坐以待毙？还是应该救个日本人示好？”
　　陈醉垂下眸子，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没有救日本人。我是要救中国人。”
　　“那日我与几个日本人同乘一船回临安府，他吃了东西噎住，同行的日本人用尽方法都不得要领，眼看着他就要窒息而死。我是可以痛痛快快地看着他去死。但他如果死了，船上的厨子会死，船工会死，甚至临安府衙都要受到牵连。这样一时的痛快，却是用数十条中国人的性命换一个日本人的死，真的值得吗？我是站出来了，用西医的外科术帮他取了东西，我当时想，就当是拿一头猪来练习医术。”
　　听到这里，夏晚风早已缓和了脾气，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陈醉看着他，忍不住去抚他受伤的脸，那五道红痕已经隆起，应该是火辣辣的疼了。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接着对夏晚风说，“这个世界以骇人的速度在变化，你哭泣，你怒吼，却唯独忘了进步。你痛恨你的敌人，就应该更用力地去学习，去进步，你去偷知识，去抢科技，去把他们侵略我们所用的方法据为已有！要学会忍辱负重，等待民族重新强大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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