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虎瑶]轩尼诗拿铁

　　唐小虎将人带到了白金瀚顶层的套房，那几间屋子，都是有名有姓，各用各的。唐小虎的这间，好久没人来过了，倒是也还算整洁。
　　黄瑶似是倦极了，她一动不动地由着唐小虎一处处查看她全身的状况。

　　浴室里，女孩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的头发贴着头皮凌乱着，两颊红肿，锁骨附近还有些抓痕，再往下，手腕处娇嫩的皮肤，有被磨破的印子，还有她为着斩断绳子，慌不择路在自己腕上留下的刀伤……腿上，膝盖上有几块新鲜的淤青，紫红色，略一触碰，女孩就会瑟缩一下。至于那脚踝上的境况，则跟手腕差不太多……
　　人检查完了，怕她着凉，唐小虎还是先将她置于了热水的环抱中。女孩就在浴缸中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瑶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小虎不明白，为什么仿佛这一切，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他哥知道，他手下知道，甚至他们一个一个全都牵涉局中？连瑶瑶都……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或许不该追问，可他实在是难以忍受。
　　黄瑶在浴缸中环抱住自己身体的小手，伸出了一只，握住了他的，而后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来，“阿虞捆我的时候，偷偷给我塞刀片，我就知道了。我…我其实也早有准备的，但因为我是坐飞机回来的，所以东西没法带在身上……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唐小虎跪在黄瑶面前，双手紧攥着她那只小小的手，转眼，又像是怕弄疼她，力道轻了几分。
　　是了，黄瑶是没法回答他的问题的吧。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一从头就不知道，强哥或许会跟他哥在影影绰绰中张罗好这一切，等着蒋曌自投罗网，但绝不会将计划告诉黄瑶。他们聪明人之间交流，大概靠的就是敏锐的信息捕捉能力吧？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在京海，那就是一个活靶子。
　　黄瑶捕捉到了她该知晓的信息，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她会面临什么？她又要如何破局？全都得靠她自己。
　　唐小虎其实很想问一问黄瑶，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可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句傻话，他确实是最不该知道的那一个，如果强哥今天开了天眼，就会发现，他今天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合时宜。也许正因为强哥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如此……
　　“你今天，不该冲动的。”女孩的小手攥了攥他的，“虎叔，即使不是蒋曌，你也不能那么做。”
　　唐小虎的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即使在这一刻，黄瑶里里外外，都一身伤痕的时候，她想的，居然还是替周旋自己。
　　紧接着，他不由得想到了方才，黄瑶为阻止他时，那发狠的话语，卒子的女儿？
　　原来她都知道？

　　是。黄瑶都知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她爸和盛叔远走前，她就曾听到过高启强和陈书婷的争执，高启强说“老默就是干这个的，是卒子，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所以瑶瑶必须留下。”
　　只是那时候她还小，她不明白，不明白什么叫卒子？也不明白，什么叫，自己必须留下？
　　甚至一度，黄瑶是真的对高启强放她父亲远走，心怀感激的。
　　只不过后来，她就认清了自己的天真。
　　是什么时候呢？
　　后来黄瑶回头倒推过几回，起先，也是有些细小的蛛丝马迹的吧，只不过，当时她还小，还过于天真，所以那些都被她忽视了。
　　一直到高考结束，那场华丽盛大的升学宴，黄瑶在暗处的角落，见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眼睛一闪而过，便不见了。她还以为，那是高启强给她的惊喜。
　　整个场子里，黄瑶能开口询问一二的人，只有唐小虎。她于是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想要放下冷战，一探究竟。可还没等到要开口，黄瑶引着唐小虎刚进入舞池，那双眼睛又出现了，站在暗处，冲她摇了摇头。
　　那眼神，透露着悲悯，意味着制止，就与她今日……在楼下包间内的眼神，如出一辙。
　　于是黄瑶全然明白了，那是她天真的遮羞布，被扯落的时刻……
　　她同时，还得到了一份证据，那证据大剌剌地向黄瑶展示了唐小虎对她的欺瞒与不忠贞，却又同时，让她看到了唐小虎对她的保护与忠贞……
　　多么矛盾，不是吗？
　　她于是给唐小虎讲肖老的第二圆舞曲。其实当日，她的话没有全然说尽，那讽刺的，远不止是她和她爱人孽缘一般的感情，讽刺的，更是她和她父亲飘零无依的命运……
　　但黄瑶，也并不怪罪唐小虎对她隐瞒这一切，如果身份调转，她自认并不会做的比唐小虎更好。
　　于是她不做他想，她只是一心想要救人，救唐小虎，也救她父亲，所以她果断地接住了高启强向她抛出的橄榄枝。
　　这不是个多么艰巨的任务，不就是做靶子吗？更不必说，高启强不会真的放任她出事儿。

　　细想想，高启强其实也算是，真的疼爱过她的。
　　她接下入局的橄榄枝前，高启强给过黄瑶或明或暗的选择，如果黄瑶不选唐小虎，那么她说不定也可以完成身份的进阶，成为真正的高家养女。可黄瑶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既然选择了唐小虎，那么，她就永远只能是老默的女儿，是唐小虎的爱人，并且和他们一道，成为高家的马前卒。
　　毕竟高启强，才不想成为第二个泰叔。
　　可她唯一算漏了的，是在白金瀚，她居然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想起那双眼睛，她又觉得发抖，黄瑶从浴缸中跪直了的身子，抱紧了她的爱人。
　　“我爸……还有我妈妈，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唐小虎知道她在说什么，适才她同蒋曌说的那些话，仍一遍一遍回响在唐小虎脑中，几乎激得他要发疯，黄瑶说，就算是杀了她，她母亲不过是个妓/女，她和她爸，不过都是高家的狗。
　　杀了她。妓/女。高家的狗。
　　每一个字眼，都让唐小虎难以忍受，他几乎是不可遏制地在发抖，明明该死的是他，明明高家的狗也是他。他恨不得现在就跪在老默面前，让老默杀了自己，开膛破腹，千刀凌迟，怎么都可以，是他该死，是他的的确确该死。
　　黄瑶吻了上来，如果说刚才面对着蒋曌，她是地狱中脱身的恶鬼，那么此刻，她又变回了清白无辜的神女。
　　她的虎叔，紧扣她腰肢的手，几乎要将她折断，可那份痛感，让她安心且满足。
　　于是她发出了餍足的声调，手指抓紧了虎叔的头发。
　　她被从水中捞出，被抛入整洁的床榻，旋即纯白的床单被浸湿了。
　　唐小虎知道，此刻，他的爱人需要他，再没有旁的办法了，他的神女在坍塌崩溃的边缘挣扎，而他唯有献上肉身，亲手将她拖拽进人间。

　　终于到了这一刻。
　　他的瑶瑶，他的爱人，在他耳边说，虎叔，我们是一样的。

　　女孩肩头的手登时力道重了两分，引出她一声微弱的痛呼。
　　不，不一样，她怎么会跟自己是一样的？
　　然而脑海中的音画，都在不受控制地闪回——妓/女。高家的狗。蒋曌满嘴的污言秽语。房间内黄色暴力的道具。还有他问他哥，不就是个死吗……
　　大脑因着巨大的刺激，无比疼痛，却又无比清醒。
　　男人轻捏住了女孩的下巴，“瑶瑶，看着我。”

　　黄瑶于是看着唐小虎，一点一点的，用更重更红更粗暴的印记，覆盖掉她身上的一处处伤痕，她的脸，锁骨，手腕，腰肢，膝盖，都仿佛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可爱人施舍的痛楚，让她沉沦。

　　不知为何，黄瑶脑海中，忽然闪过高启强，参拜神/佛的模样。
　　她笑了，她从不信佛，若世间真有神明，那便不该有恶人。

　　那才是真正的逆行倒施，戒/色并不可能得到涅槃。
　　正相反，唯有灵魂刹那，肉身才会永恒——
　　就如同此刻，她的爱人似乎正在惩罚她小小的分心，温存的嘴唇咬住了她的耳垂，引她浑身颤栗，再与他投身欢乐的时辰。

　　还是在他的后花园，神说，你选择吧——
　　要么是形影的清白，萎谢的玫瑰，死灭的灵魂。
　　要么是成双的泥淖，盛放的花蕊，永恒的肉身。

　　去他妈的——
　　女孩被激出了泪水，男人轻柔缱绻地吻她的眼角，身下却丝毫没有怜惜，亦没有卸力分毫，激得她尖叫连连。
　　唐小虎的脑海中，只剩了这一句话。去他妈的——
　　他不选。
　　别以为他别无选择，别以为他饮下了这人世间最香甜最可口的佳酿，他就会一醉不可收拾。
　　他清醒得很。

　　此刻，是超然横亘在过去与现实之间的堡垒。
　　在这里，他和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彼此。

　　初夏的雷雨短暂。银色的露珠下，玫瑰比火还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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