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杨老师走后，凌卓捧着温热的廉价茶水，还沉浸在对方画的大饼中：“真的可以上重点大学吗？”
　　“你听他吹呢，那表格一看就是假的，”，魏浩说道，“想考重点大学，回学校好好学去，外面的补习班就算再好，它初心也是为了赚钱，和学校的性质就不一样，你还真让他忽悠住了。”

　　想到魏浩年级排名16的成绩，凌卓叹了口气：“我在学校也学不会。”
　　“五中就是这样，成绩好的去重点班，差一点的分在普班，重点班和普班师资力量又不对等，结果强的更强，弱的只能自力更生……”魏浩说着说着，突然一拍大腿，“高三要根据成绩重新分一次班，你知道吗？”

　　凌卓点了点头，内心十分平静：“我那成绩还是普班的料。”
　　“不是，不按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分，”魏浩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对他说，“这次期末考试，1考场的监考老师抓到个带手机作弊的学生，深入调查之后，发现是试题泄露了。”

　　“1考场？”凌卓怀疑自己听错了，“1考场都是学神打架的地方，怎么还有人作弊？”
　　“学神也是人，是人就可能犯错，有啥稀奇的，”魏浩说道，“但是重点不在这啊，我是想告诉你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不作数。”

　　凌卓以为魏浩在担心不能进重点班，就说：“等学校安排呗，反正你基础摆在那，学校不可能不让你进重点班的。”
　　“哎呀，我是说你啊老弟，”魏浩说，“因为这次期末考试题目泄露，所以五中打算在高三开学时再进行一次考试，按那次成绩分班，你暑假好好学，考进前100就能进重点班了啊！”

　　凌卓被这套说辞吓了一跳，进重点班？他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捧起手中的茶猛灌了一大口，廉价的茶水味道立刻蔓延开来，有点像泡过的烟灰水，十分古怪。

　　他皱起眉头，说道：“一个暑假冲刺重点班，你当我是爱因斯坦转世？”
　　魏浩不甘示弱：“你连重点大学都敢想，怎么区区重点班就退缩了？”
　　“那不是只有一个暑假……”
　　“但五中考试题型是固定的，你不用学所有，”魏浩斩钉截铁地说，“这几天我看了五中历年的模拟试题，这个学校的综合考试都是按高考的题型来出，从来不搞什么创新题型，简单来说，就是很多题目都是高考原题改了数值，所以你先把基础梳理一遍，剩下的时间，刷历年高考题和五中模拟题就足够了。”

　　凌卓还是觉得魏浩是异想天开：“算了吧，你底子好，就总觉得什么都简单。”
　　他这话说的多少带点个人情绪，连魏浩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等凌卓反应过来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道歉？还是转移话题？好像都不对劲。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干练的声音：“他没说错，五中前50名的成绩在600分以上，50名以后分数差距就越来越大，第一百名的分数才460，也就是说你的分数高于460，就也可能擦边进重点班。”

　　可是460……一本线都没过啊。
　　凌卓一边在心里发牢骚一边回过头，恰好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女生站在那，长T恤配超短裤，短发，皮肤很白。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在一中的那哥们，”魏浩说道，“她叫胡沁瑶。”
　　女的？哥们？凌卓错愕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去：“我叫凌卓。”
　　话音未落就意识到对方是女生，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胡沁瑶不在意地笑了出来：“不擅长交际啊？那你可得和魏浩好好学学，他那说话门道能把人忽悠瘸了。”
　　魏浩“嘶”了一声：“要不你也和我学学吧，别一句好话都能把说得别人哭笑不得。”
　　“呦，现在怎么又装好人啦？上次我说和你学，你还朝我要学费呢，”说完，胡沁瑶推着凌卓把他推到补习班的一处空位，“来来来，还有两分钟上课了，快坐！”

　　凌卓一阵手忙脚乱，然后发现魏浩和胡沁瑶把他围在了中间。
　　凌卓有点不适应成为焦点的感觉，赶忙说道：“我坐旁边。”
　　“不用，就坐这吧，”胡沁瑶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钢笔，解释道，“不然你不爱说话，我和魏浩一会玩嗨了，把你忘了多不好。”
　　凌卓：“……”
　　魏浩说得没错，胡沁瑶总能把好话说得啼笑皆非。

　　补习班的桌椅摆放很拥挤，凌卓坐在这里，感觉压抑的透不过气，他挪了挪桌子和椅子，还是无济于事。
　　胡沁瑶笑他：“别挪了，你这小身板又挤不坏，你看魏浩，那么大一坨，肉都快卡出来了。”
　　凌卓没忍住笑出来，然后就听见魏浩说：“胡沁瑶你完了，以后休想找我打探五中的消息。”
　　胡沁瑶似乎早已对这威胁习以为常：“切，那我下次找你打听消息，你要是给我你就是小狗。”
　　魏浩：“汪汪汪。”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凌卓听了几个来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打了行字给魏浩：她是你女朋友吧？
　　魏浩瞟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打字回他：别瞎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凌卓还想再问些什么，就看到杨老师端着保温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做作地咳嗽了两声。

　　补习班没有铃声，全靠老师的纯肉嗓子喊出来：“上课了上课了，大家都回自己座位哈。”
　　不同于学校里铃声响则全班静的状态，补习班里依旧打闹成一片，一个男生扯了女生的头绳，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直砸在黑板上。

　　杨老师放下杯子，大喊一声：“上课了！”
　　毕竟都是学生，几分钟后，所有人都稀稀拉拉坐了下去。
　　杨老师喜笑颜开地重新端起杯子：“上课之前，先干什么？咱老同学教教新来的两位同学，给他们好好表现一下！”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凌卓和胡沁瑶的身上。
　　然后，整个补习班的人都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念道：“学习学习我最强，做题做题我最棒，跟着谷城学知识，光宗耀祖一辈子。”
　　这声音拖泥带水，凌卓觉得他们在超度他，魏浩歪了歪头，小声说：“老弟，坚持住，这只是冰山一角。”

　　凌卓对他露出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倒是胡沁瑶兴致很高，还给魏浩比了个赞。

　　他们第一节课上数学。
　　魏浩摊开数学习题本给凌卓：“这是我整理的错题，五中那帮老东西就喜欢出这些学生容易犯错的题，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凌卓不想学数学，主要是一窍不通，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是块木头，但想了想刚才的不愉快，他觉得魏浩确实是出于好心，他不能太不识好歹，也就硬着头皮接下了。

　　结果题目还没读一半，就被杨老师叫了起来：“新来那男生，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凌卓吓了一跳，扶着桌子就想站起来，狭窄的空间引得周围一阵躁动。
　　杨老师笑起来格外有亲和力，真的像是个十分称职的好老师一般：“咱这确实地方小，你们要是站不起来，坐着就行，不是啥大事。”
　　凌卓听得十分感动，也没多想，二话不说就坐下了。

　　周围传来零星的笑声，伴随着嘲弄的强调“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啊”。
　　凌卓最讨厌这种嘲讽的笑声，他想骂回去，却听见杨老师问他：“看我在黑板上写的这个公式，拆开等于什么？”
　　凌卓压下心中不快，定睛一看：a（b+c）=

　　小学的公式？他愣了一下，然后说：“ab+bc。”
　　杨老师立刻眉眼含笑：“对喽！我就说这新来的同学底子不差，你看，这不是会做题吗！以后跟着老师学，绝对是个好苗子！”
　　紧接着，补习班响起半死不活的掌声。

　　凌卓尴尬得连笑都不想笑了，他想不通，这老师为什么要问他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的问题，然后这么大张旗鼓地夸他一通，这感觉比骂他还难受。

　　倒是魏浩说出了他的心声：“是不是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胡沁瑶说道：“那肯定啊，这种补习班就是这样，先对你拍马屁，让你有种自己好好学就能考清华北大的错觉，然后骗你交学费，然后交点七零八碎的知识糊弄过去，最后考啥样就听天由命喽，反正学费概不退还。”
　　魏浩偷着笑：“要我说，这机构的老师都够呛有几个考上大学的。”
　　“正经考上大学的谁干这个？”胡沁瑶这话一出，又摇了摇头，“不对，也有挺多的，毕竟干这行来钱快。”

　　他俩聊得很嗨，凌卓夹在中间，却不觉得像刚才那么尴尬了，反而觉得听这俩人聊天很有意思，他重新摊开魏浩给他的错题本，第一页是关于数列的问题。

　　只是魏浩的字着实难看，凌卓看的费劲，索性用桌上的打印纸把题目重新抄了一遍，但他绝望地发现，他连题都读不懂，更别提做了。

　　这样一来，他就不好意思请教魏浩了，难道要问对方“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题目啥意思”？
　　太弱智的问题，他丢不起这人。

　　感慨之际，旁边的胡沁瑶伸了个脑袋：“哇，这字真好看，写在答题卡上绝对是加分利器，不对，是加分核武器！”
　　突然被这么夸，凌卓有点不好意思，赶忙道谢。

　　他趁着杨老师转身板书的功夫，用手机拍了题发给沈亦森：老师，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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