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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噬之后
在魔法领域中,言灵是种很好的攻击方式,尤其被异种喜爱。
“绝对光明”与“绝对黑暗”是魔纹“源血”体系内最简单的光影言灵,如果使用得当,瞬发的“绝对光明”能够顷刻让黑夜化为白昼,而“绝对黑暗”恰好能够起到反方向的作用。
像“血影”这样擅长在影子和实体中来回切换的怪物,魔法界其实有很多,通常大家都会选择一些光影言灵来扰乱对方的防御和进攻,再寻找合适的机会用火焰魔法驱逐。
然而,这很难杀死“血影”,更难杀死问答中断后发疯的血影。
在西伦给的羊皮卷里,“暗面”是一道十分特殊的言灵,它的效果是把任何能够传播光的介质瞬间扭曲成相反的特性,于是有光的地方变成“无光”,绝对的无光不等于黑暗,那样的空间不具备影子的特性,也无法形成影子…它唯一的问题是不能做到瞬发,只能以使用者为中心逐步向外无规律扩散。
对于“血影”来说,光影不再受控的瞬间就是它被本能奴役的瞬间,“绝对光明”和“绝对黑暗”都只能扰乱血影的动作,却无法像“暗面”这样让它感觉到被侵蚀和吞没。
它可以长久地置身于绝对的黑暗,也可以在光明之外的缝隙里苟延残喘。
可是,如果一片空间连“光”与“影”的概念都不在拥有,那么按照规则,按照逻辑——依靠光影生存的怪物也不应该存在。
所以“血影”会无法控制求生的本能,会不顾一切地追逐“暗面”仍没有覆盖到的空间。
这就是魔纹“源血”的初级言灵,据说来源于创世之初、是古神用于克制创世烈日源头魔法。
它改变的不是环境,而是规则,在魔法世界里,规则凌驾于一切。
深黑的虚无之中,“血影”爆发出尖利的惨叫,它感到自己要被吞没了,挣扎着想要逃出地窖、逃出这个封闭的空间,逃到永远无法被暗面操控的街道上——
然而那道无形的“圣言”悄然而至,它不需要时间,不需要弥散,说出口的刹那就充满了整座地窖……那只该死的恶魔!他凭什么能驾驭“源血”,凭什么知道这种克制自己的办法……死亡的前一刻,“血影”摆脱了些许诅咒的影响,恢复了一点理智,那只妖精被亡灵牢牢挡在身后,已经无法杀死。
它浑身发冷,转而看向阿克蒙,它想要记住这个时隔五千年,再次得到了“源血”认可的恶魔。
——然而它只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和自己一样,在“圣言”的净化下支离破碎。
那只恶魔没有犄角、没有双翼、没有粗壮的长尾和锋利的黑爪,只有一副苍白的躯体,和两只跃动着火焰的黑色眼眸。
这是“血影”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它随即炸成一团血水,被它附身的异种闷哼一声,拼尽全力变成一只木雕做老鼠,从格雷脚边窜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冲出地窖。
它留下的血水在“圣言”的作用下继续被净化,最终凝成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结晶。
与此同时,十字路镇外的一间木屋里,一只男性恶魔突然睁开眼,露出个疑惑地表情。他面容英俊,五官柔和,发尾有点烧焦似的暗红,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头发深蓝的人类魔法师,闻声立刻问他:“……怎么了?”
“‘血影’死了,看来,它的确被我的血液腐蚀,没有脑子,也更加不中用了,我早就提醒过你,”恶魔勾唇,耐人寻味的笑了笑,“兰斯洛特,你的秘密……似乎要保不住了。”
被称为兰斯洛特的人类皱了皱眉,需要的物品已经取得,血影现在死了倒没什么影响,只是那“遗留的隐患”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干净。
在恶魔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里,他冷声问道:“别笑了,卢西恩,血影死了,那只老鼠呢……”
……
金银花街180号。
阿克蒙赶在“暗面”反噬开始之前,捡起了血影残留的红色水晶——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根据西伦羊皮卷的记载,言灵“暗面”的使用者会在接下来18个小时内双目失明。至于“圣言”,这属于各类元素魔纹都能调动的通用性言灵,不是“源血”的特殊支配范畴,几乎没有副作用。
只不过,恶魔使用“圣言”,往往会得到两败俱伤的效果。
“恶魔,恶魔?!你要去哪……”路易斯扳住阿克蒙的肩膀,“ 那边是墙,你别走了,你怎么了?什么!?眼睛看不见了?”
格雷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被阿克蒙吓出的冷汗,走过来接住他:“没事,你把爱丽丝带到‘血玫瑰’吧,我带他回我们商会。”
“我没事。”阿克蒙对着空气说。
“我在这个方向……”格雷扶额,使了个神圣治疗术,把阿克蒙血肉模糊的脸治愈了,新长出的血肉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顶多看起来更白了一些。她比了比,觉得西伦应该看不出来,于是放心地领着阿克蒙往上走。
走着走着,阿克蒙突然问:“被俯身的异种怎么办?”
“没事,能找到,会长有办法。”格雷说。
阿克蒙其实想问这样任务还算不算完成,50金币能领到多少,毕竟他答应西伦会赚钱回去……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脚下突然踢到一个障碍物,坚硬非常,差点把他腿骨磕断。
“咦?”格雷把那东西捡起来,竟然是“异种之王的犄角模具”,她惊讶地说,“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她让阿克蒙别动,趴在地上到处看了看,找到一小撮和模具材质相同的粉末,顿时惊的瞠目结舌。
当年的第一副模具里的确掺杂着异种之王的犄角组织,算是魔法意义上“可被治愈的”对象,神圣治疗术是她唯一学会的亡灵魔法,按理说不应该出错,可是,她刚才施法的方向大概稍微偏了一点,直接……直接把这东西复原了!
格雷大惊失色,先是震惊自己的治疗术已经登峰造极,而后又震惊戴维的一堆假货里竟然有真东西,最后又想到原来之前“血影”没有拿走这件藏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真的想要。
——那么,它真正想要拿走的又是哪一件?
阿克蒙伸出一只手,沿着模具的轮廓摸了摸,那大概是一副相当漂亮的犄角,线条流畅,根部浑圆,尖端的弯钩极为锋利……不知道值多少钱?他咳嗽两声,说:“这个值钱吗。”
格雷遗憾摇头:“不怎么值,现在没多少人崇拜异种之王了。”
阿克蒙只能作罢,又摸了摸脸颊:“好吧。格雷,我的脸有点奇怪,皮似乎长好了,下面的肉好像还没长出来,这是错觉吗?”
格雷心虚地拉住他,又施展了一次治疗术,这一次,她认认真真对准阿克蒙的脸,没再出什么岔子。
走出180号之后,夜风微凉,爱丽丝已经被路易斯带走接受问询,“血玫瑰”有不少潜意识催眠的办法,他们只需要回水银商会等待结果。
短暂的失明没有让阿克蒙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好,相反,他耳畔的声音变得朦胧,闻到的气味也变得飘忽,他猜测自己这会儿的生命值应当不大好看,但没去管,被格雷带着拐了个弯,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的确是家,住着足足三只亡灵。
阿克蒙抽了抽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金属味,问格雷,她却说连会长的影子都没看见,大概是他脑子也被“圣言”净化,出现幻觉了。
有道理。
阿克蒙接受了这个说法。
夜晚的街道极为寂静,金银花街住着的大多是十字路土著居民——有房有证的那种。虽然这种房和证也不值几个钱,随便来只王级怪物就能把整条街夷为平地,但异种们还是勉强经营起了这种朝不保夕、青黄不接的生活——比如家家户户都在门口修起了高矮不一的“路台”,防止哪天从家门口经过的异种突然爆炸,血□□液透过木条拼成的漏风门板、飞溅到家里来。
这么一看,和普通居民的条件相比,水银商会的环境竟然也不算差的了。
阿克蒙扯了扯嘴角。
蔷薇之战以后,原本在异种王带领下发展起的魔法工业和药草种植已经完全损毁,这五千年,整个东大陆的文明水平始终在倒退,昔日的繁华不再,胡乱和无序统治了这片土地,异种们又变成人类口中没有理智的“邪物”,渐渐的,好像也真就忘了自己曾经也是王庭遗民,也是被庇护过、被人类羡慕过的。
失明的恶魔在鳞次栉比的破屋中穿梭,一边漫无目的地东想西想,一边感觉手脚越来越冷,心脏钝疼的难受。
这时格雷突然停下,好像说了句什么,然而阿克蒙没听清,脚下一个踏空,整个人从半米高的路台摔下去,即将摔进积满污水的泥地。
他放弃挣扎,其实是因为挣扎不动,然而预想中的泥泞并没有出现,他被一个金属味的怀抱接住,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他的腰,发丝糊了他一脸。
格雷哒哒哒跑过来,这会儿阿克蒙听清了,这姑娘在喊“会长”,又说“你怎么晚上出来了?这还不到满月”。
阿克蒙神情恍惚地听着,心想满月过后才能晚上出门,西伦到底是个什么?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物种。
“没事。”
西伦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就着阿克蒙挂在肩膀上的姿势,抬手碰了碰恶魔垂落的眼睫,笑了一下:“他使用了‘暗面’,怎么,你们遭遇了‘血影’?”
不等格雷回答,他手指下移,托住恶魔的下巴,把这颗无力的脑袋从肩膀上抬起,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张“焕然一新”的脸皮,轻声念道:“圣言。”
格雷:“……”
这人刚刚是在现场吗?
西伦神情依旧温和。
他放开阿克蒙的头,继续往下:“锁骨断裂,一次治愈了;毁容,治了两次,先治好了脸皮……犄角模具?原来亡灵的治疗术还有这种能耐,看来,戴安娜应该把‘亡灵大法师’的称号让给你……”
格雷不敢说话,毕竟,西伦已经尝试教过她186种亡灵魔法,她只学会了这一种,还隔三差五偷懒,不想练习。
她胆战心惊地递上模具和阿克蒙给她的半瓶鲜血,西伦接住,把半瓶恶魔之血收进怀里。
他摆摆手,没继续追究。
今晚的事情是他的错,如果知道是“血影”就该让银刀过来,法术和伏击的确不是格雷的专长。
格雷正色道:“会长,跑了只‘老鼠’。”
西伦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克蒙一动不动地趴在西伦肩头。
他四周被金属味包围,难受的感觉却意外略有缓解,感觉自己心率稳定下来,手脚恢复了一点热气,视野中也模模糊糊有轮廓了。他努力让视线聚焦,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两只现了原形的爪子,一上一下勾住西伦的后背,在亚麻的布料上划出两道显眼的破口。
亡灵们还在说话,没注意他。
阿克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要把爪子挪开,却还是有点半身不遂,“刺啦”一声轻响,西伦整片后背的衣服直接被他扯漏了。
“……”
这质量也太不好了!
他实在怪不得自己那双连皮肉都划不破的钝爪子,只能转而怪起西伦粗制滥造的衣服质量……
这时,西伦把模具递还给格雷,然后把莫名紧绷的恶魔从肩膀上扒了下来。
他抽出几张银符,随手一丢就变出张漂浮在半空的飞毯,用水银的斗篷将恶魔一裹,平放上去,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天生对冷不敏感,这会儿却莫名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他停下脚步,先看了眼格雷,又看了眼阿克蒙。
飞毯上的恶魔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安静地像块石头。
格雷眼神飘忽,假装没看见西伦时尚的装扮,想起自己今晚“坑”了某只恶魔好几回,于是鼓起勇气说:“那什么……起风了,太阳快出来了,我这脸晒的都有点疼,会长,我们快走吧!”
然而天边,血月高悬。
感受到西伦的目光,阿克蒙的爪子蜷了蜷,调动全身力气偏过头,无力地用西伦的斗篷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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