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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媚柔声
风吹皱夜的黑纱。
山海苑内，一切都很静谧，唯独有一窗灯火在摇摇欲坠。
桌上精心布致的饭菜还在冒热气，本该享用它的人却陷入一场争吵。
“宋牧云！我看你是在娱乐圈混野了是不是，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也不带听了——”
围裙还没摘的中年女人一脸怒气，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歪”了的儿子，她指指点点，慷慨激昂:
“娱乐圈那些女星你知道有多脏吗，我告诉你，圈子里的女人你不许接触，我给你物色了我们校长的女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刚好能管一管你这个倔脾气，你找个时间和人家小姑娘见个面。”
宋牧云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态度十分漫不经心，他面无表情，只是抬眸看着陆舒雅，没什么情绪:
“打电话告诉我你生病了，你病在哪了?”
面对宋牧云这格外云淡风轻的样子，陆舒雅气不打一处来，她呼吸起伏跌宕，恨铁不成钢得指着宋牧云，语气激烈:
“当初上大学，你背着我偷偷选了南城大，又违背我的意思进了娱乐圈，我不让你干什么，你越是要对着干，我到底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个仇家！”
见宋牧云不应声，陆舒雅还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带有皱纹的脸浮现出得意，变本加厉道:
“你要是不去见面，你就没有我这个妈了。”
又是熟悉的威胁，宋牧云笑得讥讽，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手一松开，杯子自由落地，吭啷一声响后，火花四溅，弯腰拾起其中一块碎片，将之抵在手腕上，有些挑衅地看着陆舒雅:
“我可以先让你没有我这个儿子。”
“你——”陆舒雅气得两眼翻白，她冷哼一声，火上浇油:
“吓唬别人可以，这一套对我可不管用。”
话落，锋利的玻璃在灯光下闪现匕首般的寒芒，被人抵在肌肤上，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划破了手腕，鲜血蜿蜒出道道泪痕。
“管不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宋牧云将带血的碎片扔在地上，不顾陆舒雅被气到打摆的身体，转身就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云一样来去自如。
“啪——”
大门关上了，陆舒雅扶着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好不容易缓回来一口气，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卓掀了，陶瓷碗摔碎在地，屋内一片轰鸣。
走在下楼的台阶上，身后的门内传来意料之中的声响，惊动了声控灯哗啦一下照亮视线，喧哗侵扰，声嘶力竭，宋牧云闭了闭眼，有些自暴自弃得颓唐，如玉山将崩。
手腕还在流血，不过伤口不深，疼得让人麻木，他翻了翻口袋，找出发带缠绕在手腕上，打开镜头对着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后，也没配字，就这么不管了。
手握上机车把手，将经纪人杨宁的劝告抛在脑后，发动机传来轰鸣，像要扯破夜的沉默，在路的旷野，宋牧云不管不顾得疾驰而过，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人拍下，不在乎第二天会不会上热搜。
城市在倒带，身边不会有人陪。
*
水榭都二楼。
“楚总，”见楚烬夜立在那里，面容隐匿于幽暗，缄默不言，江芙惴惴不安，又阐述了一遍:
“是我，我来送合同的，没找到您助理，门又没关，我就进来了。”
门外的光线较之屋内，要更明朗，此刻明与暗的交界，江芙就那么立着，身体的线条被勾勒得格外清晰。
心头的戾气有如被骤雨浇过，平息下去，楚烬夜理了理皱起的衣袖，复又坐了回来，他在暗中向江芙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过来。
真是高贵的男人，还得她递过去，江芙撇嘴，默默鄙视，脚步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细跟在地板上踩出的声响与心跳重叠，走来的身姿，远看风打荷叶，近看蒲柳飘摇，当真是适合在大荧幕上展出的。
“楚总，合同，”江芙双手捧着合同递过去，模样恭敬，期间低垂着头，展露出好掌握的一面，像个有自知之明，识时务的猎物。
手上重量一轻，是楚烬夜接过了合同，静谧的屋内，传来纸张翻页声，江芙没走，她还在打腹稿，想着该如何不突兀的再问一遍自己演技好吗。
因为没有人说话，气氛发酵得有些奇怪。幸好下一秒，楚烬夜开口打破了沉默:
“怎么还不走?”
他已经合上了合同，抬起手腕，冷白修长的手将之放在一边，整个人松弛地靠在沙发上，像养精蓄锐的猎豹。
语气也让人听不出情绪，猜不出喜怒，江芙总感觉，他的目光似是而非的落在自己身上。
想来酒能壮人胆是有几分道理的，此情此景下，江芙竟然生出几分势必要完成任务的豪情壮志，她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仰头望着楚烬夜，语气低徊:
“楚总，贵公司能和我签合同，是不是代表，您也是认可我的演技的?”
“呵……”听出弦外之音的楚烬夜，没想到她还惦记着白天那个问题，不禁嗤笑出声，心底如被猫爪不轻不重挠了一下，有些痒丝丝。
原来江芙这么执着于在他这得到一个认可。
“你很想得到我的认可吗?”
也不知是香薰的味道还是香槟的后劲，总之江芙有些晕头转向，她点了点头，感觉楚烬夜的语气没那么冰冷，便有些得寸进尺:
“楚总您都认可了白婷挽，为什么就不能认可一下我呢。”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暧昧，像在祈求主人关注，不想被别人分走宠爱一样。
这手段实在是过于直来直往了，上流圈的女人不流行这样，她们有着自己的矜持，用眼神诉说着婉转，不会像江芙这样，什么羞耻心也不顾了，着急忙慌的就想把意图剖开给别人看的。
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有着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倔劲与娇憨。
楚烬夜心生恶意，故意刁难:
“可是你的演技，并没有白婷挽好。”
江芙一听，攀比欲上来了，她本就要强的性子，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语气急切:
“不，楚总你可以现在要我演一段戏里的剧情，我肯定会比白婷挽出色的。”
摩挲着合同纸张的棱角，细微的瘙痒直窜进血肉，楚烬夜半晌没有言语，晦暗灯光下，他看着江芙那双眸，透着黑瓷般的水光，不禁心头一动:
“演个哭戏看看。”
江芙先是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思索着楚烬夜这话的真实性，直到沉默让她确定没开玩笑后，她才低下头酝酿了一下情绪。
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上一次进组被区别对待的那一刻心境，于是很快的，江芙再次抬眸时，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
“将军——”江芙甚至拿楚烬夜当起了剧里男主，深情对戏:
“世间能懂我者，唯有将军一人而已。”
话落，剔透的泪滴夺眶而出，划过莹白的面颊，摇摇欲坠着。
那双雾霭朦胧般的眸倒映着楚烬夜的影，目光之专注好似他就是全世界。
恍若那滴清泪砸在楚烬夜心上，为之一颤，如同被蛊惑，他抬手捏住江芙棉软的下颌，有泪顺着面颊滚落，落到他手上，为之一震，待到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哑:
“这才有点女主的样子。”
下一秒又收回手去，从西装兜里拿出一条丝巾，擦了擦手上的湿意，情绪已然恢复波澜不惊:
“够了，眼泪收一收。”
江芙自己把泪一擦，听着楚烬夜这不近人情的两个字，有些委屈，情绪好像分裂了，一半是理性的认知到自己醉了，一半是感性的觉得自己没醉，总之，这委屈在两相拉扯下，放大了许多。
“楚总，您到底认不认可我。”
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撒泼打滚，像是再得不到认可，她就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样。
楚烬夜端详着江芙有些酡红的脸颊，语气沉着，避开不谈:
“你醉了。”
江芙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看着楚烬夜，目光要有多直白就有多直白，渐渐的，那双眸里又聚拢起了水雾，呈现滂沱之势。
“为什么就是不认可我…我哪里比白婷挽差了……”
江芙哭的无理取闹，让楚烬夜呼吸骤然一紧，他把手上的丝巾杂乱无章的往江芙脸上一通乱擦，语气生硬:
“你演技很好，满意了吗。”
闻言，泪一下收住，江芙接过丝巾自己擦了擦，看到意识里显示任务完成的提示，顾不得看下一条任务，只是仰起面庞朝着楚烬夜咧嘴一笑:
“谢谢楚总。”
娇媚柔声的奖励已经到账，江芙这四个字说得简直像能拉丝的棉花糖，甜腻腻的让人窒息。
这一刻楚烬夜深刻领悟了糖衣炮弹的真义。
就在他变得荒谬之前，卓向明终于是回来了，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刚要询问，楚烬夜就略为急切道:
“江芙喝醉了，你先把她送过去，我在这坐一会。”
“我没醉——”江芙大喊，起身想要证明自己，结果一个踉跄，跌倒在楚烬夜怀里。
“……”卓向明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像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而江芙只感觉自己栽了一个冰凉但是又很宽厚的怀中，鼻尖是十分清冷的雪松木香，像大雪里误入了一片白桦林，好闻到让她一头不起。
几乎是那一瞬间，楚烬夜下意识产生想把人丢出去的野蛮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声:
“江芙?”
“唔?”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鼻音，让楚烬夜遍体发软，嗓子眼像被饱胀的海绵堵住。
“再不起开，合同取消。”
这下江芙终于是一个激灵，连忙从怀里爬起来，条件反射就鞠躬道歉，楚烬夜扶额，挥手让卓向明过来赶紧把人送走。
“楚总，我先去送江小姐了。”
“去吧。”
“等等——”
卓向明停住，楚烬夜凤眸危险，语气恶劣:“找前台让这的总管滚过来。”
“是，”一听就知道，水榭都迟早是得凉凉了，卓向明不会追问缘由，只是恭敬应下，转身离去。
待人都走后，包间万籁俱寂，细微的滴答声悄悄作祟，是雨滴在落地窗上搁了浅，城市夜景模糊，连心声也看不真切。
秋季的夜爱下雨，清清冷冷，却浇不灭燥热的心火，忽明忽灭。
*
城市另一端的旷野，轰鸣终于停下，宋牧云长腿跨坐在机车上，摘下头盔，黑发被雨滴逐渐打湿，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单手打开一看，是朋友圈有人评论了。
江芙:手受伤了吗?
在众多点赞之外，那是唯一一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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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娇媚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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