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

　　听到这句话冯予孑僵了僵，随后坚定无比地从赵黎明背上蹦了下来。
　　脚底踩在沙砾上确实不怎么好受，但不知怎的，冯予孑不太想让赵黎明背他了。
　　赵黎明懵了，拉住他的手腕：“欸——怎么了？”
　　冯予孑冷冰冰地抽手：“谢谢，不用你背了，我能走。”
　　赵黎明：“？？”
　　冯予孑忍着脚底下的疼加快了脚步，带起一路小风。赵黎明小跑着追上他：“你咋滴啦？”
　　冯予孑摇摇头，低着头大步往前走，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说这话也没什么毛病，但偏偏冯予孑就是不太好受，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赵黎明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等他回到家冯予孑已经处理好伤口了，正在那儿收拾医药箱。
　　赵黎明正要开口，冯予孑突然大喊了一嗓子：“土爷——我处理好了，医药箱放哪儿？”
　　土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放电视柜前就行。”
　　冯予孑自顾自地站起身，回屋了。
　　赵黎明：“？”
　　……
　　之后的几天冯予孑上下课也没让赵黎明送，甚至为了不麻烦赵黎明送他，早上五点起床溜到学校门口等保安开门，就连平时跟他相处也是一副很客气的样子。
　　赵黎明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冯予孑到底怎么了。
　　明明不用送冯予孑赵黎明就少了一件麻烦事，但他总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甚至有点…难过？
　　只是还没等到赵黎明想明白，冯予孑在学校出了事。
　　学校给土爷打电话，说是冯予孑跟人打了起来，土爷恰巧有事不在家里，于是跟老师沟通了之后老师同意让赵黎明去学校暂代家长的职责。
　　办公室里，一群老师围着在看热闹，赵黎明站在门口观察情况，暂时没进去。
　　冯予孑和他那同桌李俊站在班主任面前交代情况。
　　李俊捂着一张猪头脸，吊儿郎当的站在办公桌前：“是我先动手的，那又怎样？”
　　班主任田伟看上去很生气，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你先动手你还有理了！”
　　冯予孑站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似乎是懒得跟李俊计较。
　　李俊：“老子就是看不惯他！”
　　田伟：“你再给老子称一句老子！”
　　这班主任田老师是个高大威武的汉子，脾气又暴躁，被他这么一吼李俊瞬间蔫了下来，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田老师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冯予孑：“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冯予孑：“他说他看不惯我，把我叫到厕所里然后想打我，没打赢，然后被我打了一顿。”
　　李俊：“你什么玩意儿？什么叫我没打过你！你看着跟个娘炮儿似的，没两根骨头，什么叫我打不赢你？”
　　冯予孑淡淡瞥了他一眼，动了动手腕，没说话。
　　李俊显然是被他这挑衅的动作激怒了，扬手就往冯予孑脸上挥过去。冯予孑眼都没抬，轻飘飘地躲开了。
　　“老师，这可是他先动的手，我这会儿还手可就算正当防卫。”
　　田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冯予孑一脚踢在了李俊膝盖上，李俊直接当场跪下，就差磕个头叫爷爷了。
　　田老师憋笑憋得辛苦，这个李俊平时就是这副吊儿郎当不招人喜欢的样，成绩不好都不要紧，又是欺负低年级同学又是顶撞老师的，难得有看他被欺负的时候。
　　冯予孑低头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跪着？给我拜早年呢？”
　　赵黎明抱手站在门口看热闹，心说冯予孑这怼人的功夫见长。事实上不止赵黎明这么觉得，冯予孑也是这想法。
　　跟赵黎明和土爷在一起住了三个多月，听着他们俩每天斗嘴，饶是他再不善言辞多少也学了些嘴上功夫。
　　李俊说不过他，愤愤不平的爬起来，又开始骂街，那话脏的不堪入耳。
　　眼看就要问候到冯予孑的祖母辈，赵黎明实在是听不下去，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老师。”
　　“来了黎明。”
　　“欸，好久不见啊田老师，今天怎么回事儿啊？”
　　“就这俩家伙打架，李俊寻衅滋事，反过来被打了一顿。”
　　赵黎明拖着嗓子哦了一声，看了看李俊：“活该，什么玩意儿。”
　　李俊破口大骂：“你再骂一句？他个垃圾！我就是一时没注意才被他占了便宜！不就是成绩好点吗？除了成绩哪儿比得过我！”
　　冯予孑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句话时耳畔嗡的一声，脑海里响起女人尖锐的哭喊声和男人凶狠的咒骂。
　　“你除了成绩什么地方比得过你弟弟！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比你厉害的人多的是！你屁都不是！还敢打弟弟！我就不该把你养这么大！”
　　“我、我没有打他！”
　　“你还撒慌！”
　　“我说了我没有！”
　　“哥哥他打我！他还说要弄死我！”
　　“我没有！”
　　“予孑，我们母子哪儿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然然他还这么小，你再看不惯他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改什么改！我巴不得没养过他这个儿子！”
　　“我说了我没有打他。。”
　　“冯予孑，你不过是个废物而已，我没想到你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我……”
　　冯予孑一双眼睛红的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地拎起李俊的衣领，一拳揍了下去，办公室的老师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这两人打了起来。
　　不对，应该是冯予孑单方面殴打李俊。
　　李俊被打得惨了，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力气，用力推开冯予孑，紧接着一拳头直冲冯予孑面门。
　　赵黎明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急匆匆地冲上去帮冯予孑挡掉了李俊挥过来的拳头，把他护在背后，抬脚把李俊踹翻在了地上。
　　赵黎明顿了顿，凑在冯予孑耳边小声道：“你只管撒气。”
　　紧接着又放开冯予孑让他接着揍李俊。
　　眼看办公室的场面越来越混乱，有人怕打到收不了场，急匆匆到楼下办公室把张主任喊了上来。
　　张主任拎着教鞭冲上来，用力在门上敲了几下：“干嘛呢干嘛呢？在办公室还在打！欸，李俊，又是你小子！都给我停住！”
　　赵黎明见势不对，连忙拉起冯予孑，李俊擦掉嘴角的血，狠狠瞪了冯予孑一眼。
　　“看你爷爷看？”赵黎明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张主任怒气冲冲的冲进办公室：“你说什么玩意儿呢赵黎明？闭嘴！”
　　赵黎明瘪瘪嘴，低着头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李俊站得歪歪扭扭，还跟个蛆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想努力装出一副自己很拽的样子，被张主任一教鞭给打直了。
　　“你看看你们几个，像话吗？尤其是李俊，这学期才过去一半！你都请了多少次家长了？”
　　李俊扬起下巴：“刚刚是他在打我！”
　　赵黎明忍不住，多嘴来了一句：“放屁，明明是互殴，你打不过人家而已。”
　　张主任把目光转向了赵黎明：“你在这儿干嘛？围观打架？”
　　赵黎明：“我是冯予孑的家长，田老师叫我来的。”
　　家长？冯予孑抬眼看了看赵黎明。赵黎明转头，冲他笑了笑，冯予孑低下头，呼出一口气。
　　张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你一个家长不知道拉架？在旁边看热闹？”
　　赵黎明咧嘴一笑：“请家长不就是来收拾残局的么？我家孩子还没打够，我怎么收拾残局？”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李俊一眼：“你挨打挨够了么？没够再让我家孩子打一顿，待会儿一起赔？”
　　李俊被气得说不出话，张主任差点没就没把手上的教鞭掰断。
　　“赵黎明你别添乱！”
　　赵黎明无所谓的耸耸肩，闭嘴了。
　　李俊一脸不服气：“呸，杂种！”
　　冯予孑眼睛红了起来，眼看又要动手，被赵黎明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他比冯予孑高半个头，又要强壮些，正好把人护在身后，看上去无比可靠。
　　少年声线轻佻，双手懒懒散散的插进裤兜里。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这样我就当你是在骂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亲自动手了。”
　　李俊傻瞪着眼，愣是不敢开口再骂一遍。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赵黎明抬头，一个比田老师还要魁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正是李俊的爸爸。
　　李爸嘴里叼着根烟，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在了李俊脸上。
　　叮咚！恭喜李俊同学成功解锁了今天的第三顿爱的毒打！
　　李爸看着这吊儿郎当的儿子就来气，都不用问就知道又是李俊在惹事，根本不顾这是在办公室，直接从腰间抽下皮带就开始打，李俊最开始还硬撑着不叫，不过没坚持过三分钟，整个三楼都回荡着他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凄厉无比。
　　老师们见状纷纷上去阻拦，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赵黎明神色有点冷，全程看热闹。
　　趁乱的功夫，赵黎明总算是能抓着空子跟冯予孑说上几句话了，开口第一句：“没伤着吧？”
　　冯予孑愣了愣，连忙摇摇头：“没有。”
　　赵黎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松了口气：“你没伤着就好。”
　　冯予孑反问：“怕我伤着了土爷大嘴巴子抽你？”
　　赵黎明嘿嘿一笑：“关他什么事，让他抽他的呗，你没伤着就行。”
　　冯予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烦躁了一上午的情绪突然被熨平了许多，笑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办公室重新安静了下来，李爸把皮带系回腰间，嘴里还在念叨着要揍死李俊。
　　张主任全力劝阻：“对孩子来说，暴力教育是不可取的，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孩子。”
　　李爸点着头，眼睛还在恶狠狠的往李俊那边瞟，李俊眼神闪躲，被他爸看一眼就浑身发抖。
　　赵黎明实在看不下去：“今天这事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李叔你也别打他了，毕竟我家孩子也动了手，都有错，看看怎么处理吧。”
　　田老师连忙站出来当和事佬：“对对对，我看李俊身上也有不少外伤，双方家长看看怎么处理吧？”
　　李爸虽然对待李俊行为有点粗暴，但还算是明事理：“我家那臭小子是什么德行我知道，打了就打了，我看他也没什么事，你们走吧。”
　　赵黎明：“那不行，他毕竟挨了一顿揍，万一被打出什么后遗症来不好说，还是去医院看看，检查的费用我们出，该赔的医药费我们赔，您看行不行？”
　　李爸想了想，又看了李俊一眼，妥协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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